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赏析:读忘了也好的一组"中年帖”
文/章建平
平时我们这些流派原创的编辑们也经常会在微信群谈天说地，但真正深入交流诗歌的并不多，对彼此也不怎么了解。昨晚有人提议每个人选几首自己的诗供相互交流学习点评，忘了也发了一组。我粗略看了一下，感觉挺不错。今天利用空闲时间又认真拜读了一遍，必须承认:这一次我确实被打动了。
这是一组"中年帖“，充满了中年人所特有的深沉、淡定、怀旧以及似有若无的忧伤。人到中年，事业似乎已接近天花板，现实也不如想象的如意，而那些渐行渐远的青春，变得更加美好，于是回忆开始成为中年人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青涩的岁月，简单的快乐，美好的憧憬，纯真的爱情…"我们曾把梦/挂在单车的铃铛上/叮叮当当走过飞扬的岁月”(《知交半零落》)然而造化弄人，那些曾经无限接近完美的结局，终究是一场梦。曾以为早已忘却的人，却不知为何会在某一刻从记忆深处浮现，平添几分失落与惆怅。"一直没敢问你/那年从本子上撕下的那首诗/是不是下落不明”(《知交半零落》)
人到中年，青春不在，一切热烈的生动的美好的，似乎都与自己无关，甚至自己也成了自己命运的局外人。“他写尽的春天里/还是没有一个字/与她有关”(《春寒》)。平静平淡平凡，成了中年人一种的追求和境界，说的是平淡才是真，也许更多的是无奈，或者是一种自我宽慰。"写暴风雨之诗已是多年前“"就一口往事/饮一口茶(《下午茶》。“所有的日子都如此相似/我分不清/手上这片和昨日的那片有什么不同”(《空心菜的日子》)。虽说激情不再，波澜不惊，但心中曾经的梦想和壮志并没有完全泯灭，只不过被深埋在庸碌而平常的日子里。"虚弱的两岸摁不住漫溢的汹湧…先生/我要借你的魂"(《水祭》)。然一时的壮怀激烈终敌不过寡淡的现实和力不从心的身躯。"一边是奋力攀爬的中年/一边又怕秋在心上坐久了/霜花铺满头"(《走在秋天里》)
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最大的幸福莫过于父母安康，子女成长，生活有诗…以及一帮写诗的朋友。"我如此的幸福/还可以聆听她的唠叨"(《大雪》)。
可不是吗？当下此刻，幸福在握，让我附且行且珍惜吧…
附:忘了也好的诗:
知交半零落
无数次想象，天涯与咫尺的距离
这些年，或许在同一个地方
我们无数次擦肩
空荡的城市，盛不下一段年少
车流的呼啸一再让我陷入茫然
我总是很容易在这个城市里迷失
而你一直对城市情有独钟
哦，我们曾把梦
挂在单车的铃铛上
叮叮当当走过飞扬的岁月
这些年，我用诗歌制造悲欢
你的假睫毛扑闪出夜色与霓虹的纠葛
我们，终于背向而去
一直没敢问你
那年从我本子上撕下的那首诗
是不是早已下落不明
2015-12-24
春寒
人到中年，适合把春天
捂了又捂，偶尔有阳光的日子
她习惯把身体里的潮汐
逼到某个关节，变天的时候
敲一敲，像敲打一段枯木
那些隐去了半生的风声雨声
就一再潜回
回声，一直响过三月
响到桃花都谢了
他写尽的春天里，还是没有一个字
与她有关
2016-03-20
下午茶
饮到此时，已毫无个性
像如今的中年，苦涩已去
只剩下回味
只好就一口往事，饮一口茶
重新添水，加朵白云，一两风声
梧桐树影恰好遮出半生阴凉
知了叫出禅的意味
落在越来越浅的茶色上
八百里壮怀激烈自无必要
远离漩涡中心，一片失去青翠的叶子
写暴风雨之诗已是多年以前——
倏忽间，就到了下午四点的光景
茶与阳光，同一个温度
2016-07-19
镜子
她骂它是贼，这些年
偷走她的光阴可以装一萝筐
白色丝线种上两鬓
她恨它是溜滑的妖精
鱼一样游上眼角
她恶狠狠地瞪视它：呸！你这个小偷！
它回敬她：别惹我
我照得见你心里的尘埃
2016-07-19
水祭
雨水一再把五月垫高
虚弱的两岸摁不住漫溢的汹涌
历史的回声一步一个脚印
拨开疯长的艾草，鱼群从天空游下来
吐出离骚，天问，菖蒲
我站在岸边，捡拾这些鳞片
在雨水中读取，你额上的山川
谗言比江水冰冷，鱼腹软过君王脸色
江水滚滚，先生
