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禅诗问答录之也牛

碧青 · 发表于 2019-1-24 12:38

本帖最后由碧青于 2019-1-25 14:58 编辑

现代禅诗问答录(7)

            现代禅诗问答录之也牛
                                 碧青/也牛

      碧青：也牛先生您好！
      现代禅诗流派在当代中国诗坛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影响，并被很多学者和现代诗歌理论研究者关注和认同，甚至被誉为当代诗歌的清流。我很想知道，您是什么时候开始了现代禅诗的探索？有怎样的故事或机缘？
      也牛：佛经里说：机缘就是众生信受佛法的根机和因缘。根机即佛性，人人本具。而因缘却各有各的不同。
      我从2008年开始现代禅诗的探索，刚好就迎面碰上了南北老师开设在网路上的“现代禅诗探索”BBS论坛。这个“以心灵为创作本体，引禅入诗，或以诗呈现禅意、禅思、禅理、禅境，实现禅与现代诗的结合"，提倡“诗禅双修”的论坛，像一池妙不可言的莲花，一下子把我吸引了过去。
      一晃十年过去了，我在论坛里参究佛法，体悟禅要，练习写作，每一次精进都得益于这里的善友和师长，他们是我的引路明灯！
      “空门不肯出，投窗也太痴；千年钻故纸，何日出头时。”这首诗的作者是古灵禅师。它说明了善知识和善师友的重要性。
      我自幼从父学艺，八岁时就能编蚕簸和撮箕。那时候七天逢一场，我就将编好的篾货挑到仓山古镇去卖。蚕簸一元二角钱一个。撮箕五角，装三升：都是一青一黄。
      因为我年龄小，“篾货做得既乖巧又皮实”社员都很喜欢。他们心底里欺我不谙市场，想买便宜，所以还没有到晌午我就提前卖完了。而其他篾匠都要等到我卖完了之后才有买主上门的。
      我卖篾货，其实也是了解市场的，价格不会很低。卖篾货的钱，一方面是为了交书本费、买纸笔墨砚，另一方面是为了补贴家用。因为我们家有七口人，男娃儿我排行老大，兄弟姐妹五个。母亲上面没有公婆（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我父亲才三岁，而那时候我爷爷已去世两年半了。我父亲是跟着我伯父长大的，伯父比我父亲大九岁。也就是说，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我伯父才十二岁。多亏了他的拉扯。）伯父跟桥板堰的赵篾匠做徒弟。每天一碗米养三个人（在伯父脚下、父亲头上还有一个孃孃，七岁）。不够时，伯父晚上回到家里便做些小东西换红薯、萝卜。父亲五、六岁时，便被迫每天爬到后山上去砍慈竹，刮风下雪不间断。因为父亲年幼穿得又单薄，长期感冒没有钱医治，便落下来一个常年咳嗽的病根。那时候还没有解放，保、甲都没有人管你，所以父亲常年吃药，一直吃到解放，又吃到大集体直到包产到户那一年四十七岁他去世。我挣的钱很大一部分就是替他看病抓药。
      我一边做手艺一边读书。放学回家和星期天都是不允许看书做作业的。父亲说：“一则费灯油，二则没有时间”。我只有在晚上躲在被窝里偷看一会儿我喜欢的书。因为我家后墙和隔壁伯父家后墙中间只隔一条屋檐水沟，正好，两家的后墙（土墙）都在同一个位置爆着一条二指宽的裂口。伯父念《金刚经》。我便偷他家的光读《唐诗三百首》（伯父曾经还跟李家咀陈道怀学过道士）。我很喜欢王维、孟浩然、苏轼、马致远等的诗词曲，便把它们背了下来。我觉得他们的作品意境空灵、清寂、淡远，读来轻松、愉悦。像一剂清凉散，可以休歇，可以医治心灵深处的苦痛。我觉得人生是苦的，有许许多多的束缚需要解脱！
      也许是这些亲身经历给我埋下了佛禅的种子，也许是亲受人生是苦、亲见生命无常的缘故。我有意无意喜欢上那些有禅意的东西了。
我需要表达，我热爱上了文学。读高中时我是校文学社的社长兼校刊《郪光》的主编。1988年秋，还因为我发表过一些诗歌、散文，小说被“德阳市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但当时写的那些诗，都是抒发自己在生活中的烦恼或苦闷的，正如给我诗集《莲子初啼》写序的南北老师所说：“那是一条绝望之路”。
      后来的生活更加驳杂，我几乎全部沦陷了。正如我在自己的一首诗中所写：

      众生苦呵：秋风才起
      星粒就被自己的欲望吹落
      ……
      谁来拯救这些迷情
      让他们离苦得乐？菩萨
      阿木柯河流过

