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辑 夏天的痛（9首）
夏天
夏天，草莓撒娇的夏天
水果穿过河床泛滥市场上的喧嚣
棕榈叶帮衬阳光的金项链
人民起早，太子和女优贪黑
夏天下到旋转楼梯的最后一级
凝固灿烂，揩一揩涂血的微笑
西装裙与西装
纠葛一个长衫民族挥之不去的梦魇
酒窖。窖藏很深的河流
流淌葡萄酒的紫红
紫禁城也蜷缩于夏末的醉意，酝酿
石榴裙绽线的艳遇和金秋第一滴泪珠
隧洞宫缩，纵然高铁降低了
死亡之舞的直抵速度
云南高院死缓改死刑
死刑改死缓的儿戏，仍然煞白了太阳帝国
夏天，法官撒娇的夏天。高原高耸
梅里雪山凛冽的乳房和金钱摆平的一切
积木房？废墟？地震和泥石流的边缘
法律被奸杀后法老怡然端坐于
金字塔上。夏天，阳光镀亮一个个结痂的屋宇
（夏天的接力棒被疲于奔命的人民接过）
（2011年8月）
广场之夜（速写）
篝火
是谁点燃我们内心的动容
突如其来热烈
而后突如其来忐忑
是谁，在爱情的晨曦到来时
悄然隐身而去——我们被广场之夜点燃
肋骨噼啪。深入骨髓的火焰
噬醒昏昏沉沉的梦魇
大火，森林大仙羞涩的红晕
漫过千年，漫长我们短促的一生
蓝星
我们在天国缔结诗社
目睹那一夜
壮丽的篝火
发烫的风暴升华爱的意境
甚至，来到我们中间
笔挺着剑身
浸入银河淬火
我们共同汇合成旋涡状的星系
追猎仓皇逃窜的天蝎与长蛇座
夜风
我和情人的披风
被烧焦了一角
褴褛之余，爱是盛大的，心
也充盈如新婚之夜的灯盏花
从此常春藤拴住两颗游移不定的灵魂
为时间的纪念碑装饰高大的拱门
作为闪电洞穿的洞房
我们在闪烁的烛泪前摇曳风之语
而雪白的墙上留下了我们巨大的蓝影
野草
疾风过后，秦砖汉瓦的缝隙之间
挺拔着我们羸弱而渺小的身影
可是，古代星星的檐雨声
甚至悬铃木的风铃声
点点滴滴
哺以我们亘古的劲道
我们中最小的匍匐者
那一夜，也被赋予栋梁般的膂力
支撑起小妮子们倾城倾国的美色
长庚星
篝火熄了，广场空了，可我们
依然萦绕在广场边缘的地平线上
黎明，史诗称我们为启明
黄昏，我们在落日辽阔的对面
被民间收养为小不点的黄昏星
是啊，我们小得比泪滴还小
普朗克的量子力学
也无法定义我们的重量
惟有诸神的箴言：
“尘归尘土归土”道说我们的品质
汉白玉
我们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文献记载我们娇容失色。其实
那一夜，篝火点燃了我的腮红
法国梧桐倾泻的遥远雷声和雨点
仿佛，把我带入了欧罗巴的浪漫
香榭丽大街出现在我裹足不前的当儿
沿着塞纳河，似乎我也加入了
攻占巴士底狱的战斗。唉，是雨果
也可能是伊甸园的禁果，轻轻地温柔地
一把把我推向了悲惨世界……啊不朽的名著
大理石
一堆堆小小的篝火
险些，把我唤回火成岩的年代
我目睹过火山口窜出的岩浆
对一堆堆小篝火
似乎充满了异样的怜爱
早在山顶洞那会儿
他们，把篝火架在我的岩画前
豹子肉的香味就曾经诱惑过我
可是可是，现在我嗅到了难闻的气味
几乎把镌刻在我身上的纹身也呕掉啦
——对不起，广场！我弄脏了你的干净
太阳
我回来了，再暴力的团队
还不是疏通我来收拾残局
对不起，篝火，蓝星，和野草
对不起，汉白玉，长庚星，大理石
唔，还有你夜风！我嘱咐过你，要你
收集靡费尼斯与浮士德的情报，近来
我与那老头——昏聩的宙斯有点过节
不过，不过，这不妨碍我又一次
为人间崭露晨曦，这一次