那么多人翻身跃入咏唱的队伍
我无酒，无剑，无龙舟
两手空空，搭一座祭台
先生，我要借你的魂-----
2016-06-08
空心菜的日子
我洗空心菜的时候
他正在炉子上给孩子炖鱼
案板上有切好的姜丝，蒜瓣，干红辣椒
他不用回头，手向后一伸
我总能及时递给他需要的物品
这样的默契，配合了二十年
所有的日子都如此相似
像我正在清洗的空心菜的叶子
我分不清，手上的这片
和昨天的那片有什么不同
但它性寒味甘，清热解毒
适合我略带矫情的自以为是
中通的茎杆一捏就扁
像我在诗中虚构的小资——
那些耻于对他透露的部分
在油锅嗞嗞冒烟中
去向不明
2017.6.27
回旋
日子一波三折敲开中年的门
从雨中来，仍要回雨里去
伞要放在鞋柜最醒目的位置
雨不雨的，总该有所防备
所有的拖鞋都摆放整齐，灰尘除外
这门里几平米的地方
装下早晨睡不醒的怒火，装下黄昏的疲惫
沾满城市灯火的鞋子，从来不发一言
对所有事件保持沉默的，还有柜台上的花瓶
这些年它丢弃过玫瑰，百合，星星草
对于月亮的清冷，它无从想像
无从想像的，并不影响事件的持续发展
惊涛遇上海绵，钉子嵌进木头
生活，把风景推向远方
2016.8.30
无处告别
从来无需说出再见，季节只是欠了欠身
我是被你丢在深秋的一枚词语
轻和冷
都有不被提及的宿命
九月把哀伤推进十月，街头的菊花
已经学会收拢她的指尖
收拢曾漫卷过的，一个又一个
细雨打湿的黄昏
那么多灯，都亮了
没有一盏是你，每一盏也都是你
街上那些匆忙的鞋子，切开城市的夜色
切开你早早唱出的挽歌
我没有告诉你，所有的时光，都酿成了酒
我们各执一杯，饮下的
都是各自的滋味----
我愿意是你猝不及防，被呛出的那一声轻咳
2016-11-24
我所说的海
九月辽阔
我在日渐变冷的高原，想象一片海
那些群山就起起伏伏
浪花从前生推开今世的门
一说起想念，秋色
就深了几分
北海银滩的棕榈树也会落下叶子吗
街道中心的三角梅
多像失血过多的中年
海天一色，鸥鸟单飞
它的鸣叫低于桅杆的眺望
我低头，在手机上读你的诗
抬头拍照发给你，我戴着深色墨镜
看不见我们之间
时空里，隔着一个大海
2017.9.23
写信的女人
雨来又黄昏。她把夜色铺开
星星跌落纸上，映在眼里就是流动的冰河
受伤的麻雀，在冬天
找不到回家的路
雨丝指引的尘世陷入空濛
又一次不知所措。拈起一枚词语
在灯下端详，它的模样像极了鹅卵石
在时间的流水中，冲刷，磨砺
棱角与尖锐的痛，妥协
是最后的抗争
称呼。落款。日期。
中间省略的过程，像一出热闹的肥皂剧
演员疯了，观众哭了
唯独她，在月亮灯下
把自己抱成一尊石头，佛
从纸上走了出来
2018.1.15
走在秋天里
走在秋天里，我也是秋天的一部分
有明黄的色彩，也有潮湿的雨意
上帝给我一个甜果子
我又开始盼着下一次花开
我是秋天的一部分，在秋天里
捂不住叶子的掉落
还要忍住伤秋的企图
一边是奋力攀爬的中年，一边
又怕秋在心上坐久了，霜花铺满头
2018.9.5
大雪
大雪无雪，节气在台历上
日子不翻篇儿还是要过下去
向寒冷投降，向母亲的
白发妥协
我如此幸福，还可以聆听她的唠叨
还可以嗔怪一个不听话的老妇
随意脱衣服，感冒咳嗽
而她包里的速效胶囊能治百病
我刚打个喷嚏
温水和药，以融雪的速度
递过来
2018-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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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12 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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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12 10:22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