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
在北京，总有一条道路通往机场
总有一条道路
通往一所医院
我低着头，用一个接一个的踉跄
遮掩下肢，假装
咯吱咯吱的尖叫，是来自脚下
骨灰般惨白的路砖，它们有序地
向前铺开，蜿蜒拐进大街小巷
有几个人过分凸出，站在旗杆上
俯视广场的鸽子，鸽子一样灰白的人群
他们喊：巨人……
我已经穿过城区最大的荫影
走出了很远，我已经
在医院大楼里，锯齿状展开的
楼梯口
准备把身体送上去
《盛夏未央》
盛夏未央。雨水绵绵不绝
城区的猛兽，吐出块状沥青
从斑马线的白色缝隙“呼”地站起来
结成奔跑的一群。我
就站在中心街道末端
那是必经之路，可以出城去滕州
东去的车辆
每天也会
数次碾过我，有时我跳上其中
一辆，往东或者往西
如果是西去滕州
我就会隔着雨看见我
在玻璃后面镶着，薄如一张
相片，用等量的雨水和词语
开启另一头猛兽
如果过了滕州，还要继续西行
我必须把这头猛兽，捂紧一点
不透漏任何秘密，不惊动
沉默的物类
我必须腾出一只手
按住它非凡的鬃毛和利爪
《一瞬之间》
一
暴雪之后的瞬间，泡桐已经长出叶子
篱笆外，黄狗抖落毛丛间的雪沫
开始发情
它揣着一年的情欲，盲目地
跑向三里之外的山坳
二
一对夫妇正在准备晚餐
烧酒是冬天酿好的
腊肉上结着去年的盐花
女人把水缸的薄冰敲开，园子里
番茄转眼就熟了，举起多汁的脑袋
三
我以无以复加的冷静，旁观
绿地上那些身影：木槿、菠萝麻、车前草
它们一齐脱掉墨绿的衣袍
还没来得及结出像样的果实
也没来得及憎恶和宽恕
《老宅子》
姥爷的老宅子
阳光很窄，梧桐树下
蚯蚓
只在晚上才出来。有一半房子倒了
在院落西边，埋着
民国和五十年代
房子倒下去之前，雕花家具运到山上
被大火揉成灰烬
那是五十年代，勤快的人都在炼铁
姥爷守着后院
种芍药牡丹
有一天，我去看他
他正在梧桐树下，用篾条彩纸
糊柜子和房子
给刚刚死去的那个人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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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29 0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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