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井
口 w.j.s
那时候不老,通透敞亮的年纪
一眼到底
他放牛,种田。她挑水,做饭
两条平行线,没有交点
那个夏夜,看见她井边擦洗藕一样白的身子之前
她用藕一样白的身子,把一个老罗锅的妹妹
换成了自己的嫂子。那个夏夜之后
她从一场火山熔岩里,重新活了过来
这成了一个悲情故事的开端
口口相传,顶多一年寿命。在民间
嚼过的家长里短,无滋无味的老玉米杆一样
一口啐在黄土地上
纷至沓来的日子深埋
出产稻香,麦浪的乡村
也盛产没有骨头,比铁还硬的舌头
轻易敲击出邪火,借风燎原
鲜姓的女子,深谙五行相克
月光皎白,做两尾自由的鱼儿多好
无遮无拦。井底的那个月亮
用两声惊叹,接住了一个清净的世界
看客里有人叹息:苦命鸳鸯呀
老支书脸上风云变幻,最后大手一挥:
填了,再压上封石!
就像从此弥合了一块伤疤,了无痕迹
只有侥幸脱逃的半拉井绳,夜深人静时
泪湿衣襟
川北山地里,动容过小镇的爱情
典籍却朱笔一挥,推出了午门
就像那些长相曲折的竹子
从未活到成年
最后,月亮看见,有青青的苔藓
依偎着,由缝隙钻上来
怯怯地,打量人间
谁频拭衰老的泪水?
谁擎萤灯年年徘徊?
前年回去,井依旧蓬头垢面
长满老年斑的封石,早被人奋力掀翻
两只蝴蝶牵手飞过,井口
两茎小花,直起腰来
笑得多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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