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瑶宇 于 2016-5-2 20:28 编辑
新作部分：
鸟之殇
如果它向前飞，经过几棵
年迈的槐树，或许它会在枝叶间哼歌
再吃几朵槐花
槐花是几天前开的
傍晚散步
我也曾嗅到那一股醒神的香
如果它向后飞，那里是
一排整齐严肃的屋檐
由于惧怕，它并不一定乐意歇息
它会将高高的屋檐
飞过……
在这美好的春天
相信屋檐的那边，也必定美好
它还可以向左飞向右飞
海阔天空，永远属于它
可它再也无法扇动
起飞的翅膀
它灰色的身段，紧紧贴在坚硬的公路上
像要抓住些什么
不发现羽毛，你永远也不知道
它曾是一只鸟
刚刚，又有一辆载满石头的车
从中碾压了过去
(2016.4.13)
孔雀消失了一只
是的，我记不起了。这一句诗的下一句是什么？
在那林林总总的草丛，这一根草是什么草？
还记得石子吧，在河流里，
你曾精心挑选的石子？
啊，我只记得为数不多的河流。
但只有让我跌倒的那一条河流，记得更为清楚……
是的，很多时候，我已抓不到事物的真身。
似曾相识，很虚无。
我记住某些东西，同时又忘记某些东西；
有一厘米悲伤挤进来，就会有一厘米欢乐逃走。
就在刚刚，一只乌鸦飞了过去，
我心中的孔雀，消失了一只。
（2016.4.15）
十字路口
不觉，我又一次站在了十字路口。脚跟灌满了铅，是什么感觉？
还记得曾在另一个十字路口，我遇见一颗大而不知名的树，树上六七只鸟，见我，惊慌而逃。
那次我走得很神气。
这次没有鸟，也没有树，荒芜，连人烟也没有。
这次如果走错，我会感到从未有过的荒凉落寞，就像在无边的沙漠中孤身倒下，那样荒凉落寞。
在某个空间时间之内，我将不动如山。双脚在地上长着根须。
多年以后，当你来到这个十字路口之时，我已艰难痛苦地离开。你惊讶地发现，石头上竟有两只半尺深的脚印。
当然，你不会认为那是一个迷路的人的迷失。
你会想到神仙，或者佛。
（2016.4.18）
旧锁记
一把被风雨锈蚀的旧锁
考验着我的叙述能力
钥匙不在了
主人不在了
它仍挂在
半遮半掩的破门上
不会有人愿意
用上好的棍子
将一把朽坏的旧锁撬开
里面的秘密
已少得可怜
也不会有人愿意推开
一扇锁都锁不住的破门
但蚂蚁愿意
蝙蝠也愿意
在门左侧的三米处
有一件旧衣
披在满是裂纹的土墙上
被风吹得噗噗响
当你走得越远便越会察觉
它不仅仅像是
一只欲闯私宅
却没有闯进去
而被刑罚的风筝
(2016.4.18)
洪水记
不间断的雨水，已让河面
高于去小学必经的那一座石桥
还未平息，还未平息……
学校的内部
渐渐镀上了几厘米厚的铜镜
教室楼上的窗子，贴着越来越多
诧异而悲凉的眼睛
他们在想，课还怎么上
应该怎么回家
雨怎么下了这么久
继续下怎么办……全部是疑问
当学校下方的十几户居民
也到学校避灾的时候
他们的房子，已经只剩下一个
小小的不规则的三角形
那是2004年夏天，雨渐停风还很大
我的雨伞被风横中折断
有趣的是，在回家的路上
我和父亲在水里，竟用棍子敲晕了
一条三斤多的草鱼
（2016.4.19）
速记
眼前的草叶在草丛里打着蝴蝶结
更远的草叶在草丛里点着微微显露的头
尽头一排排灰色的树影
叶片朦胧
扮演起了不断散落的花瓣……
能看到这幅画的人，必定曾醉心于辽阔
并在那里，爱上了微风
（2016.4.20）
写下第一个字
白天的幕布，逐渐加深
夜晚再次来临
风声，虫鸣，不断如线
我对这良宵无话可说
呛不住寂寥？我用墨水
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字
第二字是什么？
……上帝也无法知道
有些话我特意说给自己
比如朗诵一段座右铭
比如道一声晚安
还有一些话，总是主动
死死抓住风的尾巴
它从来不等某人
来将它偷走
放在纸上，像一小块黑夜
是它的唯一意义
（2016.4.22）
短章
（1）
茶碗里有七片茶叶
泡开，我看到了
海带在海中飘动的情景
轻轻喝一口
大大喝两口
我掘开了我隐秘的渴
喜悦感涌上来
像切断了动脉那样
喷射
（2）
此刻，窗外一片黑
路灯微微亮
我惊讶于刚刚
读到的新闻：
“世界上最黑的材料诞生了
黑到无法测量到底有多黑。”
比黑？我的文字欲望
刀刃般锋利
“我……什么都不怕……”
但你看到窗帘
一阵掀动，像风吹
（3）
我不断地把文字当石头
扔向诗歌的心脏
茶都凉了
谁能了解我的悲哀？
诗的最后一个字
是对诗生活的致命一击
我仍在继续
（2016.4.23）
练兵场
1.
