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熟面条》
文/张亦琳
临近过年了，有些地方还一往如常，比如工地。现在是冬天下午七点了，对面的工地开始打哈欠，工人们陆续的离开，昨天这里还是一块平地，今天就已架起了钢铁支架，它们肆无忌惮的在突兀的原野里，根本不觉得自己那么多余！
一高一矮一对父子，一前一后走进了路边的小摊，他们轻车熟路的脱掉黄色安全帽，脱掉沾满尘土的大衣，孩子脱掉自己身上显得笨拙宽大的衣服，我猜测那是他父亲的衣服，然后我看到了两个瘦脊的身体疲惫的坐在火炉边！然后父亲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用力伸伸因劳累变得僵硬的后背，开始和陌生的我们畅谈起来！
他们从另外一个省来到这里的，在这个喜庆团圆的传统节日里，他们没有加入到回乡的庞大队伍里，选择在异地潦草过节，已经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了。听着他的描述春节的氛围瞬间变得淡淡的，淡得如一缕烟。儿子上初中了，带着满口的本地口音，儿子说他老家是A省，只去过一次，他出生在这里，可爱的小脸上挂着稚嫩的笑容……父亲的黑胡须随着嘴的一张一合抖动着，说起自己的儿子，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儿子聪明伶俐，很有电器方面的天赋，六岁就会自己接灯头！过年不好请小工，带着儿子来打下手。儿子在旁边得瑟一句“请小工很贵，而且不一定像我那么得力！”，他说来B省都十多年了，安了家生了孩子买了房，打算永久定居，这里的气候好很舒服，不像老家那么热，老婆是本地的，今年老外公去世了，妈妈去陪外婆过年。儿子插嘴说：妈妈陪外婆过年，所以我陪我爸爸过年。
说话的这间断，面条煮好了，父子俩端着面条一阵狼吞虎咽，些许是饿，也些许是太疲惫，一截薄薄的面条掉在了父亲的左膝盖上，他都不曾察觉，很自然的把右腿放在了左腿上翘起二郎腿，正好压住了那半截面条，这一幕被我尽收眼底。可是我没有提醒也没说话，一个原因是赶车的疲惫让我不想说话，一个原因是我有点坏……我着实想看看这截煮熟的面条的最后命运：是稀烂的粘在裤子上，还是被压得面目全非的掉下来！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很敏感，我怕这位父亲会觉得尴尬，面条掉在裤子上都不知道。我想他也不想让人看出他因疲惫带来的邋遢！所以……我选择了沉默，并盯着那半截左膝盖上的熟面条！然后这位父亲换腿了，换了个左腿在上右腿在下的二郎腿姿势，我看到了那半截面条，我很吃惊，呀！面条很有劲道，它居然很完整，只是它身上的汤汁被裤子吸干了，而且它因左右交换被迫翻了个筋斗，看着这半截面条和裤子相处得那么和谐，我突然觉得裤子和面条都好可爱！便情不自禁的笑了，为了掩饰我的这个不能说的“秘密”以及被发现“秘密”时这位父亲的尴尬，我装作煞有介事的听这位父亲讲话，并注视他还配合的点头！
然后我的思绪开始活跃起来，我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一堆堆的钢架、铁丝，被一群群带着黄色安全帽的工人架上了高楼，开饭了一堆堆的黄色安全帽蹲在地上疲惫的吃盒饭，然后略作休息，又开始支模架铁，中间不曾休息，夏天汗水湿透他们得外衣，冬天他们穿得单薄，但却冒着汗！当夜幕降临，他们才抬头看看天，收拾工具吃饭休息，晚上躺在硬板床上，鼾声如雷……心酸、疲惫、劳苦以及生之艰难！顶天立地的汉子还有女汉子就这么不知辛劳的支撑着一个家！
2015/02/15 |
发表于 2015-2-16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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