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14年1、2月（9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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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4年春天的东莞》
扫黄打非的条幅
比街头巷尾的招工牌
更鲜艳一些
对“莞式服务”的鞭挞和保卫
也比没有加薪的抱怨和劳动法的缺失
更嘹亮一些
日光灯倾听完又一个愿望
夜显得冷清。几挂制服在十字路口
每个路人都像盲流
《一张离别的火车票》
这张车票从城里来
拐过几弯村路
歇息在日渐消沉的春天
它看到一些粮食即将起程
花生已经去壳
腊肉是那几块卖相最好的
香肠挂在迎风的屋顶——
要不要再带一些自家榨的油
要不要再带一些自家磨的粉
它向每一寸渴望致敬
看别离在一扇坦诚的门前
在田间地头，在省道扬起的尘埃里
弹出时间的碎末
一句注意身体，那么随意
而它的切肤之痛
是被一把熟练的钳子咬上一个缺口
向这个时代致敬
《在故乡》
一些生疏的脚步向近处集结
低飞的鸟吐出乡音
行李箱和灰尘都是新鲜的
我们向这片土地交出所有
包括普通话和理想
敞开家门吃肉，喝酒
早睡，晚起。在岔路口
与熟悉和陌生的名字偶遇
在山坡上
与旧坟和新坟偶遇
然后在某一刻，对着
老屋那棵尚在人世的仙人球
与当初的自己偶遇
《深圳西站》
第一次
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人们在远处
裸露泥土的草坪上晒太阳
近处的过道
有人坐在行李包上
有人撑开折叠小板凳
过几道关卡
行进中一路障碍
春运的候车室
暂时
空空荡荡
《我喜欢这个中午》
我喜欢这个中午
在相同的路段相遇
阳光清洗着我的左脸
阳光抚摸着你的右脸
你把出租屋钥匙递过来
几句嘱咐行色匆匆
在我掌心
又划下一道刻痕
《腊月》
将一张车票收进钱包后
抱怨和质问都停歇了。我们往更深的冬走去
还是早上八点出门，晚上九点、十点、十一点，或凌晨下班
在阳光下，在风雨里，在没有人行道的路上靠边前行
踩着尘土，纸屑，踩着阴影和光明
那个修发电机的男人还是双手漆黑
孩子的头发像荒草，衣服上沾满油渍
那个开发廊的女人还在秀着恩爱
她的情人是我们厂那个老婆不在身边的保安
那个小店的桌球台和楼上的麻将桌传出吆喝
工厂男人们的酣战，刺入远方女人们的梦里
那个宽敞的屋檐突然冷落了它的客人
寒风中的老妪连同她的蛇皮袋都消失了
潮湿的地面上有泡沫破碎的痕迹
那道自动门只为车辆敞开
我们目送光阴从旁边的窄门挤进去，挤出来
而后我们把春天的记忆翻晒
叨念父母，孩子。在电话里缩短行期
在缓慢的倒数中讨论一只只远去的行囊
卖早餐和宵夜的摊越来越少，开门的店越来越少
当工业区大道彻底冷清下来
汽笛和铁轨的撞击让异乡人成为主角
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的渴望》
那些守在电话前的人
那些拿着手机的人
那些盯着电脑的人
那些在售票窗口拥挤的人
他们都有同一个表情
他们互相问询，交流，打气
一个人踩着另一个人的脚印往外走
把年的尾巴越踩越细
《在一张车票外徘徊》
东莞到成都有两趟火车
深圳到成都有四趟火车
广州到成都有五趟火车
八点，十点，十二点，十三点
我的眼前有四千里钢轨和枕木
一块碎石的理想落在熟悉的站台
弯曲的村路和一杆杆腊味站在高处
它们都有一个异乡人无法复述的名字
它们让我在一张小小的纸片外徘徊
“对不起——
你所需要的车票已售完”
我的耐心像这个冬天的温暖一样
——反复无常
《跨越》
2013年最后一个夜晚
在人群里穿行，超越
我的脚步踩在微凉的灯光上
耳旁的嘈杂声匆匆而过
答应十点半到场帮忙——
时间有点紧
2014年第一个凌晨
加班到两点
我们走在疲倦的异乡
勤奋的街灯没什么特别
手塞在口袋里的行人没什么特别
紧闭的店门没什么特别
敞开的吆喝也没什么特别
特别的是
我突然想起我们怎么相遇
突然想起如此简单地
走过一年又一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