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黑狗

河南   王森

 

一只黑狗从童年里浮现出来

一静下来

它黑亮黑亮的眼神

总是不经意间刺痛我的伤口

那年我五岁

没有玩伴

爸爸妈妈整天都忙忙碌碌的

很少陪我说话

我只好每天都来到房后的坡上

看草叶在风里流浪

    露珠又在草叶上流浪

看一只蝴蝶追逐另一只蝴蝶

     一只蜜蜂追逐另一只蜜蜂

后来

我躺在自己的睫毛上睡着了

那只黑狗就卧在我身旁

醒来后还是那样

草叶还在风里流浪

爸爸妈妈还是很忙

黑狗还老老实实的卧在我身旁

我哭了

随手拿块石头就丢它身上

它用黑亮黑亮的眼神看着我

没有躲闪

随即 溅起一片

充满金属质感的哀鸣

我的童年就在它的哀鸣里扩散

再后来

它的腹部

也就是曾经被我击中的部位

开了一朵血红的花

它蹒跚的从我面前走过

依旧用黑亮黑亮的眼神看着我

最后 它死了

爸爸把它埋在门前的麦地里

第二年春天

我又大了一岁

可是我一直找不到那只黑狗的墓地

爸爸指着那一小片黑油油的麦地对我说

看  它就埋在这里

哦 怪不得那一小片麦地又黑又亮

原来它是这一大片麦地的灵魂

 

现在 二十年过去了

房后的坡  房前的麦地

都变成了一幢幢商品楼

爸爸卖掉了祖屋

在五楼筑起了鸟巢

安置我和我的新娘

我还是像小时候那样

喜欢独处一隅

默默的回望被岁月打湿的童年

那条黑狗再也看不见了

它只能泊在我灵魂的港口里

此刻 陪伴我的

是一只雪白的狮子猫

只不过那是老婆的宠物

现在 风已经无法在草叶上继续流浪了

因为山坡 麦地 草叶 蝴蝶都没了

无依无靠的风

只好在街头飘起的方便袋上流亡

一滴童年的露珠

至今也没有渗入我贫血的灵魂

街道上

我看见一个男人在追逐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又在追逐另一个男人

我的纸币丢失了

可我的灵魂还挂在自己的睫毛上

我看见那些男人和女人在窗帘后面

固执的打开了彼此的身体

可他们的灵魂却依旧关闭着

在他们缠绕的瞬间

我看见了一只黑狗穿过童年

蹒跚的向我走来

它黑亮黑亮的眼神

一下子照亮了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