      草原上驼背的月亮
      只是一道
      窄
      门
            ——《红原大草原》

      那是无边的烦恼和痛苦，仿佛与生俱来。
      我想休歇，想解脱，在生活和创作上想突破。一个偶然的时间，在网路上浏览新闻，我发现了“现代禅诗探索”论坛，接触到了现代禅诗和现代禅诗流派的宗旨：现代禅诗流派旨在探索一条将古老的东方禅思、禅意、禅趣，用西方各种不同的现代派手法和形式表现出来，开拓汉语现代诗歌的思想内涵，提升汉语现代诗歌的艺术境界。了悟生命实相，诗禅双修。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油然而生，一股清流洗过全身，顿感心中空明。
      我找到了人生和诗歌的双重突破口！
      就像那只撞窗的苍蝇，我终于有了一个“出头”之日。拨开云雾见青天，从此，我便爱上了它。日日是好日啊！

      碧青：您的经历、感悟和对于诗歌的探索过程，深深触动了我的心灵。使我对禅、对现代禅诗，有了更深的认识和恭敬，甚至生发了一种敬畏感。感恩禅，把苦难人生引入光明智慧的心灵生活。感恩诗歌，让我们有一种表达感恩和心灵醒悟的方式。世上，无论是什么方式，能拯救人的生命和心灵脱离苦难，就是非常美好的方式。现代禅诗的探索者，因着“以禅为根本”，亦走上了探寻生命智慧的道路，从而得到了生命智慧对自我心灵的护佑，并得到了生命智慧的引领，使心灵回归、契合生命的智慧，并可以诗意地呈现生命的智慧。在此，真诚赞叹和致敬您的“拨开云雾见青天，日日是好日”的智慧生活！
      此时，我很想知道，您什么时间加入的现代禅诗探索群体？
      也牛：“2008年之后，才开始在‘现代禅诗探索’论坛上发表作品。而加入现代禅诗研究会，却是一年前（2011年）的事……
      他最初的诗作，并无禅的意趣，只是一般的现代诗歌而已。但在两年之后，也就是进入2011年之后，他的作品明显有了一个质的不同。（2012年4月·南北《常在禅悦空明中》——序也牛的诗集《莲子初啼》）”，就引这两段来作答吧。

      碧青：中国禅追求的终极境界是明心见性，看到自己的本来面目。而禅家又讲究平常心是道、不离世间觉、凡圣不二。而诗与禅的交融点在悟处。悟境，即是人的心灵本体静默觉照的清明之境。以诗的方式呈现禅意、禅思、禅理和禅境，亦是禅家的传统方式。以心灵为创作本体的现代禅诗探索群体，引禅入诗，或以诗呈现禅意、禅境，实现了禅与现代诗的结合，这也是现代禅诗探索群体对当代诗歌的主要贡献。作为现代禅诗流派的重要成员，您怎样认识和评价现代禅诗流派这个诗歌探索群体？
      也牛：“中国禅追求的终极境界是明心见性，看到自己的本来面目”。所谓明心，即是究明我们那颗幻生幻灭的意识心。它包括前六识的攀缘心，第七意识（末那识）分别心，以及第八意识（阿赖耶识）执着心。所谓见性，即是彻见自己本有的真如佛性：如来藏性。此藏性无始以来，不生不灭，非空非有，毕竟常恒。具足恒沙妙用，超越一切名言对待。当体即是，动念即乖。本源自性清净，不着一物。犹如虚空无形无相，亦如日轮照彻天下，一切万法尽在如来藏中。但众生自迷，着相外求，因此枉受生死轮回不息。
      如来藏是众生内在的佛性，也是众生成佛之因。故《华严经》中说“一切众生皆具有如来智慧德相”。
佛法虽有三藏十二部之多，但所诠义理不外大小二乘。小乘所诠三法印，大乘所诠一实相印，实相亦名真如，亦名佛性。《圆觉经》名“圆觉妙心”，《华严经》名“一真法界”，《般若经》名“实相般若”，《净名经》名“不二法门，《法华经》名“一乘实相”，《楞严经》名“常住真心”，“妙真如性”，或“三如来藏”。它的本体是无形无相、不生不灭、绝诸戏论、湛然常住的。作用却是具足恒沙妙用，一切山河大地、草木丛林、森罗万象、染净诸法皆从此中流出，皆是其印现。
      禅宗六祖慧能禅师在《法宝坛经》中说︰“汝之本性犹如虚空，了无一物可见，是名正见。无一物可知，是名真知。无有青黄赤白，长短大小，但见本源清净觉体圆明，即名见性成佛。”释迦牟尼佛在《金刚经》所说：“以色身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明心见性一词简约总括地解释起来，就是：从究明人们的‘心’（相用）的形相与作用，而彻见、领悟、神会生命的根源——‘性’(本体)之妙体与真理，以觉醒迷梦，而了生脱死，证大涅槃。”——原音老人。
      看祖师大德们修行的历程，常常有这样的描述：“豁然顿悟，作礼而去，欢喜奉行”。这后半句意思非常重要。这是成佛入圣的不二法门。
      所以，禅家又讲平常心是道、不离世间觉、凡圣不二。即以一颗彻悟的智慧妙心超圣回凡。以心灵为创作本体的现代禅诗探索群体，引禅入诗，或以诗呈现禅意、禅境，实现了禅与现代诗的结合，这是现代禅诗探索群体对当代诗歌的主要贡献。其中南北、碧青、古石、昌政、何兮、曹红燕几位“梅子熟时栀子香”，或修证、或悟诗、或行文已臻圆熟。李艳敏、林荣、胭脂茉莉、奥冬、黄春祥、石上硫、朱枫、图书拥百城等同人也精进不退，终有一天会了悟佛法，成就菩提！
   作为现代禅诗流派的探索成员，我常常觉得自己不够精进，对于佛慧禅髓参悟尚浅，没有证量。因此我的现代禅诗写得还很生涩，还在路上。但我愿心坚固，只要诗禅双修，“竹榻蒲团不计年。”假以时日，或许自是家珍也未可知（一笑）？