我是真心为大地祈祷——
你小小的广场，应该也必须
成为丰收后的打谷场，跳舞场
记住了啊，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2011年5月）
八九年
广场在广场上舞蹈诗
舞蹈诗
舞蹈诗
舞蹈诗
诗，湿……的河流
黄河的河床舞蹈河舞蹈河舞蹈河
河，倒伏的嘉禾，翩跹的舞蹈河
舞蹈，凌晨血的告别舞，黎明
光与影的交谊舞。舞蹈，舞蹈
高蹈的旭日跌下高跷
高蹈的白云逃离高地
高蹈？高蹈！黄河在河床舞蹈河
舞蹈河
舞蹈河
舞蹈河
黄河，一湾湾水的广场血的舞蹈诗
诗舞蹈，湿舞蹈，狮舞蹈，丝绸之蹈
摈弃饰物蹈，尤其拒绝死亡之舞
摈弃，拒绝——反而无限趋近
生的暗物质、诗的无穷大
超拔于史，沦陷于室
把死亡留到诗舞蹈
把挽歌唱给舞蹈诗
舞蹈诗
舞蹈诗
舞蹈诗
诗……湿的…生命广场
湿地，绝地，决堤的诗
一个名叫官场的人死于
自杀？
他杀？
谋杀？
杀伐？
杀戮？
杀一儆百？一个名叫人的人
一个名叫人的人的广场死于
广场诗？
诗广场？
广场舞？
诗舞蹈！
舞蹈诗！
八九，八九，力拔山兮气盖世。拔开酒盖
拔掉酒里的毒牙，拔松酒里的獠牙
拔酒，拔酒，与酒的酩酊拔河
与把酒弄月、把鹫躏月的人角力诗舞蹈，舞蹈诗
造型绝地？造型绝境？造型
绝食艺术？把酒浇灌成酒林肉池？
把酒里的梦魇再酿一回毒汁毒液毒瘾毒素？
酒，鹫。九要归零
救，究，九要归一
归零是水的广场、泪的时间浴场
归一是血的河床爱的苏伊士运河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清场
水的广场只剩曾经沧海难为水
退却，退场，忘却巫山不是云
那一年，诗的舞蹈，湿的舞蹈，死亡之舞
都是舞蹈诗，诗舞蹈——舞蹈，无道高蹈
天道，倒悬那一年朗朗乾坤，倒悬悬壶济世
（2011年8月）
六月绿
六月绿粉刷天空以云涛，灯盏花
为广场上的集体婚礼点燃红烛。主持人
无法主持命运，无绳话筒主持一切
绿矮人的来宾携带绿的袖珍诗集
茉莉抑或丁香自我复制书签的基因
绿色章节折叠于爱河，六月绿泛舟小小纸船
托福于绿卡的艰辛，蜗牛驮着琥珀中的
新娘，穿越，梅雨季泛蓝的太平洋广场
而龙卷风漫步云端。停机，回放，开始剪辑
瞧，六月绿蔓延另一个默片时代
波伏娃的女性主义飘忽如慢镜头哲学
词语，逻辑，纷至沓来非暴力的玄想
六月绿定格在玄铁的饮水槽，马厩里的马
非驴非马。的卢，千里马，千里走单骑
为了在六月前沿，寻找不使用马刺的骑手
（2011年5月）
夏天的暴风雨
在这北高原倾斜的岩影
也流淌阳光的时候，告诉我，是那夏天的暴风雨
提前终止了一个孕妇的妊娠。殷红的血水
漫过污浊的世道，呈蜿蜒的诗行
追溯石榴裙笼盖的岁月。花园尽头的大理石墓地
像刚刚打过蜡的地板，神的微笑浮现。告诉我
是夏天剧烈的暴风雨，从天国痉挛的广场
驱逐了悠闲徜徉的诸神。人神对冲的结果
是大理石墓地残留一洼洼纤维与布头
既不像零，也不像死亡数字，水渍而已
草莓正在呕心沥血创作残简，竹板告罄，还有
乌青着瘀伤的惊堂木。告诉我，板子打在暴风雨中的回声
是晨钟暮鼓变了形的回声。一段闪电的川剧高腔
迤逦祖国的大好河山。变脸，吐火女怪
告诉我，黑白条纹勾勒的脸谱，是那场暴风雨
疯狂的假面舞会，众宾客纷纷来自历史的过客
血腥的看客。告诉我，时间背后的真相
京剧渐渐死亡，悲喜剧却愈演愈烈
华北平原某一个气象哨位，正越来越接近
浑天仪与地动仪的废墟。大气环流，游人如织
