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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存留▏一六年以前的诗 [打印本页]

作者: 贾假假 时间: 2016-12-25 12:32
标题: 存留▏一六年以前的诗
定山术

铺开一张山势地形图，和铺开一张
皱巴巴的，中国宣纸
没有什么区别
打开笔墨，不如对着镜子，一一解开衣冠
就这样，我异为安静的褪去
他的青衫
把一些草啊木啊，从身体里抽出
把乔木林还原成灌木丛
把关节阵痛的隶书，请到终南山
把秦朝的统治，放在偏远的昆仑
流放匈奴。添上牛羊，并让他们水草丰茂
再褪
拔开一层麦子后，我终于像
发现一窝蚂蚁一样。发现我的祖辈，他们
像一窝蚂蚁一样的
团结，勤劳，黝黑。啃食着
赤裸的地脉
吹开这些，可爱的缔造者
一张图的最后，还是没能找出
传说中的五指山
以一个莫须有的地名，在碎语里
存活
一张图的最后，不如看他
重新苍翠
看他，蘸了手浓墨，一巴掌拍下来
说，定
桌子之上的河山摇了摇
这些东西，顺着祖宗的血迹
压在，我们体内

不安之水

在故乡，庄浪。倒掉一碗水，你说。它会不会
借此，向东逃去
一碗泼出去的水，它把自己想成一条河
使劲地，使劲地在黄土上蠕动
我，久居地理上的高原。二十年，怀疑所有的水
把自己想成一种瓶子，把头颅骨拧紧了
拧紧了活着
用井，用桶，用洼，用舀，用捧
用接，用歇斯底里的喊
去活着
二十年，我与这流逝之物的对抗一直在
持续着
比如，一次次从滴答的夜晚醒来
比如，一次次发现。水缸里的平面
竟然在
微微地倾斜着

陌生记

1，复活术

绳子从中间断开，断开的绳子要在
断开的地方打上结

无论，你如何修复。这条绳子也会
因此感到突兀

结，并非是绳子本身
长出来的疤

它更像是连接
两条线上的，一个点

嗯，你也会
因为身体里兀自出现的
某些部分，而忘记
怎样
去缠绑一些事物

2，喊魂术

很多个时候
我，并不叫做我

比如现在
你站在背后，喊出
“贾昊橦——”

我只会稍微一愣
而在这个“愣”的过程，看到
另一个背影
已经走远

3，日常术

一条有记忆的绳子
能够帮助我们，储存杂事
古代，它是赋予弓箭
弹性的组成

在乡下，绳子具有更多的用途
用于悬空
衣物，农具，或者尸体

我们说出:“绳子，绳子，绳
绳子，绳子，绳……”

尽管，这东西如此
亲近于民间
有一天你也会将它喊错

“呀！——草蛇”

空吟记

倘若一只蝉，经过轮回
成了梧桐树上的一枚叶子
那么，你能否
分辨它的聒噪，你能否捉住
残留在它体内
虫的成份。风一过就沙沙的响
这厮，真是不耐烦
寒冷的时候，我将它捡起。对着呵气
呼，呼——
这蜷缩之物，你又能叫它什么。此时
你只能，将它比做枯蝉

酩酊行

往江心亭走，越来越是
一个颠倒的世界
严肃的说。我是从江的另一面，涉江
一路上
扭动的我，非对称的我，鱼儿咬破的我
被吹开。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一路上我们，悲痛且清醒。我们
压住内部的庞大
去往江心，去呕吐出一座精致的亭子

玻璃上隐居

这个冬天太冷，皇帝说，“不习惯”
他重新召回待业的按摩女

是的，太冷。听见
公园里散养的的鹤被冻住了，好友约
一同骑车去看

“NO，我受不了过于静态的飞翔”
我对着街道，风从树中剥落枯叶

后来，他带回从公园拍的照片：软质的肉体
轻的羽翎。“看来，它们并不完全模仿雕像”