      碧青：也牛先生太谦逊了。其实，在现代禅诗探索群体里，您深厚的禅学修为和真实的心灵悟证，早已经在诗歌中显露出来。而且，每一首诗都具有禅机、禅境和禅趣，这是还没有修出真实的禅智慧者永远难以抵达的诗境。虽然，您过去很少以长篇评论或读诗随笔的形式表达自己的理论观点，但在现代禅诗论坛日常点评同人的诗歌时，随时表达了您思想的睿智和心灵的醒悟。我总是默默读着您的诗，跟在您的诗歌后面前行，试图有所领悟。
      亦因长时间受到各位同仁诗歌的启迪和美好的引领与护佑，平常的日子，若有时间，我就会进入现代禅诗论坛，默默读诗，或偶尔点评某一首诗，享受最美好的心灵风景。
      十余年来，这种诗歌阅读和交流的方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而回首现代禅诗流派的发展，亦令人感慨万千。
      虽然现代禅诗探索群体成员分布在不同的省份，主要依赖网上的交流，但仍然形成了自成一家的具有先锋精神的诗歌流派。此时，我很想知道，您如何看待互联网对现代禅诗流派的影响。
      也牛：2014年9月，我应《诗刊》社之邀参加了在湖南长沙举办的“诗刊：纸媒与网络论坛”。参加这次论坛的缘起是我在“《诗刊》邀你当编辑”活动中，推荐了现代禅诗研究会昌政和何兮两位同人的现代禅诗各一首，均被采用了。《诗刊》给予我的奖励，就是这个机会。
      论坛举办三天。在自由讨论的那天下午，我被分到曾参加“《诗刊》青春诗会”的女诗人灯灯、蓝紫一组。与我们一组的还有其外两个诗人，一个四川的一个湖南的。灯灯、蓝紫、我和湖南的那个大学生诗人贺予飞都拿出了各自认为满意的诗作，请众诗人流传批点。展开对诗歌的激烈研讨，拍砖砸蛋毫不怜香惜玉，也不必尊敬男长。
      当时，我拿出来的是一组现代禅诗。他们读后都很惊讶。评曰：精短，安静，空灵，通透，见性而又愉悦。他们问我给这种诗命一个名叫什么？我答：这就是“现代禅诗”。他们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佩服地表示认可。
      不久《诗刊》编辑聂权和刘年来到了讨论区巡视，灯灯便向他们极力推荐我的诗。她说：“我第一次读到这么安静、空灵、见性而通透的现代禅诗。读后让人心地清净，像吃了一剂清凉散”。
      聂权便问我的名字，我告诉了他。他立刻想起来了“嗬！对头，就是也牛。这次在‘《诗刊》请你做编辑’活动中，唯一一次推荐两首诗，两首都被选中的推荐者。”“你是四川的吧？”我点点头。聂权和刘年都笑了，他们愉快地接受了灯灯的推荐。
      后来，这一组现代禅诗共九首，发表在《诗刊》2014年第十一期（下半月）重点栏目“银河”上。这是当年在短短三个月时间内，现代禅诗研究会第三位同人荣登国刊。
      也是著名诗人、国刊编辑对现代禅诗的认可和支持！
      接下来，在诗歌研讨活动中，我介绍了现代禅诗和我们的现代禅诗研究会。并向他们推荐了《现代禅诗探索丛刊》和《世界现代禅诗选》。他们都一直洗耳恭听，欣喜阅读！
      第二天，是全体与会诗人代表就纸媒与网络对诗歌写作的影响，分别在论坛上发言。我举起我们的《世界现代禅诗选》向与会诗人、作家和编辑介绍和推荐现代禅诗。我说：“互联网将我们分布在全国各省的现代禅诗探索者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提供了我们探索、研讨现代禅诗的平台和方便，壮大了探索队伍，加速了现代禅诗的形成和发展”。
      而纸媒，更好地记录和保存了这一成果！
      当然了，现代禅诗的写作和参悟一样都是需要安静和渐进的。要自成一家具有先锋精神的诗歌流派，我们一定要克服时下的喧嚣，静心写作，不浮躁，不贪厌，终会成为一股清流，流过这炎暑人间，给红尘俗世带来永久的清凉。

