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平原(组诗)
黑龙江/蓝晓宇
⊙抓一把黑土
抓一把黑土
就能称出故乡的重量
中山村有我一段快乐的时光
少年不识愁滋味
遐想比夜里的星星还多
带着流水和梦里的桃花,我走了
在那个多雨的夏天
未知的旅途上只有一只牵挂的风筝
手里的线越拉越长
三十年啊
多么漫长的人生
我的父亲母亲
坟上的蒿草
是不是儿女们留下的忧伤
⊙怀念一把镰刀
在乡间老屋的房檐下
别着一把旧时的镰刀
像深怀往事一样
我用目光擦拭着它锈蚀的伤口
想起那些亲如手足的庄稼和
稻谷飘香的秋天
这是一把祖父和父亲用过的镰刀
他们以朴素的锋芒在大平原上行走
他们用它割过资本主义的尾巴
却没有割去家乡的贫穷
一把镰刀如一弯月亮
悬浮在村庄的上空
我们与镰刀有着相同的血缘
那个开镰的日子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
父亲独自去了南山
从此,我和母亲再没能与他相见
扔下镰刀
父亲像逃离苦难一样
逃离了那个秋天
如今,面对灯光流水的城市
有谁还会对一把镰刀心存眷恋
思念却像黑土地上的庄稼
一茬一茬地疯长
⊙月光下的平原
与你一生厮守在一起
这是我的福分
大平原
我那被白雪覆盖被春风熨烫过的平原
我要告诉你一条河流和它所流经的村庄的名字
如同我们普通的姓氏和简单的童年
耀眼的倭瓜花 大片大片黄熟的麦子
灯火里飘香的土豆 以及
游泳的蝌蚪和蹦跳的蚂蚱
想起它们
一夜春雨打湿了少年的青衫
我梦中的玉米林打着火辣辣的旗语
至今神采飞扬
面对月光下的平原
像一棵树
我无法说出心中的感恩和挚爱
直到有一天
时光的风慢慢将我内心的流水抽干
⊙小村印象
小村是两间年久失修的老屋
木门声声
我们是院子里觅食的麻雀
小村是月光下的场院
堆满了大豆和高粱
我们在高过梦想的草垛边捉迷藏
小村是那片碧绿的瓜地
多年以后
不管日子是否瓜熟蒂落
在心里总留下
一份葛藤的牵挂
⊙乡下的老屋
一只土碗
装着沉闷的雷声
多年以后
依然将我从梦中叫醒
思念像月光的牙齿
咀嚼过太多的寂寞
老屋在冬天像个老人
雪地里喘着粗气
煤油灯下
母亲在搓玉米
我在炕上守着黄泥小火盆
看土豆冒出香喷喷的热气
从场院里传来人马和碌碡的歌唱
高大的白杨树支撑着老屋的黄昏
窗子上布满了大片的森林
收音机播放着流行的评书
除夕夜,我和伙伴们穿上新衣
打着玻璃灯
在雪地上放鞭炮
乡下的老屋
不知锁住了我多少童年的快乐
只等苹果树下的雪孩子
一遍遍将梦的匣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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