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三白 于 2014-10-23 00:08 编辑
文字、诗和散文诗的随想
文/徐三白
爱伦坡(记不太确了)说,人类从未真实地描摩过自然。这话是有几分道理的,对于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它确是真是存在的,然而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看法,所以这个世界总是从我们自身出发所看到的样子,因而我们说出的话天生就具有偏见。并且我们被安排在现有的身体里,也不可能从另外一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但这似乎并不是最真正的原因,我以为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文字本身。
英文是由单词组成并且结合逻辑结构形成句子,并以句子间的起承转合而形成文章。从英语单词来说,其本身就存在一种模糊性,它基本是由前缀、词根、后缀所组成,比如词根pel,表示“推”这样一个动作,于是就有了expel、compel、dispel,分别引申出驱逐、迫使、驱散的意思,在这三个词的背后你仿佛能看见一双手推的样子,说到底它是一种模糊而笼统的表达,因而英文在表达上是需要不断解释的,加之西方人的逻辑强迫症,他们总需要通过证明来使得他们正确,这与哲学有莫大的联系。当然了,中国字也有引申的情况,但我觉得引申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而是因为汉字的本身,因为汉字的本身来源于一副副的图画,比如小篆的“爱”字,上边表示一个人回头看,中间是一个身子,里面是一颗心的象形描摩,下面是脚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很明显,表示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心里恋恋不舍,这就是“爱”。今天看到的一笔一画都是从图画抽象而来,甚至到今天繁体字的“龟”,还是像一个龟。我们的祖先很聪明,画一副画就把什么问题都说明了。最经典的如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通篇都是名词,没有什么介词、定语从句、宾语从句,但是中国人一看就懂,里面的味道全领略了。汉字的这种与生俱来的简洁使得中国诗不会很长,要说的都在里面了,而且还表达得余音绕梁。因而我常常想,海子一直在尝试大诗的创作,但是也许中国诗在先天上就不可能有大诗的出现。
我想接着说海子。海子一直追求的还有“实体、元素”这样一些东西,他说有那样一个实体存在,每每给他以灵感,他只是忠实地记录下句子,他说诗歌的创作其实是一个接近实体的过程,有可能永远不能抓住那个实体,但可以不断地接近。他的这种表达近乎于“道可道非常道”,道不可说,一旦说出来,你要表达的那个东西就变味了,我认为这还是来源于文字的苍白,我常说这是一种蹩脚的发明,但是这种发明已经存在了,也无可奈何了。但是我以为,海子还是不愧是一个纯粹而真正的诗人,他始终是在不断探索和思考的,近乎以一种问道的精神探索,这是一种大诗人的情怀。
诗歌还可以怎样写呢?前一段时间散文诗界有一篇帖子——至今还在——说大诗人要充当先知,我第一个想法就是诗人好累啊。我们是可以对诗歌进行不断思考的,但是我们也不必赋予诗歌太多的意义。你看《诗经》里的那些诗,有对爱慕的姑娘睡不着觉的,有思念丈夫的,有抱怨公务的、有私奔情侣的、有小情人幽会的,没有什么深刻的思想感情和重大的意义,它们都是对生活的表达。再后来诗词讲究了韵律,填词近乎一种游戏,还有一种文人雅士喜欢的活动,就是联诗,君不见红楼梦里史湘云与林黛玉联诗好不热闹。我们的古人早把它看得很轻松,一点都不严肃,所以我认为诗歌应该是宽容的。对于之前垃圾派诗人徐乡愁的作品有进行过讨论,有人出言指责,有人大呼痛快。其实徐乡愁的“对着干”、“不合作”、“重新定义高尚”我们都应该接受,如果他的诗歌使你受到了一种震动,迫使你重新思考,颠覆你的固有思维,仅是如此,已经表明他的诗是成功的。阳春白雪也好,下里巴人也好,高雅也好,粗俗也好,向来都不是问题。事实上我们没有人认为白居易的诗肤浅,也没有对辛弃疾的掉书袋过分指责。
人们对诗歌的追求可以说是对美的追求。以韵律取胜的是好诗,以节奏取胜的也是好诗,或者以优美的句子取胜,或者以哲思性取胜。如果几个方面都能兼顾,那就不失为一首好诗了,同时也说明诗歌的创作和修改是无止境的。
对于现代诗,我一直有特别的感情,对于散文诗尤其是这样。
我觉得现代诗应具备这样的特点: 凝练、新颖、优美。如果不凝练那与散文何异?如果句子不新,谁又肯去读,谁又会受到震动?如果不优美,味同嚼蜡,哪个又读得下去?现代诗总是以最少的话表达出足够丰富的内容,这对文字的锤炼比较苛刻,现在好多某某年的优秀诗歌年选,可能会起一定程度的误导作用,以为那是最先进的水平,可以成为范例的诗歌,其实也不尽然,有的诗集所选诗歌水平并不很高。而散文呢,可以长篇大论地写下去,你可以不断地铺垫或是渲染,制造出想要的气氛,就像求婚时摆蜡烛、烛光晚餐、红酒玫瑰一样。小说家更是啰嗦,以一本书的厚度去表达他的观点,话多了,想讲清楚问题还是容易的,当然了也有不啰嗦的小说家,比如海明威的硬汉小说,很干练,是个特例。也有一些小说家能表达出极其丰富的内涵,鲁迅先生对红楼的评价是“一部红楼,经学家见智,道学家见淫,才子见缠绵,革命家见排满”。小说当然也有好小说,我只是想说明,用字多少与表达主题的难易问题。
而散文诗,处于一个居中的位置,我以为就是散文与诗之间,它是一个中间状态,不属于二者中的任何一个,但又将二者包含其中,所以它具有很大的包容性和广泛性。偏近于现代诗的散文诗也不能说比偏近于散文的散文诗更高明,在这里它们是无差异的。说到底,归结到文字上,凡是美的文字都应该得到赞美,不论其形式诗歌还是小说。
我觉得我们只有在这样一个包容的氛围下,也才谈得上创新,可以大胆地思考,而不是将新的东西扼杀掉。我曾读过余华的《现实一种》,里面有一种诗意的残忍,他说他的小说里流的都是冰渣子,但是他的小说至少是这一本,可以称得上散文诗一样的小说,他的每一句话都堪称散文诗,我觉得这就是一种创新。
在当今这个快餐文化并且以市场为导向的时代,在大家拜金或者忙于赚钱的时代,如何对诗歌进行创新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愿与广大同仁一同努力,一起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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