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一片林子深处(组诗)
文/黑多
深入一片林子深处
深入一片林子深处
深入一片林子深处，眼及之处皆是陌生
铁锈接着锈钝，把脚步放慢再放轻
云雾如梯，不知不觉行至山腰
林中声音窸窣作响，鸟鸣啄破绿的心脏
林子深处，视线随开阔地铺平
昔日庙基已成土路，山门前的焚香台
似乎，只要有人来就开始唱响佛音
怀着忧愁，深入一片林子深处
每一片叶子的脉络都在记录雨露、蝉鸣
漫天的风雪
世间的遗址都不会亘古绝立，一片林子终会消失
桌面上对饮的人，不说话，不皱眉。
这些年，喝醉的杯中酒都是那顷春水
村
月光沿着沟渠踱着步子，绵延着这座村庄的古老
月光比南湖上的石桥更寒冷
将脚印遗落在湖畔，你就可以听到鱼儿吐出汽包
江南的雨，染绿柳叶吹奏歌声
在茶楼上坐下，梳理头发像梳理羽毛
在古巷里徘徊，不撑油纸伞
被江南的雨打湿，是前世修得圆满的福
杯中的清茶慢慢变少
马头墙上的蒿草横溢斜出
深宅大院，把很多细节隐遁进时光
粉墙黛瓦、流水淙淙已生长进骨骼
古朴而深刻的美学装点门楣
徽州女子，一辈子只嫁一个情郎
花格窗里亮起的青油灯
夜夜点滴到天明
马头墙上的月亮
爬山虎伸展的青藤，在瓦檐上径自走去
时光细碎，葡萄架下独自整衣梳妆
打开一座院落，叩响厚重的门环
每一进每一出……积攒百年的灰尘憩落肩头
今夜的月光分外明朗
无数条小路都可以通向月沼
通向南湖
湿润的青石板像涂满腊质
沼水里的溪鱼清醒的传达着村庄的梦呓
南塘的中央硕大的莲花坐化在荷叶之中
历史的骨节密不透风
马头墙，唯有信仰可攀上
徽州人，举头三尺有月光
车过景德镇
车过景德镇，没有做过多的停留
目的地直指故乡，一心想着归程
在人世间行走，我已渐失瓷的釉质
做一个痴心的工匠面朝大山
采挖高龄土，酒醉后开窑
火光冲天里，这么多年好东西都埋在了地下
是成是败，又何需多言
在乡下
在乡下，太阳总是起得很早
听那公鸡打鸣拂去月亮
看那光从四方天井溜进厅堂
每一个乡下，仿佛都存有我们的一些念想
春天的报春花开了，杂草开始疯长
归来的游子，会选最熟悉的路回家
一座村庄，永远被河流环绕
四周是静默的水田
乡民们，挽起裤腿插秧，高举
镰刀收割夕阳
我回到故乡，乡下的村庄
母亲的啼哭，父亲的欢笑
都带有一股稻米气息
这么多年，他们比太阳起得还早
其实乡下，并非是远离城市的孤岛
它可以是一点声音，藏在空气里
也可以是晨间不绝于耳的清脆的鸟鸣
稻谷抽穗是另一个季节
火车行进的声音还在耳边絮聒
头脑中的意念却把我引向一片沼泽
时间的荒冢囊括八百里，北方的神困倦
成群结队的蛙偃旗息鼓
农夫老矣，不急不慢走出日光
远行人的一剂强心针，是树冠下挺立的阴凉
我不知。在田野间对话
是否惊扰了溪水的流动，稻谷的成熟
无垠的落叶，被内心飕飕的风席卷
大地，像一段充满修饰错误的词语
我将滂沱的思想收回，重复善意的败笔
我不知。稻谷的成熟，是否伴着蜻蜓的低飞
我还得走完我的路
把皮囊贴近季节的青铜
对着这片田野忏悔
把奔驰的火车埋进时光的朝廷
一面面的镜子相继打开
一团乱麻拧成股绳拉扯住季节背后的虚空
我知道，唯有燃着火的铁可以解救这北方的神
这抽穗的稻谷。业已掏出自己珍藏的春天
堂燕
远山是天设的屏障，挡住驼铃，也让燕子低飞
而初秋的田间，青黄有别。
自然的更年期，脚步轻浅。
初秋，老屋堂檐的水滴打座，相互催眠
我茫然四顾，心底升起没有鱼群的大海
筑在我胸口的泥窝，又将飞出密密匝匝的经文
在轮回的下一个春天，在今年温馨的雪夜
虎
水蓝色钢琴声流出，草根在轻薄的泥土上飘浮
从手术台逃离的手术刀，切割没有鸟鸣的山谷
空谷悠远，溪石边拱出幽兰
木屑、年轮、湿润……最小的基因覆盖
不能用双脚丈量的山头
那山头有虎，我不敢对你说
一只是你的爱人，头似蜀葵，无数的圆毛通向金黄
当雄鹰披风而过，利爪划破赭石
你回头看她，一只灰溜溜的麻雀。像极了尘土
一直以来，没有人道破天下的山头所共有的痼弊
从夜里醒来，一只只虎砸落枕头
有的咆哮几声、有的咳嗽几首，生活中的陶瓷与木器
在骨髓里径自葱茏
你掩面睡去，像另一个山头静卧的虎
回忆冬天
花、紫红色
逐级坠落，寂寞的雪花开在窗台
一个透明的世界最接近内心
走出地铁，几个站间的寒喧还暖着
日日经过的路口，卖花的老人转身踏进
下一个季节
街道漫溯着城市的历史
麻雀离巢询问我的来处
给小璇
硬板凳，软沙发，庸懒的身体行驶在
下午时间的涡漩
孩提时的事情让你振振有词，浮想联翩
口腭里散发温柔的言语
仿佛有颜色
仿佛轻盈像雪
每一个问题都不着急解答
我是面鼓，放大你眼神的嚎叫
雾气在不远的将来
生活的烟斗
屋外，我们与之抗争的东西
虎视眈眈
河流上的我们
一尘不染又无比辽阔
清晨，一朵素莲如灯盏
女儿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
一朵素莲，不是泥做的，也不是水做的
她，身子潜进泥底，脸颊浮出水面
独遺人间以琴弦之声，蜻蜓点亮的灯盏
如鱼的游弋
初秋雨后
华灯初上，朝着庄严的落日
天空正越来越黑，爱的人水獭的身体静默如洗
她来自何处？是一首沐浴时关乎天恩的诗
还是我昔日开始思考的淡漠和仁慈
秋天的十四行，环环相扣
开裂荚果种子形状神似春天
每个人家中的花园都长着可观赏的植物
打篱蔓旁走过的人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淡淡的音乐中，破碎之物意味着死亡？
这雨后的阳光直射落地窗
审视自己的脸和镜子上的微瑕
众神托住每一个等待盛开的人
哄人间的玩具进入梦乡
黑色咖啡冒完热气显得多么徒劳
巨石从山顶往下滚，王国、沼泽、昨日残留的火
舔噬你的影子消失在风中
天空，把你搂入它的怀抱
我惊诧一个闪电，在雨后又开始诞生 |
发表于 2015-10-24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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