土豆的一生

 

我预感到你的降临

却从没有预感到你会离去

岁月匆匆流逝

转眼就到了一年中的最后一天

再一次怀念一枚土豆

怀念一枚土豆的一生

 

我知道土豆又叫马铃薯

犹如你叫虹，又叫力

象征一种信念和希望

在我心中你面容始终如一

你的地平线一片火红

你即将显现，挥动双臂

像我的红头发

旗帜向上飘扬

 

在土豆被转基因取代的年头

我固执地怀念一枚自生自长的土豆

我常常洗涤着记忆

回忆你棕黄色的表皮

端详你椭圆形的身躯

张开未来的掌心抚去你身上的泥土

饱受磨难之后留下凹凸不平的烙印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研究过土豆

 

我把土豆放到一个地方

时间久了长出紫色的芽儿

紫色的冬天趁势降临

 

我把发芽的土豆

种到挖开了一个个洞的土壤里

把它们精心地藏起来

像藏一个个不愿示人的秘密与梦想

浇水，施肥，渐渐地

土豆在地底下发芽，生长，开花，结果

结出好多新土豆

培育土豆是春天我唯一能做的事

 

最冷的日子里

期待春天到来

期待你在地下发芽

土豆的一生艰难而平凡

和我的诗一个德性，不张扬，不合群，不热闹

 

由于亲近泥土便能获得新生

这植物的品格赋予土豆神奇的力量

仿佛看见无限神往的远方

仿佛看见棕黄的圆形身体

变成一片大贝壳

发出浪涛拍击海岸的巨响

把昨天和明天连在一起

我被一株块茎类植物征服

大地上的美都陷入污淖之中

 

无边无际的冬天

蕴育着无边无际的春天

种植土豆的一生——

我们就这样被塞在一个庞大的瓦罐里

一出生就在一个牢不可破的瓦罐里

它充其量只是一个瓦罐

却无法将其击碎。

 

2012-12-31·冬日余晖的窗前1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