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草木 于 2012-5-16 06:44 编辑
乡土意象（组诗）
炊 烟
一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村庄醒了
掀开黑色的被单 揉一揉小河的眼睛
山峦走远了 几朵羞红的云
从少女的梦中醒来 飞上粉白的面颊
傍晚的那一声轻轻的呼唤 比母亲的白发还长
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 都能看得见
二
伸高一点 再伸高一点
就可以将鸟鸣握在手中 慢慢把玩
就可以摸到白云的脸 和长天
火红或洁白的心跳
三
一支蓝色的笔 书写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和不变的情怀
尽情地发表在 无垠的蓝色版面上
让仙人们细细品尝 恣意向往
四
有道是站得高望得远 父亲的目光
和嘴中吐出的香烟 总是有一些飘忽
袅绕向上 越升越高
再升高 一个村庄开始飞翔
地球也开始飞翔
五
你是一棵树 一棵一心一意向上的树
不枝不蔓 从人掺杂一丝杂念
只想让天地紧紧相连 你已生长了几千年
我无法看到你的起因 只看到你的根 越扎越深
定海神针一般 将村庄定在大地上
又将天空定在村庄
然而正在我沿着你 从村庄爬上天空之际
你的根说断就断了 树干轰然倒塌
不知去向 只留下白骨锃亮的村庄
没有一丝呼吸和体温
六
是脐带 连接天地人
是藤蔓 结着天地人三只瓜
是牵系相生 还是背离相克
全在你一念之间
草 垛
一堆堆 蹲在田间地头
或屋边道旁 一蹲
就从十八到八十岁 虽然时常
白发苍苍 内心依然金黄
你是村里最古老的人 也最年轻
见到牛羊就掏一掏心窝子 见到母亲
就理一理衣衫 在情人面前
闭上眼睛 任其把天地滚得昏暗
你用最温柔最芳香的酥怀 搂着
不老的村庄 和老去的时光
让离开你的村庄 不再是村庄
让抛弃你的时光 自取灭亡
你是乡村唯一的诗人 无论倒下或衰枯
都是站立的 让飘飞的衣裾
撩拨 蓝天白云和星月的目光
牛 栏
黄泥巴站起来 头顶飞舞的草
飘成最灰暗的旗 叹息连连
和老北风站在一起 从不趴下
除了屁股 到处透风漏雨
一根木桩 钉住了老牛的思想
三两根栅栏 是不变的门
把最沉重的呼噜收容 让反刍
一二再 再二三 将青草
将一个个春天 带进梦
你是世界上 最低等最劣质的房子
如同人类的乞丐 而你从不乞求什么
只有付出 胜过几头牛的奶和血肉
猪 圈
与臭气最近的你 与香味最近
那是肉的香 油的香
于是有了食物们的香 和人类
生活的香
都说猪最愚蠢 最讨厌
如今的八戒先生 成了偶像
最得嫦娥们亲眼
而你一直坐着 从末站起
坐进土地的血肉里 最后
将自己坐成血肉 没有骨头
田 埂
无论走上山岗 还是跑向原野
躲过山沟或石头 绕过泥沼或水塘
弯弯曲曲 弯得有理
弯得有趣 土地体内的肠道或筋脉
怎么走都不会胡来
你弯弯曲曲了几千年 还在
弯弯曲曲 与世上
所有的笔直大道同行 把文明
折叠得很深 很深
你弯弯曲曲 说出土地的心思
和愿望 把人类推向远方
推向文明无法 抵达的光亮
池 塘
睁着明亮的眼睛 看护童年
细心地录下童年 一步步
走向少年的脚印 水不会太深
童趣不会太浅 半塘荷叶
东南西北风吹不去清香 三两瓣菱花
蜻蜓吮吸不尽 四五棵茭白
苦啊苦啊声不绝
童年的苦就这样说出来 说出来了
就是快乐 更是回味无穷的甘草
最是老水牛的无赖 躺在池塘中央
在梦中应对炎炎烈日 任凭土块如雨
它用角轻松抵挡 还抛媚眼
偶尔一塘的鱼虾 被柳叶辣晕
无论在水上水下 还是在水中间
都有白条条的收获 一碗碗美味
十日不绝 肥美了少年的贫瘠
再也找不到那个的池塘 找不到
童年的脚印 到哪寻找明亮的眼睛
将儿孙的童年 看望
粮 仓
一个个 一座座
或圆或方 都是农人的心
心里装着金黄 比金子还珍贵
无论是空是满 都是希望
都是所有人的最爱 其实
人就这么简单 只要肚儿圆就好
比什么多好 比金山银山都好
小小粮仓 是大地的乳房
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杀伤力更强
无论如何都藏不住魅力的光芒 它用丰实
喂养一代代人 让他们匐伏在地
用去一生又一生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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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6 0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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