捕鱼中的鹤，漫步中的鹤。朋友指给我
“你瞧，还有一只正在腾空，就像——
踩住了玻璃”

“春天，暖些的时候。”他伸了把懒腰
“那些鹤就会逐渐复活，当然
腾空的那只也掉下来”

“嗟——”。我无可挽回的发出一声叹息
如同，也碰碎了一块玻璃

慢

下午三点，在做壁虎还是
做一枚图钉里，踌躇不安

雨意，显示到了墙壁。水墨画
缓慢地，在一幅宣纸里发生

等待之外，便无事可做
通讯录里的庄子，正在
虚无地移动。听说，他走到了四点钟

除了雷声，并没有什么让我感觉压迫
四点之内，我们暂时都是安定的

一场雨，已经预算好了。但偶然之物也
在惯性以外生成，比如: 五点，在未与

它的虚影重合时，骤停了一下
又比如: 下午六点
他遣来晚意。与一只醉醺醺的蝴蝶

“不来了，被挡在贞观元年之外
此时，已酩酊睡去”

暴雨将至，我始终停憩在物体表面
而不深入一堵墙里躲避

追动词

我看着，一只乌龟从她嘴里爬出
或者，一只乌龟正在
尝试完成
爬，这个动作
缓慢，缓慢是我们之间
唯一的距离
——“快去追呀，呆瓜”。
她试图造出
一种舒服的语境
试图剃除嵌在里面的甲骨文，符号
以及生硬
像母亲
翻出藏身于我耳朵多年的
耳锈 (二十年了，很多词语
被钙化，阻滞于此)
她说，“请，进入龟壳里——”
到陌生里来。一句普通的言语
也有断裂为虫洞的可能
——“孤僻者
欢迎，来到异世界”
垂悬的落日几乎要坠崖
慢，尽管有时你看不见
但一个下午
我确实在追，词语里
最虚弱的
那一部分

速写 :丹顶鹤

公园的长椅上，这位读报的老人
引起我的怀疑
整个早晨，乃至中午
他，越来越像一只丹顶鹤
——越来越像
熟悉的事物正在不断幻化着形态:
樟木接近芦苇，凭空生出的涟漪
按住液态的水泥
他猛得一下，又让
白发裹住全身
“变化快——”，我犹如
停滞在
一次猛烈的撞击之后
由此想到，人过渡到丹顶鹤
是否仅是
从一种容器闯入
另一种容器
陌生的场景几欲让人崩裂
忍不住放出去的一声嗥叫，开始
使我头疼
从一场快速的变形记中
我退了出来
更加加深，对这个世界的怀疑
——舒展在手掌间的
报纸
你能否相信
它绷着翅膀，又欲飞出？

