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首

卢游

《写给晚秋火车站外的父亲》

相比较大半年前离开这座城市时，
此刻的你，更显老态。
在晚秋火车站的铁栅栏外面，
用糟糕的视力于移动的人群里
一遍又一遍的搜索着我。

还是那一副熟悉的模样——
灰色的外套，掉色的裤子
凌乱的头发，被冷风吹得乱舞
消瘦的脸庞，呈现出老年的沧桑

其实我早就看见了你，站在那
目光随着身子的摇摆而左右晃动
我稍微停顿了一会，在人群里
你没有看见我，我却看见了你

我仔细打量着你我的父亲
似乎只有这样，静静的站在远处
我才有可能将你完整的看见——

你的着装、模样，你脸上
逐渐加深的，黄褐色的皮肤以及
作为一个平凡父亲在嘈杂人群里，
不平凡的存在。

我仔细打量着你我的父亲！
似乎我离你越远，我就越能看见
你微笑的样子，平静的样子
你愁眉紧缩时，低头抽烟，沉默
寡言着的样子。



《晚年的祖母》

老年后，她的话，越来越多
仿佛衰老的喉咙里装了一部水力发电机，
让她有足够的能量，不停的说。

只是，她所诉说的对象并不是人
不是她的儿女，子孙，邻居
她倾诉的，是一棵树，一扇窗
是黑漆漆土屋里，投射下来的一束阳光。

她不再逛街，不再穿金戴银
转而拜佛，烧香，占卜
她继承下来的佛雕，和古老的孤独
正被虫子和时间，一点点的侵蚀

她偶尔也会独自在少人的村子四处走动
看看那些追逐的孩子，老朽的木屋
看着一行大雁南飞，一曲河水东逝
或者，在某条斑驳道路的拐弯处
突然停下脚步，喃喃自语。

而更多的时候，她会一个人待在
那栋土屋里面。
阴凉，寂静，宽敞
一个人，不必担心住不下，拥挤
也不必担心有另一个人的喋喋不休

在祖父悄无声息离开，并确定这一生，
都不会再回来之后——

刘琼

写父亲、写祖母，写时间的河流再也不回来，语言和情感的张力便是这两首诗的张力，问好卢老师，来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