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颂

严观

钟声在暮色里，碎光在
彩窗里，管风琴声里你垂睫，  
将整个夜晚的薄翼收紧。  

石板冰凉，人众长稽，
听竖琴的弦——与肋骨一起
震颤，声响柔劲。

银白月光下，羊水漫过你石膏的
腹部。有神迹在血管里蜿蜒，  
结出珍珠般的疼痛。  

天使们剪下自己的羽翅，  
为你缝制一件无重的衣。  
你的沉默从脐带末端滴落成蜜。  

用玫瑰的刺绣你足底的星图，
血珠里囚着一座焚毁的教堂，
陶土的眼窝接住抖落的火焰——  
冷得像雪，却灼穿每一个瓷匣。  

钉孔中涌出的不是血，  
是冻僵的鸽群。它们在你腕骨
筑巢，把祷词孵成透明的卵。  

喉咙里银针缝补溃散的元音，  
直到成为一首哑掉的赞美诗。  
雪白的钟乳石从你裙摆垂下，  
缓慢地，把人间钉进乐谱的夹页。  

钢琴咽下一口呼吸，而你的
轮廓，被风擦成一缕淡蓝的烟。  
乐音变成遗落的乳齿，  
仅留一个被月光蛀空的辅音。  

夜垂下缀满祷词的银缎，
百合蕊中停泊着银汉星群，
月光漂白江湖的睡莲，
郁金香一朵接一朵地诞生。

石阶向上延伸，
通往第三排竖琴的大门，
遗忘的凝固的火焰之扉，
你石膏的腹部渐渐透明：

受难的葡萄园，纤细的谱线般，
结出永恒的圣灵，唱诗班
羊毛般的云絮，擦拭承难的钉痕，
一群白鸽在晚祷的弧度上飞。

整座教堂的倒影生长着蜂蜜，
大理石脉纹缓缓向上顶攀援，
荆棘的冠冕和黄金的圣座，
用丝绸般的寂静裹着慈恩。

王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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