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神秘再深上一眼,你就走不脱了。
比如画下两枝秋荷,写下留得残荷惊风雨,
六月就近在眼前了。
大雪封山你才要来。无路才有路。
正如河水决堤那人才要去,
弃车解甲,白衫布履,过楚河越汉界。
二
纸上一角起风了。预报有风,四级。
时间回到唯奥雷良诺心中不平静的那个时刻,
阵风转入六级。
这风力还不足以卷走马贡多。
心平静下来,合上书,起身收叠晾晒的床单。
三
旧下来的昨日,
一寸一寸滑过手边,八级风中的滑落,
仍不吭不喘,不动容。
四
昨晚灯下,于纸上惹下麻烦,
墨过于饱,将一个“白”字写到暗无天日。
眼睁睁看它呼天不应,喊地不灵。
白比黑重要。我知道。
但此黑,抱歉啊,主犯从犯,皆已无计驰援。
五
近来,倾心于纸上的独角戏。
拿一枝梅沿途设卡,拦截飞来石。
三两笔,让兰草抱紧石头,野百合抱紧山谷。
乐此不疲于拉山头,开客栈,养猛虎。
在一个人的国点烽火,戏诸侯。
纸上的这人很真。纸上的国平安无事。
六
我是医生的女儿,
谙熟于哪种病喜好在哪种地方起锅搭灶。
于纸上坐诊,还魂丹,复活术,
我有妙药单方,起死回生。
却也有不得不说的羞愧:
骨头里的相思,能临其形,摹其貌,
至今无药,更无药引子。
七
纸上的刀,出或落,可以不讲刀法。
无法无天也不必较真,叫板,骂到跟前去。
举刀者,唯自裁带有逼命的狠劲。
站远一些,再远一些,
做个看客。围观别人,也围观自己。
八
这年头,画一颗铁石心,也会酸,
也能窝几把火,一捅就破。每天牙齿咬碎,
脊背发冷。
不轻易出示秘密的那个人,
为不让眼睛流泪,拼命咽下一条河。
九
在纸上养狐,打猎,枪口与伤口对峙。
纸能包住的火,都是自己的火。
能藏住的疼,都是入髓断骨的疼。
一马平川,起梁走卯。
山洞树洞,全用来供百兽藏身。
恶与罪无处藏躲。一炬之中
遗臭也是翻不了的牌,烂不掉的账。
十
眼见得纸上起高楼,纸上起茅屋。
纸上起教堂,起寺庙。
纸上的爹娘走在烈日下。香客走在泥泞中。
打家劫舍的走在月黑风高里。
越走越近的,薄薄的,
是趋于饱熟的五月,等待镰刀的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