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诗：《祖宗海》（节选一）
作者：乐冰（海南）
1、《羚羊礁》
在羚羊礁，我没有看见羚羊
我俯下身子，看到了蚂蚁
它们排着长队
来来回回地搬运食物
雨季就要来临
它们珍惜粮食的态度
让我自责，有一种负罪感
难道它们前世犯了什么大错
今世被发配到这座荒岛救赎
秋风啊，你吹得轻一点，再轻一点
不要让它们摔断了腿
趁着雨季还没有来临
它们要把粮食搬回家
啊，面对这一群辛劳的蚂蚁
我两手空空站在那里
泪眼迷蒙
我不停地追问自己
麻木的人啊，从小小的蚂蚁身上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2、《五方尾》
面对一群蚂蚁
我最终决定认输
我输在患得患失
我输在我放不下的
蚂蚁都放下了
如果可以，来生我将与蚂蚁为伍
每天辛勤工作
累了，就仰面睡在地上
当我醒来的时候
天上飘来一场细雨
感谢这些细雨啊
正好为我冲刷身上的灰尘和汗水
在五方尾
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死了，再活
都是因为爱这个世界
3、《五方南》
我之所以活着
是我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我想看清这个世界
我不能遗漏那些细小的事物
仿佛有一种力量
击中了我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让我心疼，放不下
总有一天，我会去天堂
但我不能两手空空地去啊
我得带点什么
我不想把泪水带进天堂
我也不想把快乐带进天堂
人间太悲苦了
快乐带走一点
人间就少了一点
我热爱大海
天堂里有大海吗
如果没有，我就带一瓢海水
现在，我要去五方南取水
4、《五方西》
我不知道茫茫的大海
最终要流向哪里
就像人的命运
最终有什么样的结局
我们不得而知
为什么花总是要谢
女人总是要绝经
为什么渔网有那么多漏洞
可以心安理得
而时间总是滴水不漏
为什么渔船总可以修修补补
而命运的漏洞如何修复
五百年后，我在哪里
有没有人给我一个答案
趁着冬天还没有来临
我要到海上去
问一问五方西
它至少活了一万年啊
5、《五方头》
看到蜜蜂
我就会想到大海
为什么蜜蜂就是甜的
大海就是苦的
是不是人间的秘密
就藏在一只蜜蜂里
一滴海水里
这算不算是一种缺陷
非黑即白
非甜即苦
而为什么月色朦胧
如梦如幻
让人向往
如果捅破窗户纸
又该面对怎样的心情
世界如此神奇
大海藏着许多秘密啊
在五方头，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不想轻易提起
6、《黄岩岛》
在黄岩岛
我看见一只不知名字的海鸟
在地上跳来跳去
觅食，或者找妈妈
它在我面前停下
一点点提防心都没有
是不是因为它太小了
还不知道人类的厉害
看到什么动物都想弄来
尝尝它的味道
或者是我长得不太像坏人
但它哪里知道
世上也有人面兽心啊
它在我身边溜达了几圈
然后，飞走了
我目送着它的背影
不免有些替它担心
7、《石塘连礁》
我发现自己，丢失了很多东西
它们丢失在哪里，如何才能找回
我的青丝变成了白发
白发掉在地上
可以找回，而青春丢失了
到哪里去找啊
就像说出的话，怎么能收得回来
就像泼在地上的水，怎么能找得回来
我们付出，总想回报
而我们终究得到了什么
除了收获烟花一样的虚荣心
我们得到的回报是：
佝偻的身躯、心灵的创痛
背叛，直至死亡
唯有大海，为我们一再付出
从未索取，从未背叛
石塘连礁，你超脱于尘世
静静地看着人间发生的一切
8、《安定连礁》
不管青春多么美好
颜容多么靓丽
人终究要老去
而我从来没有看到
大海被时间涂上衰老的色彩
它有什么长生不老的良方
难道春天是大海的情人
大海金屋藏娇？
我决定搬家，搬到海边
离春天近一些，再近一些
每个夜晚，我要把安定连礁当作枕头
把诗歌当做被子盖在身上
让春天陪我做一个长长的梦
如果我醒来，我将背着春天行走
我不会走得很远
我永远走不出大海的视线
9、《排洪滩》
孤独的时候
我就坐在海边写诗
我把白云写进海里
我把浪花写进海里
海鸟在我的诗里
相互追逐，嬉闹
我发现爱上一个女人
会带来烦恼
而爱上大海
只会带来欢乐
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是谁偷走了你的心？”
我轻轻一笑
把手指向大海
我不知道
当月亮照在排洪滩
它会不会像人一样
有些许的孤独
10、《隐矶滩》
我写再多的诗歌
又有什么用
既不能当饭吃
又不能当水喝
可是，我除了写诗
还能干什么呢
我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我把心交给了大海
