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干面包
麦色逻辑。多孔的猜疑
一个人的饥饿
不是轻易能够欺骗
她拾掇琐碎粉末
为群鸟引路
一滴水就足够让她从刀锋上复活
她期待一杯热牛奶，在器皿的布道前
醒来
一些东西在她身体里
风化太久了
可以被撕下的，仿佛只有日期
（2017.3.7夜，3.14午改）
02.低飞的鸟
低飞的鸟边飞边叫
嗓音也是低低的
低飞的鸟不是故意飞低的
他的背上
压着更多天空
有时
就像被人间踢开的一块石头——
大地最为仁慈
允许他把回声系于身后，当作烟尘一路擦除
（2017.2.16晨，3.1午改）
03.杨志的刀
刀是好刀。只要扶着肉
就能站起来
晦气也是祖传的
那枚青记，像块优质的铁，还在人间淬炼
卖
不过是从嘴里拔去一颗獠牙
不卖
就先拿异端的血
擦把脸再说
（2017.2.24傍晚，3.22晚改）
04.下午茶
整个下午在茶水中很快浑浊
青涩开始显现出寡淡
两只茶杯之间没有相碰，也没有
仰望。彼此素昧平生的涟漪
也没有产生
她用小指指尖，把沉淀的默然
搅入黄昏。而他坐在对面
趁着天色还未暗透
偷呷了一口
她映照在杯沿上的红晕
（2017.1.7夜）
05.海明威
老人离开海后
凯彻姆
就缩小成枪管那么大
大海因为过于浩瀚
无处可去
就活得永久
且悲伤
（2017.3.28晚，29晚改）
06.吃鸡
所有禽类的好动在味蕾上
有了收敛
翅膀。大腿。让人爱恨无措的肋骨
都在转眼间
轻下来
脖子最接近黎明
逐渐空掉的盘子最接近一轮日出
只有屁股肥而不腻
像一个不善言谈者的嘴
肿在口水里
（2017.3.23晨，28夜改）
07.风筝
风筝不走回头路
在天空
仅有微小的翩跹供人仰慕
爬。必须用力
上去的时候，恨不得让风长满骨骼
集体主义的爱最好统一高度
所有的线
要拴在迎风面
拽紧了难免有些痛
偶尔做一回无牵无挂的败叶，被民间收留
（2017.3.23午，4.4晚改）
08.春夜
宜雨。宜欢喜。宜垂下纱帐
让一只蟋蟀的歌谣落入俗套
起夜之人先拧亮自己
黑暗无涯。锁孔里已无一处月光可供栖居
道路开垦出遗骨与远方
都市的繁华，在霓虹灯交错的唇上反复荡漾
你失眠。你欲言又止
你往空虚的衾被中又安放一座不夜城
（2017.4.10晚，4.18下午改）
09.名义
一瓢水从她手上递过来
水晕光亮。蜂蝶围绕她的笑意飞出弧度
我放下近处的四季，和来年的匆忙
头顶的树木，还不能遮住
两个人的忧愁
不该让花朵在此时开放。不该让太阳
白白燃烧在眼帘之后
在某个时刻，远山抬起巨大的帽沿
我们之间的默契
仅被一道栅栏隔开
（2017.5.23午，6.13午改）
10.吃草
草有草的天涯
羊嘴有羊嘴的牢笼
率性如刺，但不可以扎人
被威风降服需要一个认命的过程
低下去的，有时是腰杆
有时是头颅
草汁儿再丰美
也填不饱一个肉食者的胃
（2017.5.31晚，7.16午改）
11.孤独一日
早起。不急于洗漱，
让昨天在身体里，多留一会儿。
窗子只开半扇。有风吹进来
就够了。使空气安抚一个人的呼吸，不至于多余。
吃碗里的饭。慢一点，仔细一点，
像努力去爱已爱过的人。
走在路上，让影子与最浓的树荫重合；
经过孩子们时，想到死者。
从落日中挑拣骨头，似乎不够仁慈——
内心再无更多光明可供初升。
（2017.8.22下午）
12.柳条湖
想杀人的时候，就算一个巴掌，
也能拍得很响。
像失控的火车，沿铁道线，一路鬼叫着闯过
营口、田庄中、盖平、海城、辽阳、鞍山、铁岭、开原、四平、本溪、抚顺、沟邦子……
——而且，不允许有回声。
（2017.9.19下午，9.20午改）
13.飞吻
要下车了，
他向后排的母亲飞吻致别。
同样的动作他做了两次：
一次是走到车门旁，一次是站在站台上。
阳光穿过书包和他年幼的手指，
让这个清晨趋于早熟。
他转身走了。刚才的手势
被影子留下来——
一个表示“我多么爱你”；
一个表示
“我们终将分离”。
（2017.8.10晨，21晨改）
14.抽屉
送走卧床多年、相依为命的母亲后
她松了口气。甚至
还有些小欢喜
像一种解脱
同样发生在她身上——
落叶为如何飘落赢得了自由
再不用偷偷出门；
不用躲在卫生间里吃药；
擦去吐在地板上的秽物时，也不用提心吊胆
天空多么蓝。空掉的房间多像一个抽屉
她可以把胃癌诊断报告
随手扔在床头、茶几，或沙发上
再不用
压上更多黑暗
（2017.8.11晚，10.6晨改）
15.人体模特
那年，我正值青春。而她
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她从故乡带来的泥土味，漫过整个六月。
南方的阳光畅通无阻，我的画笔
曾在她过早松弛的胸部
有一些停顿。
海风从画室吹进来，无声无息；
墙角，扶桑花的皱褶爬满花蕾，仍被我喜爱。
在众目睽睽下，她一件件脱去衣服，
仔细地，像一棵树落完叶子
准备过冬。那时的我
眼睛里充满羞涩。
而她从不与任何人对视，只是将目光
望向窗外，
仿佛看见大海。
（2017.8.14晚） |
发表于 2017-10-22 0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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