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还是往日的（组诗）
李继宗
草
人们躺下，或者走在路上
都嗅到了草的气息
见面打招呼时，草成了第一句要说的话
随着时间往后
没有人再想草是什么
不是什么的傻问题了
人们相信了草的气息的到来
从前的廊台边、菜地上、沟槽里
草率领着草，人们还记得
自己曾经说过的狠话：死后最不行
就让草把我埋了好了
开花的树那么多
开花的树那么多
总得有几棵是迷茫的吧
总得有几棵是丢三落四的吧
总得有几棵在敲边鼓
喝倒彩
向下竖大拇指吧
不管怎么样
总得有几棵因为使出了浑身解数
而有些后悔
因为用力过大而把自己开坏了
总得有几棵吧
喘息着
懊恼着
在山坡上不开心
在平原上不开心
在水边
悬崖上不开心
春江水
春江水，春江之水
一经读出
就看见它在夕阳下流得又宽又远
就看见它将两岸的花簇草棵重重分开
又轻轻合上
春江水，春江之水
一经坐拥
就听见它流进石头里去了
就听见它流着石头的柔软
也流着石头的荡漾
蟋蟀入户
这里的花香是陌生的花香
施以杯水浇出的花香，嗅得见，就行了
这里的灯被关掉了一部分，有一缕光线
是从女儿的房间里漏出来的
这是秘密。小，但在她十四、五岁的年龄段
大。由了她吧。瞅一瞅，就行了
这里是我的家，房子连着房子
我还没有睡去，不是不感到困乏
而是听见天籁空旷
一丝一丝的鸣叫加进去，秋夜更加空旷
梨花上
多么地不靠谱
梦见我死后，选择了离开泥土
来到刚刚开放的梨花上
那不是我从前栽下的梨树
也不是你从前栽下的梨树
那是离我最近的梨树，在濛濛细雨里
像打湿的丝绸一样没有动静
很放松，我在梨花上躺了一会儿
并且听见了你们的尖叫
并且许下了每年都上来一次的心愿
才下到了泥土里
我不惋惜这个过程太短
因为别的对我已没有实际意义
我梦见了死后我还会再来
还是草的记性好
草深深地向远处长去
还是草的记性好
草越过了像碎石那样的障碍
越过吹了无数次的风
下了无数次的雪
又下了无数次的雨
那样的障碍，来年
草还是找到了原来的路
把春天旧地上的角角落落
又长满了
郊区
四下无人
烟草地里，长着几棵向日葵
满河滩的水声
你把哗哗听成了哇哇
你笑了笑：这水声，得改一改
要是有几片白云从天上下来散步也没有人知道
要是水里的鱼忽然到了天上，会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后来，你看见远处公路上有更快的车
和一个下山的落日
你是中途下车的，那时你心里有一个已经住进去的旅店
春片段
大路边，草上有圆梦的露水
尘土，已经潮湿得很了
河水还是往日的
“能否停一下，让它以小步
心肠般飘进无数人的梦境？”
露水在过去是传得很慢的家书
尘土是时光的病菌
如今河水它捎上了风
各种花再怎么怒放也追不上
我差一点让一座山笑起来
我差一点让一座山笑起来
山的嘴唇长在石头上，因此石头差一点笑起来
山的肩膀上长满了树，也站着鹰
因此，大大小小的树
和刚刚俯冲下来的鹰，差一点笑起来
还有山坡上的野花
它们是一座山红蓝相间的围脖
不是给山取暖的，而是给斑蝥
羚羊等看家护院的
也差一点笑起来
我奇怪我为什么不能让地平线差一点笑起来
远方差一点笑起来，尤其是背过身去
不开心的你差一点笑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
明明知道让一座山差一点笑起来不容易
但一想起你不在这里，我就慢慢地打住了
让一座山差一点笑起来
你的生日
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我这边准备好了
我拿着屋檐上的夕照
切一块晚风的蛋糕
给你过生日
在山中
手机信号时时添堵
我是我的画面
不能让你知道
但我的确为你快乐过了
请风改日再来
定是在梦里才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拿着一朵云给你们下雨
由于不能普及，我挑选了山坳
平原就自动放弃了
我挑选了田野里的缝隙
峡谷中的豁口就自动退出了
不错，开始很顺利，请风改日再来
我又挑选了小河
小树和小草，挑选了此时心不在焉
但仍然可以长大的事物
正是一天的晚些时候
我鼓励自己不要挂一漏万
又担心手中的云朵失效
犹豫复徘徊……往上看
是一床雪白的棉被盖着我
与我给你们下雨无关，那棉被上
正散发出晾晒后太阳的味道
无需用几度春来去形容时间之美
今天，粉尘从墙壁上掉落
老树在园子里开花，无需用几度春来去形容时间之美
无需再体会小草从悲凉的石头缝里钻出来
是被憋屈得太久了
今天，一切旧有开始向一切新生叮咛
一切局促开始向一切舒缓道别
我用排比句和一气呵成说不完的事情
只好不用修辞
我用美好心情囊括不了的风，最好让它们自己飞来飞去
我坐在阳台上，另一番情景是
阳光从玻璃和衣架上
爬向我，让我，像飞起来一样周身舒服
这个园子
这个园子，一天的晚些时候
连一行白鹭都没有
湖边的浓荫里
风是凉的，来过的人，去了
风，吹在亭子上，吹到
接下来的夜
夜里更深的暗影
有时霜重，有时露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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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9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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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9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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