回音

若大的空旷——
我在喊佘小青的时候，山也跟着我在喊，佘小青

佘小青一反常态的娇羞。将一个名字，轻声送入我耳朵。轻声，送入一个闭塞的内陆国

偶得

想想，如果以后不写诗了，就去做山里的和尚

敲一声木鱼，诵一遍佛经。开窗，又好个落霞，与孤鹜齐飞哟——

倘若，佘小青日后上山来找贫僧。我就一板一眼的说：“贫僧，法号弘正”。

青铜兽

“这年头，很难再见到活着的青铜兽了”，废弃的公园里
围观者，这样夸赞，一场怪异的动物展

“据说，是来自商周的活化石”。很快，我从里面
认出锑，锰，铅这样的杂物。元素周期表
也像，编年史一样。持有序列

遗留在身体上的纹饰，陌生不可名状
让人设想再做一次
回归
三足四角的新造型，又使你担心
此怪，是否
已完全遵循进化论

驯兽人将它们，围在锈蚀的笼子里
这合乎逻辑，但显得多余
青绿色的铜锈，被
抖落一地
——这也是，多余出的一部分

“赝品！”，一个词语从口中呼之欲出
又被生生摁了进去
那年，我们骑马，大口喝酒。持洛阳铲
捣毁诡谲的洞穴

现在，置身于一场巨大的青铜工业之中
茫然不知所措

病

你说，石头就是这座荒山
生产的病
无论什么事物，久了就这样
越来越这样
说着。你从山中掏出一粒细碎的石子
就像捧出了关节
你看。柔软的，易碎的，卑微的，源头
好像爱过岁月的人才患有，骨质疏松
我们僵硬的
谈及脚趾的疼，争论某些标点该停憩在
生活的哪边
于是放弃了许多产自山阴的草药，我们捡起
一切
棱角旺盛的词语
“他妈的，去他妈的——”
喊一遍就身体轻一遍，喊一遍就觉得谁
都像，久病的赤脚良医

偷渡

哥哥，是谁给你扎的红绳
好痛的绳结。快，快解开
你呀，用糯米做的肉身怎可涉水
怎可不惊扰水中的蜉蝣

夫子说。腊肉，红枣，蜂蜜，豆沙之物
皆能入药
足以缓解身体内部的淤结。却洇不住姊姊
啼哭的血
哥哥，此程。一入水，就成异乡之人

百万龙舟，全是缉拿你的追兵
路漫漫兮。今夜，就与人民作一回敌人

嘘！你隐去，菱形的骨头
我的哥哥，光着身子。仅用一叶菰箬，偷偷
荡进了汩罗江
我用高兀的植物来表述爱情

我用高兀的植物来表述爱情

她说，平原适宜飞行。她
快乐的像只鸟，双手一伸，就消失

种山的人善于制造波折。我造桥，又引了山路。
遇到大的裂口，只能用几十米高的云杉填平

翻过贺兰山，是几家黄泥屋子。种蒲公英，芨芨草
背处又撒了青苔。这里适宜居住

“请长得浅一点”。

我做完一天的生活
看着它们交配，生殖，交配，生殖

剃头咒

我坐下，更为贴近土地
坐下了就什么都不想说
一点一点地，将毛发从头皮剥落

又一点一点地看着它们
重新从，身体内部回归

这无止尽的轮回是痛苦的
我的头顶，密密麻麻

坐久了，便觉得脖梗发凉
——这凉意来自于
磅礴的落日
多年的风湿，像是我体内藏着
一部儒书

想起去年母亲捎来两捆
畸形的蔬菜
年轻时，我也曾放出一些啾啁的鸣叫。至今
杳无音信

我坐下，生生地将自己压进地表
接近了农业
“母亲，我的头皮又割了一茬”

最终，我坐下
看着一天西逃的热量，一动不动
过些时辰，就捕住了影子

它呀，不知何时
从禅院的这头，翻过那头

我不必再懂得每棵植物的心

我知道，阳光下
哪粒麦子饱了，哪粒没饱

西风一过
一棵荒草的心，就彻底荒了

我不必再打听
从前一朵花的地址

许多事落在枯枝，许多事落在枯枝
我不必多嘴
一棵歪脖子树的乡愁

世间之物
暂且，暂且就那么摆着

昆虫记

我们刻意地不去谈及，苍蝇。苍蝇平稳
周旋在，食物与食物之间。它们最终
失事于一盆浩瀚的，肉汤内，并且溶为这里的
一部分
和我对立的那个人，危险，易溶。同样
也是令胃部不适的
红酒杯轻轻晃荡，备满鲜血。不喝就已经
醉了一半。我嘴巴尖尖。多么像一小只
玲珑的雌蚊
他对我说，家境，股市，世界格局，我爱你。这些
不切实际的话
你听，夏日的蝉鸣多么睿智。总是
打断，并且融化，你久久未完成的下一句
蚂蚁们已经排好了队，向着甜点发起总攻
蚂蚁可不懂迂回战术。“还等什么，先生”
要么离开，要么就让
嗉囔爆裂;“还等什么,先生”。蛇嘴里吐出
红色的闪电，残羹与糖果同样鲜艳
菜叶底下蕴藏着浪漫，怀孕的母螳螂
吃掉做完爱的丈夫
最后，我剥开一枚橘子。如同剥开一颗细小的
黄雀脑袋。而你，为何总是这样
规规矩矩
蜘蛛悬空，停在天花板下。替人间遵守着进化论
你摆好刀叉，收起袋状的肚子
“这个世界我们不能消化，它们替我们消化了”

