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远方望着你
——致家乡最近几次百年不遇大洪灾
文/轻蝉
转身面向西南一隅，我的第一自然王国。
我的故乡，
你在我的视线里。
我在远方望着你，热泪盈眶。
我从不曾这样，望向月光，以前都是微笑。如今，
却哑然失语。
你正饱受天灾人祸，我不断获得你的讯息，却也只能想想，
却也只能站在一个方向，望望。
昨夜，天空之海倾覆了，轰隆隆的
洪流和黄色的血液注入了那片大地。
我的家，在
顷刻之间，洪流咆哮肆虐。乡亲们
从梦中惊醒，倒在床前，倒在梦里。
在房屋倒塌之前，他们站上最高的屋顶！
龙川河消失了，洪水淹没了一切古城、新街、村庄、田野。
我的母亲在恐怖的闪电雷鸣之中醒来，两周岁的侄儿也哭喊起来。
她冒着暴雨狂风，在老屋周围新开了引流的沟渠。
天终于亮了，雨点小了。
母亲来到田地里，昨天还长得肥壮的夏天的庄稼，
全倒了，连根拔起，满坡残毁死亡。
母亲啊，叫上我的兄弟，那个强壮爱笑的青少年，叫他帮助你。
帮你扶起那些微弱的挣扎、叹息和贫瘠吧！
哦，诅咒吧！诅咒贫瘠，曾经你的儿子带领他的朋友们，写下状告。
横躺在杀害原生态的现代文明前面，
用鲜血捍卫着第二自然的起源、生命、尊严。
哦，一切都被背叛了！狡诈的敌人从不遵守诺言。
哦，一切都被背叛了！可
背叛者必将遭到严肃的惩罚，今天来临了。
公路已经垮塌，山坡滑落了，田地消没了，小时候传递我的牧笛声的
溶洞、山沟、小溪流、消坑也消失了。
父亲的坟墓被淹没了，它翘望着乌江的温柔奔流几十年，如今在
轻声的叹息之中消失了。
一切都消失了，所有繁华的五彩缤纷和富丽堂皇都消失了，
变成一种浑浊浩荡的封建的高贵颜色。
无情的浩荡的咒骂，让野草和梧桐都站在深黑的水底吧，
而那些可以分离丢弃的一切都浮出水面吧！
让闪电之光吞噬路灯和房屋里的灯光，让
翻滚着泡沫的黄色沸腾蒸发掉每一个水龙头的眼泪，让
腥咸味的西南风带去一切寻常的需求……
直到仅剩下生命，生命的价值才得以明见！
哦，人们都在哀求：“我只要活着”
留一条命吧！神啊，看看其中一些赤诚之子，
他们在祈祷，在被欺骗被压迫之中，始终虔诚着。
你的使者常来到他们梦里，是一对母子老黄牛。
我替他们
把梦和信件的包裹都装进老牛的胃里了，你看见了吗？
它已经逆流而上，抵达了源头，正要攀上闪电的绳索！
哦，鲜红的梦，在五老山的峰顶飘摇着，紧咬住西南风的衣角，
将乌云踏在脚底，呐喊：“龙川啊，龙川啊，龙川啊……”
激愤在悲哀和惨淡之后被激发！
几个幼小的生命在魔鬼的涡旋笑意里，
带着对生命未来完全的无知而没入消坑的神秘。
无数老屋变成了棺椁，装着做梦的人，
崩塌的山体垒起威武的几十人合葬的墓冢……
用骨折的双手，
用这人类最伟大最强大的工具刨开岩石和泥浆吧！
自救的冲锋号为何偏要在最危难的时刻，在彻底绝望于依赖的时刻
才被吹起？
……当太阳升起在天空中的时候，
其他幸免于难的人们也从各个隐蔽安全的地方冲出来吧，用
最灵敏的工具加入战斗。像
我的母亲和那个年轻有力的兄弟一样，战胜它！
战胜它！就像战胜自己。
家，我的故乡，坚强！
再挺挺。
明天清晨，神就会收到那些梦和信件，
而所有曾经的一切高楼、桥梁、小区、公路，一切森林、田地、庄稼、村落……
都将重新崭新地浮出水面、立于大地。
在你的坚韧的胸膛，
我的父亲的坟，连同那些逝去的生命，
也会开成百花、长成绿草，在微风中舞蹈。
……哦，我的故乡，
你在我的视线里。
我在远方望着你，热泪盈眶。
2014.5.27于细河 |
发表于 2014-10-28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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