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滴的云影,未散之雾,
或远山的泪……水,
从指缝滑向掌心,记忆的淤泥里
母亲年轻时的手轻按我发烫的额头。
远方有河,河上有船,
再掬一捧时,日头偏西,
水面晃着半老的脸,凉意穿肠而过,
远方的河在咆哮,故乡的井在呜咽。
一场又一场重逢与别离,
俯身时山峦在脊背隆起,
现实的堤岸,消散的诺言,
再次俯身,水面浮现我的父亲。
春天的桃花汛漫于水草之上,
上游的祖先,化成蓝色的鸟
在头顶上飞,一圈圈扩散的水纹,
靠近芦苇岸一位无名的老妇。
幽光低垂的溪流,透明的命,
悬于倾斜的刹那。水说:
我非解渴之物,是记忆的引信,
点燃沉睡的河,被啜饮,被流逝。
生与死共用唇的仪式,以喉为门,
放行它的轮回。水说:
我无家,故无哀,
流经你,只为完成无名的旅程。
这无羁的流浪,饮下从此
血液里有了支流的乡愁
与顿悟的浅滩。当容器破碎,
唯有流动,证明水曾栖居。
以喉为舟,渡水过喉,
也渡自己,过生之湍流。
捧起,神遗落的半句诗,
未完成的一首,如未竟的路。
水说:饮我,即成为我,
在消逝中,获得不灭的形。
空掌合十,如两片贝,
向时间借贷,抵押以永恒的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