“晚安，先生。”

梅之年

有的雪已经落下，有的雪还留在空中

西风催促，我们摸不清方向
但总会尘埃落定
梅之年，结局悄悄长成
天寒地冻时节

剪下的龙凤
一不小心就飞走
你的宿命，单薄的栖在一张纸上

整个冬天就是白色盖头
不知贸然掀起
是不是，春暖花开？

沾水的地名

我的家乡叫甘肃。往小点叫平凉，再小点叫庄浪
到了一个叫水洛镇的地方，就不能再小啦。我也是每年从这里出发，念大学
记得第一节课上，辅导员让我们介绍自己的家乡

“黄土高原，……，常年缺水。”
我转过身去，用粉笔写下
这个带有先祖咒语的地名。并相安无事的，与一些五湖四海赶来的城市接壤

日历

青年节写青年，母亲节写母亲，5.12致护士，并且缅怀汶川
实在无意义。写，今天天津下了雨

于是
你一把摁住这些雨。嗯，这些雨就被你摁着，一直，拇指松开才坐稳

岛

再下一些雨
江湖就湿透了，有的人撑了伞
像一座岛滩

我站在泉州大街上，无所事事
绿化树湿漉漉的
长了水锈

小青是我的岛主
我得去找她

寻人启事

佘小青。女，1995年生人
160，肤色白，貌美
偏胖
脾气特大

秘密

有些事儿
只有我和小青知道

比如我一说电冰箱
她就
压着肚子笑

梦

木鱼怎么敲都敲不碎。暮薄，对着自己的影子
念紧身咒
肉身愈坐愈小，愈坐愈小
风一穿，就落到河里去

下游的佘小青将我打捞起来
更衣，焚香，罚站，晒经。又喊回家吃斋
我不动，影子先晃了一下

电风扇，轰隆隆

太热了我们开电风扇
好吧，我们开电风扇

太吵了我们开空调
好吧，我们开空调

完成这些
我继续和小青在床上做爱

教佘小青写诗

就像她教我打电话，挑选礼物
耐心等候
学会衣着搭配
接吻
乘电梯让女士先走
描眉。画出舒服的曲线
做一个心理学家
和毫无节制的去爱一样

一样，怎么教都教不会

作画

小青的身体里有玲珑起伏的山色
也有放任妄为的河川

我提起画笔
对着她的江山。勾一下，描一下

可是，我一碰小青的胳肢窝
她就“咯咯咯”

瓷房子游志

无非是一些碎瓷器搭成的房子
无非是佘小青想用手机把它们
全部装进去

“每一片碎瓷，都有一个故事”
佘小青探着胳膊拍
再压低脑袋拍

但是，那些拍到我的照片
可真好看

侧面的，背影的，下半身的
只留一个后脑勺的
坐着的，坐立不安的
眺风景的

像是有意无意把我打碎
再拼接起来

无所寄

去你的，我再也不会写信
给佘小青了

反正山高路径远
反正，来日遥遥无绝期

从今天起
我只会隔着无数个行省去喊佘小青

我喊她一遍，她就轻一下
我喊她一遍，她就轻一下

作者: 一带一路 时间: 2016-12-25 13:05
读你

作者: 梦兮 时间: 2016-12-25 13:47
沾水的地名学习你！问好！

作者: 龙心 时间: 2016-12-25 14:44
来读，学习，问好

作者: 梦兮 时间: 2016-12-26 07:53
早读提起共赏！学习问好！新周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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