告诉我，告诉我，夏天的暴风雨是不可避免的不幸
或可有可无的幸运！它们，晨露循环的雨点
气象员瞌睡后的一次疏忽。媒体放大的焦点新闻
太阳，太阳，需要一次血友病或肾昏迷的透析
要有暴雨，雷霆就大雨如注。滂沱，磅礴
闪电飘起洁白的床单。告诉我
是夏天的暴风雨透析了太阳的生命。而月亮
总是高悬闪闪烁烁的吊针，在每一次透析后
输送宁馨、平静与C大调的营养液。告诉我
暴风雨后的涟漪足以痊愈时间创伤，澄明天宇
（2011年6月）
儿童节
落在城市的雨点，也落在过
感时花溅泪的湿润之处
这些，孩子奔跑的雨脚
疏密鹅卵石星系的圈层
沿着街心花园，喷泉，向外扩散
躲无可躲、避而不见的藏身之所
向雨水内部望去，童心凫在
溢流孔那儿。更多雨脚涉水而来
水弋芭蕾，水漂石激起太阳风的波纹
一个傍晚才放晴的夏日。孩子们放了
包括上帝在内的大人们一天假
在雨脚泛蓝天幕的午夜，晾干无眠
（2011年6月2日）
祖国，我们的父亲
痛点，敏感词，和历史的软肋
既使祖国父亲充满女性般的疼爱
也让他在司马迁的宫刑中
对汉武帝充满了仇视
与异样的爱戴。祖国啊
既然青铜器早已荣归故里
我们的目光仍在搜索更多坟茔的秘密
既然考古，发掘，和细心的复原
戛然终结，我们的心仍在沉湎
泥土乃至泥泞负载的博物馆的重量
既然你的眼睛早已瞌闭在
天圆地方的遐思里，横卧江山睡佛
仿佛密宗软禁我们一卷卷菠萝蜜心经
蛊惑，引诱——我们参悟苦难的循环
与历史远离我们而去的遗弃？
我们的每一天都还是儿童节啊
我们的脸颊贴在你送的玩具——
带有星光天线的纪念碑上，提防新的杀机
我们的小手驾驶塑料坦克，投掷塑胶炸弹
为的是驱魂与招魂同步
我们唱着“昂首阔步在祖国大道上……”
纷纷跑向幼儿园的阿姨
或宠坏了我们的母亲。她，总是她
在与你分居的日子里接送我们
沿着光怪陆离的步行街
或历史长河的液体长街，漩涡着
阔叶的漩涡，回家，回家，回家
我们还记得你黝黑如夜的向日葵脸庞呀
只要北方的沙尘暴还没有把我们打翻在地
只要京杭大运河还没有壅塞
致命的血栓，只要长江还没有变成第二条黄河
我们生命的巨流，就不会成为无根的地上悬河
我们思想发源的大川，就不会枯竭
祖国啊父亲，我们面对的
既不是第一滴满怀希望的晶莹
也不是最后一滴死亡的眼泪
从琥珀中醒来吧，我们每个儿童的父亲
如果不是我们这些单亲家庭的孩子
仍然在你梦的脉管中哗哗流淌
那琥珀中金色的舍利——太阳
何以每一天都是新的？如果不是我们这些
茕茕孑行的萤火星系环绕在你思想的轨道上
何以每夜的星空都那么璀璨？灵位都那么神圣荣光？
此刻我们距那个预言中的日子，忐忑的日子
已近在咫尺，比隔岸观火还要近距离的亲近
戛然惊扰了你如雷的鼾声——祖国父亲
地平线上所有的蔚蓝，仿佛都在向你那
江山横卧的睡佛偏转，偏转，而你送给母亲的肋骨
莫不就是此刻，大地环绕运行的自转轴么，父亲呀
（2011年6月3日）
夏日游
夏天来得出人意外……
——艾略特
几场暴雨，一些干旱，政治家
出游帝京。六个副手——六翼天使
乘包机降落在七大洲的首都
夏天来得出人意外
出国游却在国人的意料之中
六翼天使无暇顾及的南极
像白色塑料袋中的垃圾
留给中科院首席科学家去处理
拿骚，科西嘉，圣赫勒拿岛一线
由得力如拿破仑者去享受
政治流放以外，原来
肉体的夏天也来得出人意外
且超越了包机——白砍鸡
和国人——萨哈尔臣民
水银柱一样高矮的智商
之意料……夏日游让人晕机犯困
六翼，六把鹅毛扇分别摇曳在
世界六大时区、六座消夏别墅
