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在马路边大声喊
一个男人
一个穿着旧衬衫
外表粗糙的男人
站在马路边
用他沙哑的嗓音
像一只风中的高音喇叭
对着手机大声喊：
“与你这种人说话
我烦死了
我不想再说了
我要走了……”
他的嗓子里塞满了磁铁
他浑身颤抖
像过电了的人
在风中他另一只手
扶着一辆自行车
他的声音让我怀疑
我就是那个
让他烦死了的人
2016.1.1
亲爱的女鬼
白天还楚楚动人
到清晨脸上就起泡
红唇向外翻起
我从电梯里出来
迎面与女鬼相遇
从不怕鬼的男人
与你对视的那一瞬
我心头一紧
你冲我咧嘴傻笑
我亲爱的女鬼
你让我想起了
我爱过的女孩
小脸尖下巴
眼神凶猛
恨不得把爱撕碎
我亲爱的女鬼
我跑步回来
经过电梯间
再次看到你的脸
在墻上美容广告牌中
被人用刀片割得
稀里哗啦
是谁对女鬼如此仇恨
好像她是你的女朋友
2016.1.3
我的同学
毕业多年以后
我们又混在一起
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的每一个特点
都保留了下来
我亲爱的同学
他已经成长为
一个受人尊敬的
乡村兽医
我非常羡慕我的同学
他可以把手
伸入热气腾腾的
牛的阴户
就像小时候
他把拳头
伸入我的嘴里
2016.1.3
去养老院开会
去养老院开会
院长带我看望
三位超过百岁的老人
一位坐在轮椅上向我敬礼
一位躺在床上
发出火车起动时
吭哧吭哧的声音
还有一位警惕地盯着我
“他怕你把他带走”
我怎么会带走他呢？
我不可能把他们分开
他们三个人
在各自的床边
各活各的
我伏下来在他们耳边呼喊
大爷－大爷－
但无人能听见我的声音
我的呼喊在百年之外
如果我活到这个岁数
我就能听到今天
我发出来的呼喊
2016.1.4
鸽子
这是我童年的树林
我跑过的脚印生了青苔
只有那只母鸽
她灰白的身体
还是那样饱满
她的叫声里有一个我
在低沉地哭喊－－
父亲－父亲－
你灰白的脸
你灰白的眼睑
从我头顶一闪而过
在树林里隐藏
2016.1.6
木椅
雨水淋湿了木椅
木质纹理清晰
像我刚洗完澡
坐在风里
我拥有
被雨清洗过的孤独
一对白色花纹枕头
躺在木椅上
它们像一对恋人
抱在我怀里
没有被雨淋湿过一样安静
2016.1.22
毛衣
我有一件毛衣
记不清何时购买
它像一个遗忘的老友
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它的颜色已经陈旧
显出从时间里
逃出来的疲惫
散发出的气味
有我前几年经常出没的
酒店的气味
烟酒、火锅的辛辣、阳光
灰尘、香水混合的气味
我忍不住重新穿上它
一股暖流
顿时传遍了全身
我像一只出洞的刺猬
皮肤上长出了
一根根细小的银针
我是一个从时间里
逃出来的人
喜欢上了那痒痒的
带刺的感觉
2016.1.24
下水道
下水道里传来
哗哗的水声
与雨后小溪流的水声
没有什么不同
但不同的是
下水道从我家小区流过
我梦见自己跌入了下水道
像一只猫
卡在下水道里
发出绝望的嚎叫
我不知道要被下水道
带向何方
我不知道命运
为什么要让我
在下水道里
嚎叫一晚
我也不知道是否有人
听到了我的嚎叫
如果你此刻想起了我
就去下水道里
看一看
怎么没了叫声
2016.1.25
一只羊头
一只羊头
在北京的一次宴会上
我看见它的眼睛
黑色的眼睛里全是
温柔的光
一只羊头
角上包着红布
它的叫声
也被红布包着
我听见它的叫声
绕开众人
向我一个人奔来
它分叉的嘴唇
像一朵花瓣
仿佛要吻到我脸上
这温柔的动物
举着一颗头颅
到死也给我
生的想象
2016.1.26 |
发表于 2016-11-11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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