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刘彦均 于 2012-9-18 22:36 编辑
敞亮阳光的精神访谈
黄翔答《原野》主编刘彦均问
刘彦均:黄翔老师您好!您既是诗人又是艺术大师还应该是位伟大的哲人智者。“你可以对某种社会体制不喜欢甚至持批评立场,但并不等同于你不爱生你养你的一方水土,在情感和精神上割断同你的家国故园及同时代人的任何联系”(您的观点);您“流亡海外,这真是这个民族的耻辱与不幸”(钱理群:《诞生于“停尸房”的中国世纪末的最强音》——日译本《黄翔的与诗想》序);今天您老作为大型诗人访谈“八六大展”中世人最难忘记的一位诗人能同意接受我们的访问,在感动之余希望这也是一种呼唤,不管是对诗人,还是对于我们的祖国。 黄翔:我过去怎样说,现在仍然怎样想,同样的性情、同样一个人。“文革”浩劫中普遍扭曲与弱智年代中的“启蒙”、置身参与当年诗的集群性“八六大展”,是早已“沉湮于时间”却绝不会“垂落于记忆”的以往岁月的场景。当下时日中我希望以综合艺术的立体表现揭示人类精神地域的浩瀚,但无论以何种形式解读或表现生命,对我来说都是“诗”:平面文字、狂草线条、色彩构图、行为书写的诗。 此刻,来自故国家园的声音,几近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然而,这近乎微弱的声音中却有一种人性的温热的真实!有一种绷裂其中的让我难以承受的痛痕。这声音来自一份“民刋”、或者一座“小城”,较之于权贵和品牌、却百倍地弥足珍贵!!!生活和人心中总有一种无从泯灭的东西,那就是一个寻常的生命同另一个寻常的生命普普通通的面对,这是人类“群体黑暗”中早已丢失了的一丝阳光的“本真和纯粹”!今生岁月糟踏殆尽、生命日趋边缘,我对此分外珍惜而双眼润湿! 刘彦均:您老作为朦胧诗派的先驱,《启蒙社》的创始人,是您拉开了中国现代新诗运动的序幕。诗评家张嘉谚教授有如此评价:“黄翔-一中国摩罗诗人,是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中的活化石”。当我想到这些,心情激动的同时却流下了眼泪。黄翔老师,真的好想您老现在是立在中国的土地之上。 黄翔:我从来没有离开中国,我始终“站立在中国的土地上”,作为一个星球过客,我认同和崇尚精神意义上的“世界公民”,也渴望成为浩瀚黑暗中的“天宇访客”,却至今始终是一个中囯公民和中华民族的子孙!数不清的夜晚我常常梦中“窃居”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新生代的年青朋友,我此刻就想立于你的面前与同时代人、尤其是新生代的朋友相聚!你看见吗?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此刻,我的笔头在抽泣!我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面对我的祖囯,我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就让那些极有城府、老谋深算者去嘲笑吧,我的生命是远未定形的“雏型中的童年”!!!
刘彦均:当您老将第一期油印民间刊物《启蒙》贴在王府井大街的墙上,并向自发聚集的群众朗诵《火神交响诗》时(奚密:《另一种辽阔:读黄翔的诗──序《黄翔诗歌总集》),有没有想过以后的遭遇?《启蒙》(1978年10月11日,北京)与《四五论坛》(12月才出现)之间有什么特点及不同?《启蒙》在这个时期推出,有它特别的意义吗? 黄翔:当年从“山高皇帝远”的贵州高原奔赴北京去张贴“启蒙”大字报特刊和散发油印民刊,就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准备“一去不复返”!同行者方家华、李家华、莫建刚当时也同一心态和决心。长期不准我发声、封杀、打压我的言论出版自由,我就誓死捍卫我的与生俱来的天赋人权!你不准我发表,我就到政治、文化中心的北京去面对公众书写和发表!我要把我的诗布满整个天空,让全世界都看到!!! 当时的历史场景已记录于我的中英文自传中。最近国际笔会为举办成立90周年庆典,同别的国家诗人、作家一起,我应邀写下《东西方文化自由交叉》一文和《自由思想者》一诗,以后将中英文原稿传《原野》民刋。 原拟在1978年10月10日推出《启蒙》,因当夜至北京时间太晚延误。之所以选择那个时候是文革浩劫后的历史机遇,要么抓住这一刹那,要么让它稍纵即逝、擦肩而过。因为那是“历史性变革”的一瞬!生命个体和社会群体都必须捅出一个洞透一口气!!!而当时整个社会正值有“思想解放”的倡导,我的精神生命在此背景上却是“天马行空、独往独来”的“诗”的呈现,其超前意识不自缚于“人为框架”,也不自囚于“精神设限”。 《启蒙》承传和延续人类历史上始于意大利的“文艺复兴运动”、法国“启蒙运动”、上世纪中国的“五四运动”的人文精神;它对社会现实的关注也以此为前提。无权力的野心和欲望,也无传统政客的“打倒皇帝当皇帝”的世俗功利追逐,但面对社会变革敢于自觉肩负和担当!《启蒙》与不同民主社团互为兼容,旗帜鲜明地反专制、争人权,向国内外率先公开提出对毛泽东及其文革浩劫重新评价!《启蒙》同社会不同“党派、组织和团体”以不同方式推动历史进程,为共同实现“民主中国”起而抗争!“诗”非政治,却是超越政治范畴、凸显社会良知的“大政治”;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是精神暴虐的死敌和叛逆!正因为如此,文革时当整个社会群体高呼“万寿无疆”的同时,诗的喉咙迸发的语言却是“为什么一个人能驾驭千万人的意志,为什么一个人能支配普遍的生亡?!”也许,世俗钻营与功利之徒眼目中,诗人是“永不得逞”、“终生沉湮”于强权的天真傻蛋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