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散帖
我要替去冬新植的樱树谢谢这雨水。或许恰因这一场及时雨,明年春天的胜景大体就落了实——人们微不足道的愿景也得到了更牢靠的保证。当然,我也要为园子里的其他植物谢谢它,是它,使得这些植物更加沉默,更加忍耐,更加黯淡——它们把光芒藏得更深,藏在普遍的赭黑里。
在自然的各种因果中,这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届时人们流连花前,尽享春色旖旎,未必想得起这场缠绵了一整天的冬雨。它不过是承天圣意,来解万物一时之焦渴,自然是不计较什么功德的——也不会计较人们的埋怨。
在江南呆惯了的人们,对冬雨的确常常心怀怨责,怨它横添阴冷,责它吝于体恤,少有想得到江南春来早的因缘里,是有这一场雨水的功德的。人们惯于短视,总汲汲于暖而戚戚于寒,自然要视冬雨为不解风情了。其实不解风情的是人们自己——谁屑于弄懂一场冬雨润物无声的隐秘心情呢?
作为农人的后裔,我私底下稍稍有些得意的正是晓得对一场冬雨的谢忱。我是有那份自觉替母亲的半亩小麦谢谢这雨水的,我也替母亲院场里的芹菜和青菜、橘树和李树谢谢它。我能不能也为自己的文字谢谢它呢?这些拙劣的文字不见得也会摇曳成一片胜景,但它们不择地不择时地生长出来,的确是和这雨水有着难以厘清的因缘的。毋庸置疑。
20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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