六只包机或烧鸡，饱蘸
人民币的汁液火中涅槃：煮熟的火鸡
也翱翔在大国责任的外太空
夏日滑翔游，在物价飙升
航空油匮乏的时候，呼啸着
在一个个受援国的机场硬着陆还是软着陆呀
连王光英的胞弟王光亚也远赴香江夏日泛舟
保安，扈从，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唉！六翼天使身上的一根羽毛
竟也如此风光，如此备受旖旎，大国梦
料想早已从韬光养晦中呼之欲出
希望工程，渴望工程之外
出国夏日游工程，出人意外
又在意料之中遨游飙升天价
而温和的帝国总理却深陷物价泥沼
急得大声疾呼：归来吧！六翼天使……
（2011年6月）
辛亥百年祭
1.
秋天，二十一个世纪二十一枚落叶
含枚射进锌的矿层、氦的惰性
辛亥百年，最后也是最近的一枚枫叶
它旋转着掉下，侧翻，沿着时间的护栏
翻滚了二百一十米痛楚：心脏
被夜露的光芒切割；肋骨和肱二头肌
切割护栏的尖锐，切割钢铁，切割铝材
切割高速路的抛物线。浮雕着
冤大头的银元撒了一路，清帝退位的
那把椅子被争来夺去。贪腐，迂腐
随同最后一枚世纪，腐殖质发酵
碘绷带裹足不前……秋天，凝固在
一场车祸的淤血或瘀斑里
布满血丝的眼睛，要么盯着权位
要么，瞌闭在月色二奶与如妻的太阳币之间
2.
一百年的秘密是一枚秋天的邮票
共和，共和，时间寄出的一张支票
9，600，000.00计量单位的
血，脂膏，卡路里，币值
买通过神、卖国贼和儿皇帝。上帝死了
帝制也推翻了。秋天，一毛二分邮资
投寄出三千年血腥终结的消息
井田，分崩离析；分封
照样在太子与党之间进行。广厦压迫寒士
血缘，血亲，肮脏的血压榨干净的血
后高血压，后高压线，后后
铁丝网电离层，后后后后网关网管网路警察
西太后玩球了！东方，东方之门
牵哈巴狗的洋太太土太太二奶三奶鱼贯而入
燕窝，鱼翅，颐养封妻荫子、卖官鬻爵的天年
3.
辛亥，辛亥，锌元素与氦元素
缔结的共和！缺锌，无异于痴呆
氦过剩，十二亿惰性足以维持物价指数的
飙升——繁荣背后的虚假
虚假背后的繁荣，掮客，经济间谍
没有永远的胜者，却有
操纵股市永远的赢家！官商双赢
权色互惠。斑斓而多元的秋天
你不要被一线淡淡的海峡勒死才好
岛屿写作。岛屿经济。岛屿
共和，此岸太大，彼岸太小
噫吁唏，共和之难难于上青天
后辛亥时代，缺锌补锌，氦过剩
点燃惰性，燃烧我们多余的氦气
照亮渐渐熄灭的秋天吧，当着这么多腐叶
（2011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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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9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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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9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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