桂生
桂生
桂生……
你喊得声音都嘶哑了
他们只是把头
僵硬地扭过来
他们都不是桂生
怎会给你说
桂生不在家呢
2.
那天，风很大
天欲大雨
我仍然坚持出门
即使有点蠢
但我毕竟做了一回勇士
回到家
我仍然觉得
感冒咳嗽
是值得的
3.
真正爱诗的人
喜欢为一张
即将停止心跳的纸
用笔尖
再划上几刀
4.
众多小说里我不看言情小说
众多诗歌里我不看情诗
我对某种事物一重视
便会重视到反常
5.
你向前跑
你会发现
总有人与你方向相反
但他绝不是
在后退
6.
寂寥的拳头
空气那么大
你怎么避得开？
7.
当诗歌遇到眼睛，无共鸣
当钥匙插进锁孔，打不开
作为愤青
小小的愤怒在燃烧
8.
噗通，一颗石头掉进了水里
噗通，一个人掉进了水里
荒郊野外
这些都是大自然现象
9.
看着凳子上
两本几年前的眼光挑选的
至今未读完的诗集
我悟到了人们
喜欢在“当初”前面
加上“活该”两个字的原因
10.
自从你手里拿着两把
血液染红的刀
再也没有人在你面前教你拼命了
11.
一些声音进入耳朵
像挨了耳刮子
当真正有人要给你两耳刮子时
你会觉得
让一些声音进入耳朵
毕竟是不错的选择
12.
光像密集的电线
我像一个灯泡
清晨醒来
打开窗子
我整个人都是通透的
13.
沉默的意义很有限
开口的意义也很有限
这个度
公鸡把握得最好
14.
“别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喝死算了……”
我和六爸的这段对话
应该如何去忘记？
15.
当雨点像锥子
当狂风像大刀
不要害怕
人人都是孙悟空
铜头铁臂
16.
白得纯粹
你的眼睛会被闪瞎
无论是白得纯粹
还是黑得彻底
你都瞎子
（2016.4.23）
晨光
我又一次对
抓不住的事物产生质疑
眼前的光
到底是不是光？
天空雍容华贵
无数看不见的绳索
延伸至我的脚趾
捆绑，射击……
在束缚和中弹中
我因大使命
而获得大自由
太阳运动，高山远离
止于瞳孔？
败是光之绳
成是光之翼
（2016.4.27）
裤衩
风轻轻一吹
裙摆盛开成荷叶状
乳白的大腿上
浮现，一把剪刀
这样的风景
适合于男人
适合于台阶低处
向上探看
（2016.4.29）
钥匙与门
抓住或者看见钥匙
我竟会情不自禁想起门
几天前的一个早上
一群人在楼下
话语激烈，嘴型夸张
并用身体围成了
一个不规则的圆圈
从他们口中探知：
某住户被一伙盗贼做了
很大的减法
连防盗门也不翼而飞
那住户有多可怜
盗贼功底便有深厚
将钥匙插进锁孔
我会想到：将门关紧点
临走还不忘模仿盗贼
用手使劲推几下
（2016.4.29）
旧作部分：
殉葬者
蜘蛛营养不良而死
精心编织的网
却还在角落，大张其口
一只蚊子，两只蚊子……相继上网
没有蜘蛛再去吃掉它们
一天天循环等死
成为了它们为蜘蛛殉葬的
唯一方式
现场
大地上又多了出一团热闹
一群人紧紧围住
事故现场，像是在巩固一场正义……
有手指抛向血迹的，有嘴巴
道出真相的；有眼睛渗出同情的
我也在人群，并参与其中
事先，我就在场了——
道路的两侧，事先就很惨白
汽车，也是提前早到的
只有那个小男孩，慢了一步
月亮辞
我多次提及它，并用它
做河流里的乡愁
把内心与故土
洗濯干净
晾晒在我瞻望的家园
我不希望有云朵，再去掩映它
不显一半隐一半
不那样独立和不可测
我总是不明白，它既然多次
打量我
为何还要打量他人？
它不懂得我的自私
有时，我将要在夜里作出
一种别离
想与它抱拥，却发现
它已被人偷偷咬了一口
爱安静
爱嘀嗒的水声
可以从里面截取
止渴的意识
我的表达离不开存活
爱秋天的物语
肃穆的风向
与生命最高的部分齐平
爱小径的鸟鸣
震落第一颗露珠的心
晶莹草木的毛发
我还爱奔走的蚂蚁
它的速度
