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形式的预言：看风暴如何击垮一座城
一场暴雨的倒叙
◎文/季雨
阳光拂过多年以后的某一个春天
废墟里同时探出露珠 草芽
和骷髅般的人群
为此 他们付出了必须的代价——
城市的中央 广场陷落为巨坑
正好盛满雨水 泪水和嚎叫的灰烬
摇摆的杉树有些已被拧断脖颈
断裂处裸着惨白的伤口
这之前 持续的闪电劈开末日的乌云
发出宣泄的亢奋和复仇的快感
惊恐的都市躲进地下掩体
地火化作水渍在它的头顶写下——
毁灭是新生的先决条件
早一刻钟 雷声隐在云层深处
盘桓已久的鹞鹰发出最后的哀鸣
动乱的制造者在膨胀的空气里蜷伏
一切都在等待上帝的一声咳嗽
更早以前 天空蓝得分不清美丑
暗夜布满疲倦的星辰
噤声的河流枕着山峦沉睡
——暴雨之前必有征兆——
乌黑的镔铁修剪下每一棵出头的草
曝晒在广场 静候春天认尸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1217def01013tms.html
初读这首《暴雨的倒叙》，我以为是针对7.21北京暴雨成灾的讽世之作，可是一看原博客的发布时间，我不禁惊讶，原来此诗发布在7.21之前。预言本身就是绝妙的倒叙，本以为先有暴雨成灾，再有此诗，其实相反，此诗就有了预言诗的性质，自古许多伟大的预言都是以诗的形式广为流传的。我也曾通过虚拟一场风暴击垮一座城市（拙作《风暴之城》发布于今年5月底），预言如果城市疏于基础设施的建设，只顾面子工程，灾害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悬在头上，随时会掉下来。没想到7月就演变成了现实，所以，对此诗的作者我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对此诗情不自禁连读数遍后，不得不佩服诗人构思之巧妙，驾驭语言和思想技术的高超，同样是预言之诗，我的《风暴之城》过于直白，激情外泄；而此诗激情内敛，冷峻的叙说，通过鲜明的意象展现过程，不着一字议论，使得深刻的思想内涵自然呈现出来，对已经发生的自然灾害和尚未发生的社会风暴，都有预言的性质。下面我试着从结构和诗意的表达上深入这首诗的技巧与主题。
首先，看看结构上倒叙的精彩应用————
倒叙是是根据表达的需要，把事件的结局或事件中最突出的片段提到文章的开头来叙述的方法。常用于小说、电影，用于诗歌很少见，此诗倒叙手法的成功应用，由表及里的层层递进，就似探案一般，把后果、征兆、起因三者的关系清楚明白地显现出来。倒叙增强了诗的生动性，突出了重点，产生了悬念，引人入胜，同时避免叙述的平板枯燥和结构的单调；但运用倒叙，需有过渡句衔接，比如此诗中的“这之前”、“早一刻”、“更早以前”，如果去除此诗的过渡词，按照54321的顺序倒过来读，也是行得通的，但是就不能突出征兆（乌黑的镔铁修剪下每一棵出头的草/曝晒在广场,静候春天认尸）与后果(形成废墟)关系的效果，读者对征兆的印象也不会如此深刻。
其次，看暗喻系统的构建，内涵的表达方式————
优秀的诗歌不单纯是情感的方程式，更要凝结智慧感悟的抽象结晶，优秀的诗人善于将诗歌的思想穿透力，以感性形式呈示出来，易于读者接受和联想发挥。在艺术上通常采用系统的隐喻、象征性意象的锻造来完成。隐喻性象征性意象本身就具有浓重的理性色彩，它常常既是它本身，有带有本身之外的深层意义。比如说“风暴”本身就有很强大的象征意义，既可以说是自然的风暴，又可以象征社会的风暴。就“风暴”自然的含义来解读，此诗有对环境的预警性意义，人们鼠目寸光、不辨是非肆意毁坏植物，贪图享乐和面子工程，疏于居安思危，导致自然的报复，造成城市成为废墟。这样解读也读得通，但是意义就不是很大，如果把“风暴”解读成社会的“风暴”，那么其他意象就有对应的暗喻，“草”就是“草民” 底层百姓；“摇摆的树木”，就是中间阶层的观望者；“草芽”就象征希望，“上帝”象征高层，如果按照人民就是上帝的观点则正好相反，“闪电”是激进力量的爆发，“乌云”就是传统保守的力量，“鹞鹰”是制度的守护者，“星辰”象征社会精英，“河流”是滋润草民和树木的先进之团体，如果这样一一对应，则本诗有着完整的暗喻系统，则预言的味道就更加浓厚，如果社会失去民主、自由，迟早会爆发风暴，摧毁不合理的制度，而这一切都有着先兆。这些暗喻本身就饱含了诗人深厚的激情与其中，诗人的爱恨情仇，虽未着一句直接的抒情，已尽显无疑。
最后，谈谈此诗的诗情智化过程————
诗的智情化，绝不仅仅是卖弄聪明的精粹警句片段，也不同于浅显的说理诗，而是一个整体的过程，是情与智的结合，思考凝进意象，内情与外物结合后顿悟式的融入。此诗在意象推进中隐伏着情绪流动，在情绪流动中凸显思想筋骨，从而达到形象、思想、情绪的三位一体。诗人先抑后扬，平静、写实中潜伏着爆发之力，暴雨的过程渐渐由物质层面上升到精神的维度，进入了虚实相生的境界。此诗是那种读后令人受益的诗，如果早些学习此诗，我的《风暴之城》也许会写的更好。
附：拙作《风暴之城》，发布于2012年5月
风暴之城
品品酒、调调情，作作秀、举举手，按按键、跳跳楼
这自动化的城市，发烧的繁华，底座是冷酷的电子板
它的程序侵略如火，暗箱里煽动蝴蝶的翅，炒作风浪
于彼岸掀起海啸，津津乐道的城市忘记自身的脆弱
而风夹裹着水、水夹裹着人们扔给大海的废物
这不速之客，盘旋一圈悄然回归，在午夜时分
岸形同虚设，风玩弄一切于鼓掌，达摩克利斯
利剑落下来，瞬间击垮，这盲目自大的城市
大海不分贵贱，它吞下一切，吐出来垃圾
幸存者，商人们，机灵地藏起生存的资源
头脑简单者砸开取款机，亦如别人迟早砸开他脑壳
汽车漂荡在街上，手捧着金条，买不到海燕的翅膀
洪水漫溢，冲开潘多拉的盒子，垃圾、病毒、毒化物
与雨水进入同一管道循环，涟漪在扩大，无人避得开
微烫的水，溅向习惯挥霍、放纵的市民脸上，失散的
儿童抱着心爱的玩具，寄希望于收音机上煽情的政客
五年的计划还在纸上，他们仅精通，打扫残局的技巧
某某皇帝说：我走之后，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墨非说：担心的一切终将发生。风暴袭来，一目了然
我们、你们、他们，表面一团和谐，骨子里分得清楚
此一时、彼一时，同一座城市，水火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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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11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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