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母亲

王美林

《遥远的父亲母亲》一组

  活着

小时侯和母亲去城里
商店里全是吃的
我使劲咽口水
不让它浪费一滴

然后我对着无人的墙壁发表
看法人
不吃饭就能活着多好

现在，母亲已经不吃
饭，吃不下饭，母亲
还活着



一缕阳光从墙缝照我脸上

墙也老了
它皮肤的慢性溃疡
已严重穿孔露出了骨骼
甚至骨骼也因缺钙而松软
一缕阳光也使它局部挫伤
一些粉沫一些意外之外的旧表情
穿过它的伤口

现在阳光在我脸上
我的脸呈现出高原和山谷
闭上眼睛
听
它的脚步在移动
一些毛孔大口
大口
吞噬着暖和的一些什么
墙转过身去
努力的望记这个日子

不等它了
我的毛发也长满了灰白的时间
天空举着一枚发黄的羽毛
地上躺着许多鸟鸣
拣起来
竟然是儿时就丢了的笑声



《父亲老了》

父亲扬起锤子和刀时他就老了
从前他就是若无其事地笑笑
也值得我用算盘算上一年

这些年他把祖宗的东西快丢光了
有点钱都拿去用于和一帮穷兄弟摆阔
母亲早就死在了他被人撵出的那个夜晚
他的脸比猴屁股还要红肿
他打死了母亲

我缩于墙角后来长大了
父亲举锤子的手越来越低
我知道
父亲老了




《母亲的抹布》

翻开我的饥饿史
抹布就是占据半幅页面的一个感叹号

想当年
饥饿在肠子里掏走了最后的一点坚强
舌头奄奄一息的守护牙齿

然后一道亮光一闪
母亲的抹布附身耳语
香 世上最最好吃的
最最最好吃的
牙齿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