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农作品10首（之三）
姑苏的园林
一池，一亭，一榭
水不在深，山不在高
遮风避雨的回廊，曲曲折折
通往深宅的幽处
怪石林立，荷花怒放
且放下兼善天下的雄心
摇一把纸扇，坐在树下
看枝头上生命的轮回
或持一本泛黄的古籍
听窗外，枯荷上跳动的雨声
园，浮在水上
粉墙内平静的日子
浮在时间上
一池，一亭，一榭
山不在高，水
不在深
梦西湖
南屏的晚钟
一下下，击中轻飘飘的我
有人扶起雷峰塔，塔下
还压着那美丽了千年的传说
断桥边的梅，睡着了
梦见雪花的精灵
早春的惊雷，破空而来
时光开始倒流
花花绿绿的痴男怨女们
在雨中，行色匆匆
每人举着一把红伞
来赴前世的约会
从保和堂药铺出来
走在宋朝的河坊街上
人们都叫我许仙
可谁
是白娘子？
走进周庄
杏花春雨里，悄悄，走近你
竹篙轻轻一点
就穿越了宋元和明清
水街，不紧不慢
送走了晃悠悠的小船上
每天家长里短的吴侬软语
和无数个有滋有味
柴米油盐的日子
墨瓦粉墙的深宅大院里
绣楼旁，桃花树下
可有花一样的人儿
还在偷听琅琅的书声？
衣袂飘飘的戏台上
才子佳人们生死缠绵的旧事
被昆曲长长的水袖
舞得泪水涟连
把皇帝老儿
和财神博弈的传说，丢在沈厅
且上一只万山蹄
几斤黄酒，和一壶
阿婆茶
精神病院
开罗时间，纽约时间，卡拉奇时间
各走各的
满屋子错乱的表
年轻的钟表匠
坐在门口
一筹
莫展
钟表
走！不能停下来
无论白天，黑夜
被调整
被拧紧
被修理
最后，被扔掉
——就像我们，被生活
这只大手
自由
鱼的自由
取决于水的深浅
水的自由
取决于鱼缸
鱼缸的大小，和形状
取决于鱼
噢！他妈的
自由！
人生的恶作剧
掉下去，爬上来
再掉下去，再爬上来
我始终咬着牙
不哭出声来
在你挖的最后一个陷阱里
我终于倒下了
亲人们哭作一团。你才
无趣地走开
在人群中
密密麻麻的
一张张苍白 纠结的脸
在这条窄窄的路上
挤了一辈子
有时
真的好羡慕橱窗里的那个模特
在别人异样的目光里
一丝不挂
在高处 毫无顾忌地
望着远方
打工者
桃花村一半的屋子都空了
家狗变成了野狗
常结伴出去觅食
它们不知道
在遥远的都市
它们的主人 也成了一群
特殊的觅食者
被无数异样的眼光和腔调
驱来 赶去
民主
用假牙咬东西
痛的 是自己
可我们 还是喜欢假牙
最好是金的
美国人说自己的最好
也最贵
全球畅销
国父华盛顿
就是戴着一口假牙
打败了虚伪的英国佬
——广告上说
高处
十年前 住二楼
能听得清修自行车的人聊天
还有卖包子的阿姨
在埋怨物价
现在
大街上依旧很热闹
可我什么都听不见 只看到
满街的蝼蚁
乡村教师
像农民一样
弯着腰 劳作着
一茬又一茬 高高低低
衣衫不整的孩子们
是你全部的庄稼
不是每年 都丰收
也不是每年
都歉收
你赤着脚
始终 默默地
站在泥泞里
用一生
诠释 灯的品格
狮子
从雪山上缓缓踱下
穿过草原 跃过高原 峡谷
清澈的眼睛
渐渐浑浊
或慢跑 或疾弛 或咆哮
发情时六亲不认
吞噬无数村庄 牛羊
别人叫它黄河 或猛兽
我们 却叫它母亲
喝着狮子的奶水 千百年来
黄皮肤的我们
在苦难中 生生不息
避雷针
总在雷霆一刻 被危险
突然间唤醒
头顶电闪雷鸣
身后 是沉睡中的家园
悦耳的电波 刺破夜的铁幕
我的代号被反复呼叫
避雷针！
避雷针！
十二铜人说
嬴政统一中国后，为永息战火，收缴天下兵器，铸造了12个铜人，立于阿房宫前殿。然而事与愿违，很快陈胜、吴广领导的大泽乡农民起义爆发，秦帝国一共维持了短短15年。
熔掉刀剑后
还要 熔掉仇恨
刀剑 是从心里
长出来的
鲁 迅
捏起人血馒头
用开药方的笔
狠狠插进去
做成一个触目惊心的阿Q
赵老太爷和食客们
哄堂大笑
鸭们 不敢作声
砸烂铁屋子！
掀翻吃人的筵席！
救救孩子！
攥着手术刀 在黑夜里呐喊
注定做不成
朝花夕拾 谈风月的才子
又黑又瘦的先生
终其一生 做了一枚
坚硬的骨刺
牢牢卡在
一个时代的咽喉
红军鞋
被深情地抚摸和编织后
经霜的秋草
在一双双粗糙的大手中
觉醒
以船的形象和品质
摆渡了一群
中华民族最坚贞的儿女
雪山，草地，泥沼
一次次穿越生命的禁区
为被奴役的人们
走出了一条前无古人的
尊严之路
雷鸣，电闪
又一次梦见红军鞋
就像梦见自己的战友
梦见自己曾经的
那只脚，或那只手臂
倒下后
依旧，指向黎明！
齐白石
用一管秃笔
逗得一群贪玩的虾
在水一样，清清亮亮的宣纸上
在似，与不似之间
蹦来，蹦去
习惯了竹杖芒鞋在田间行走
背对贫困、汉奸与流言
关起门，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
经营红花墨叶
忘记了童话外悄悄生长的作物
和暗暗，偷换的华年
五出五归，芝木匠
从杏子坞出发，终于凭一支
会游、会爬、会飞的海陆空部队
攻陷了西安、北京和东京
成为纸上的君王
作者简介：
陶世雄，笔名伊农，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出版了诗集《鱼尾纹》《石头，在如水的时光里》。民刊《中国民间好诗年选》主编。 |
发表于 2017-8-19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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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19 15:57
楼主
发表于 2018-10-11 15: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