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没有终结的战争”》《勇士归来》两首

黑光

《一场“没有终结的战争”》

不宣而战——
一个民族北方一邦
强行跨入南方一界
你厮我杀，血肉横飞

然后，美国人介入
然后，中国人介入
然后此消彼长，拉锯扯锯
然后魂飞魄散，天翻地覆

然后谈，然后停，然后回归起点
一百万鲜活生命消亡之后
三八线两侧的北方和南方
一个仍称朝鲜，一个还叫韩国

六十多年过去了
还是停战，没有终战
不觉中——
核子阴云曾几度密布半岛上空

这场没有终结的战事
北方冠名“祖国解放战争”
南方定义“韩国战争”
中国统称“朝鲜战争”和“抗美援朝”
美国简称“韩战”或“被遗忘的战争”


《勇士归来》
——纪念那些活着的英雄王成

1、
战场归来的勇士
吃掉过整个战场
他的吃法是：
扒紧壕沟
怒睁双目
张开饕餮大口：吃，吃，吃，吃，吃
吃下子弹
吃下炮弹
吃下瓦斯弹
吃下汽油凝固弹
最后，吃下人体肉弹
高呼“向我开炮！向我开炮！！！”
但这枚肉弹
并没有爆炸
他便活着回来了

2、
勇士活着回来了
他必须活着回来
如果他不曾活着回来
他只能永垂不朽
也甘愿永垂不朽

3、
他是永垂不朽了——
永垂在一篇战地报道中
不朽于一部电影里

我少年时代
看了不下三十遍的这部电影
名叫《英雄儿女》

4、
他是英雄儿女
他应该是英雄儿女
但他却屈辱地活着
活得黑灯瞎火
活得隐名埋姓
活得缄口不语……

后来我们知道
这些年来
每当他偷偷站在人群背后
观看村子晒谷场上放映的《英雄儿女》
他屈辱的泪水便会禁不住淌下

5、
他屈辱的泪水禁不住淌下
在孤寂的露天一隅
在深夜的冷被窝里

后来我们知道
那屈辱的泪水
一遍遍打湿的是，他在
战俘营里的记忆……

6、
“战争，把我爸的一辈子都打没了，
他却记了战争一辈子。”
后来，英雄的儿子
如是说

勇士归来
已经是一个甲子年的轮回
人的一生不会再有第二个
甲子了。不会——

2016/6/30修订
注：
影片《英雄儿女》王成原型：蒋庆泉，辽宁锦州人，1928年生。1953年4月18日，所在23军67师201团5连接命令：“攻占石岘洞北山，扼守阵地，组织炮火大量杀伤反击之敌。”经过几轮惨烈争夺，165人的加强连只剩下10余人。在阵地保卫战中，蒋庆泉看着如潮水般逼近的敌人，拼尽全力，冲着步话机向我炮兵呼喊：“别废话！向我开炮！向我开炮！”后来，受伤的蒋庆泉在昏迷中被俘。朝鲜停战后，蒋庆泉随6000多名志愿军归国战俘入驻“归来人员管理处”接受审查。出来后，在辽宁老家“隐居”了半个多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