比我散漫的脚步还要快
安静之中的事物
适当的动，抑或出声
让我更爱安静
如果安静得多余
我担心心弦易断
会有事发生
论写诗的功效
写诗的功效有很多
比如让人敏感脆弱，风吹草动有所幻想
一粒米也能引发内心的感动
比如让人沉浸在汉字的迷宫
自己不自由无所谓，让文字先行自由
比如还能圆现实中无法圆的梦……
总结起来，写诗是让人变成精神病
精神富足于常人，以便继续写诗
常人的泪水不可能填满一条干裂的河流
诗人写诗，倾注到一定程度
不需要银碗众多，只需要大海
从饥饿中醒来
从床头的左上方
漆黑的空气里探过去
我能找到
灯的具体坐标
多么熟悉，夜夜相见
从饥饿中醒来
我的意识
绵羊全无，青草辽阔
多么害怕清醒
就多么惧怕寂静
夜拧紧了它的闹钟
我得以完成
一幅幅泼墨画
怕它一团糟
我关掉了开灯的想法
词语操练
把生活糟糕的部分，叫做石头；
把生活美好的部分，叫做鲜花。
把疼痛隐去，伤口趋近愈合；
把快乐隐去，笑容逐渐收敛。
……吟弄风月，多膘，满腹油腻。
呈铺故事，瘦而不腻，却也塞牙。
隐性之诗，读起来耗费脑力。
暗语像阴谋，读懂的人
第一时间被诗人灭口。而真情
是最利的那一把温柔刀。
关于好
饭要吃得好，要在最难啃的骨头上游刃有余。
路要走得好，保证经过的路荆棘最少，鲜花最多。
梦也要做得好，凡能想到的地方，都能梦上一回。
……一辈子好短，一切都要是最好的。
可是，我见过许多匍匐得比秋草还要低的人
他们不停地对人点着头:“好的，好的，我这就去……”
应声而去的背影不知是去捕捞油盐
还是去提炼生命的余温。隐忍得多好啊！
我确信“好”也有着某些隐秘的疼痛。
除非带来一粒种子
很多时候，无法为某一种心情
自圆其说
就像无法为一枚果子
找回那一朵已陨灭的花
春天之前万物干了什么
无需知道
风穿越千山万水把阳光吹得温暖
只需了解阳光，无需了解风
风很多时候
自己也无法揭开自己的身世
除非某天它带来了一粒
可歌可泣的种子
即兴
把沉闷的胸口敞开
掏心掏肺
再也难以关上
用幻想
用一首绝望的情诗
淌出的泪水
去填
越填越空……
心情牵着谁的鼻子
谁就陷入漩涡
比如
一个弄丢爱情的人
又满上了
潮湿的空酒杯
雪人
那年，我的头发还未全黑，
将川东的雪，在门前堆得比我还高。
日上三竿，雪人的鼻子、眼睛，
开始渐渐没有了棱角。
我喜欢冬日的暖阳，也喜欢雪，
为何它们要相悖呢？后来，
到了北方，人家的门前的雪人很高，
但没有我高。我伸手去摸了摸，
雪人立刻留下了掌印。
我中了闪电，不敢让爱升温了。
想法
任何一厘米空气
都无法改变它枯燥的本质
夜晚关了灯，也无法改变
我不能捏死一些怪异的想法
让其滋生，方有奇趣
就拿前几天的想法来说
不结婚但拥有家和爱情
不上厕所但尝遍人间美味
……这些想法固然莫名其妙
但想一想，我开心啊
还有什么比开心更重要？
再拿此刻来说，我想要
跳出某种笼子完成一首诗
从中嗅到酒味，你不能
认为我一个疯子。我想法很多
但要求仅此一点
你若说我是疯子，我就会
产生捶打自己的想法
你若不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我打死自己为止
初春小雨
“想写点什么……”
今天遭遇小雨，
雨滴像从冬天窃来的冰霜
停在我的额头。
正好，需要清醒……
老天在预示着什么？
我静下心来，
听雨水沙沙，看枝叶摇晃。
“初春尚寒呢！”
我发出一声叹息。
其它的叹息，并未诞生。
来自群组: 中国诗社 |
发表于 2016-5-2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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