大海让我写诗
我就写诗
我想去隐矶滩写
体验一下
在礁石上写诗的感觉
是不是比在摇晃的船上
写诗更舒服
11、《鲁班暗沙》
如果有一天
妈妈去了天堂
我只能与大海相依为命
我会搬到海边去住
天天守着大海
就像守着妈妈
如果太阳照在我身上
那肯定是妈妈
用暖暖的目光在看我
过清明节了
我就对大海烧纸、磕头
求海神保佑妈妈
如果我的妈妈
在天堂看到了
就托一个梦给我
同意我到鲁班暗沙去一趟
那里空气清新
沙滩洁白如银
12、《宪法暗沙》
天上的云朵，请你告诉我
为什么你没有翅膀
却能飞得那么高
山上的野花，请你告诉我
为什么你没有手
却能把花蕾打开
海上的浪花，请你告诉我
为什么你没有嘴巴
却能发出哗啦啦的笑声
啊，是风，神奇的风
你为什么不把我吹到宪法暗沙
享受太平
13、《南岩》
为什么月亮
有那么长的腿
能从天上跑到海上
为什么掉到大海里
又能爬起来
还让太阳帮它晒
湿淋淋的衣服
还好，天上只有一个月亮
如果有一百个月亮
大海就热闹了
所以，我相信，大自然的
某些巧合，是造物主的安排
就像南岩的位置
为什么偏偏落在
中国的版图上
14、《北岩》
人死之后海葬多好啊
把那些仇恨、屈辱、辛酸
统统抛到大海里
让爱变成鱼儿
在另一个世界快活
活着，没有一刻
是不伤感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让人伤感
快乐一分一秒地流逝
让人伤感
痛苦好像影子一样
跟着我们的脚步
如果我死了
就把我海葬
抛在北岩
在我的身体上
洒下一些花瓣
我要把香气留在人间
把快乐留在人间
15、《屏南暗沙》
鱼儿会不会写诗呢
我想是会的
我活着这么忧伤都写诗
鱼儿那么快活
怎么会不写诗呢
如果鱼儿不会写诗
下一辈子
我就变成鱼
做它们的老师
天天教它们写诗
让大海变成诗的海洋
在屏南暗沙
我遇见了一尾美丽的鱼
我把脚伸进水里
它亲得我痒痒的
心里很舒服
啊，美丽的小鱼儿
下辈子，我要找你做朋友
16、《一统暗沙》
其实，我并不讨厌
心里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淡淡的忧伤
会让人显得更有气质
这总比没心没肺地活着好
我看见，有的人
故意制造忧伤
这就没意思了
忧伤也要恰到好处
多一分就胖了
少一分就瘦了
就像小姑娘
不胖不瘦才美呢
而我一直活得很累
心里堆积了很多的忧伤
让我行走的时候
有一种沉重的感觉
现在，我要到一统暗沙
把它清洗掉
17、《华夏暗沙》
我想去一个遥远的地方
任何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
海上，华夏暗沙
那里荒无人烟
我就选在此
独自打坐，冥想
想一想，为什么来到人间
这些年我又干了啥
我的嘴巴、耳朵和手
是不是超越了
它们的职责范围
成为帮凶
还有我的一颗心
每天都在为谁煎熬
想到这些
我为自己活着
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啊
18、《本固暗沙》
小时候，我很爱干净
从不尿床
连我的哭声，都是干净的
然而，我很失败
回头看看我走过的路
我就不免悔恨起来
我答应过自己
不同流合污
让心灵单纯，声音洪亮
直到今天
我的心里填满了
不该要的东西
冲动的时候
我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但我总是下不了手
我想到本固暗沙思过
把自己清点清点
19、《武勇暗沙》
我已经习惯了
在污染的环境里生活
我注意到雨水
已经不像我小时候的雨水
它看上去一点也不快乐
天空仿佛巨大的脏玻璃
它不停地擦
眼里沾满了忧伤的泪水
一些不幸的消息
从四面八方传来
污染了我的食物
污染了我的呼吸
污染了我的心
我的眼泪忍不住
落在一碗面条里
我吃不下去
面条像海水一样苦涩
但这不是大海的错
海水是干净的
武勇暗沙是干净的
20、《神狐暗沙》
除了神狐暗沙
上帝啊，请帮我看看
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帮我看看
天为什么是灰蒙蒙的
人们为什么见不到太阳
春天为什么早早地就走了
我想起了我小时候的春天
多好啊，我躺在青青的草地上
草是新鲜的
太阳是明亮的
白云是洁白的
当我写下这些句子
我的眼泪落下来
污染了雪白的纸
这时候，我想对死去的爸爸说
像他一样多好啊
免得像我一样
天天难过 |
发表于 2015-2-27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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