      碧青：以互联网为主要根据地的现代禅诗探索群体，形成的不断增强的影响力，是与同人们以各自独特的方式积极推广现代禅诗和更多编辑和诗人的关注而分不开的。而现代禅诗所取得的成就，更是依赖所有的同人在漫长时光里锲而不舍的追求或曰心灵的修行取得的。
      您是否可以谈一谈，自开始现代禅诗探索以来，您推出了哪些佛禅文化和诗歌专著？有那些自己满意的诗作，愿意与更多的追求诗意生活的人们分享？
      也牛：或许是因为我四处奔波、居无定所的缘故，也或许是我才疏学浅、悟性低的缘故。我不太喜欢写大块头的文章。即使写诗，也写得很短、很清浅。我不想折磨自己继而又折磨读者：生命苦短，都不容易啊。积点阴德吧！
      所以我读得较多，解得不多。想得较多，写得不多。这么多年来写过几篇小小说，短散文，诗歌及诗歌短评。发表的更少，只在《诗刊》《星星》《绿风》《诗潮》《中国诗歌》《安徽文学》《德阳文苑》等发表过一些诗歌、散文、小小说。有的诗歌被《世界现代禅诗选》《中国百年诗人新诗精选》《读出的禅意：年度禅意诗选读》等选本收入。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过诗集《莲子初啼》《只手之声》二部。
      我几乎没有自己满意的诗作，一直都在学习、探索中，现姑且罗列几首习作于后，就教于大家：

                  溪边

      坐看云起的人
      背后有一对木桶
      已经放下

      心头轻松哟：他不用急着挑水回阳坡
      路像一根扁担
      坐在臀下

                     山寺

      四月。山下开始割麦，耙田，栽秧
      上山来礼佛的香客极少

      老尼姑除了给灯池里添添油，便拿起棕帚
      一遍一遍替菩萨除扫
      她神态安祥，像一位身著衲衣的祖佛

      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菩萨们
      反倒像一群凡夫野老，身上扑满香尘

               空鸣

      也不知流走了多少岁月
      石桌上，一只空陶罐
      盛满了雨水

      惊蛰节晚上
      我听见
      它“呱！”地叫了一声


            直觉

      花圃里
      栀子花的香
      青青白白


            那些心中藏有寺院的人和物

      木桶挑水最好喝
      大风天
      不要去瞅它的漏洞

      木桶，老了就活了
      一身苔绿好年轻


               天晴了，云朵还没有开

      看不见天。只看见蓝得发黯的空
      深不见底的空

      又绿又亮的白杨树叶
      要喊你就喊一嗓
      钻进林荫道的小伙子要腾跃

      飘动。他本来就是一件薄薄的
      花衣裳


               归  隐

      从远古流来
      岷江  撞在我的指尖上
      开出一朵小小的浪花

      立刻又凋谢了
      我看见它短暂的一生都在
      这即来即去的江水里

                           ——选自《诗歌周刊》总第345期“四川·成都青白江《意外》诗群诗选”栏目

      碧青：您的这七首诗，我过去都拜读过，而如今再读，亦有非常强烈的新鲜感或陌生感。在您的诗中，我体会到并理解了“常读常新”这几个汉字的意义。
      以《溪边》为例。溪边，“坐看云起的人”，背后是“放下”的一对木桶，“路”，亦被放下了，所以，“路”像一根扁担，被他“坐在臀下”，放下便自在，放下即解脱。他不仅把身上的担子放下了，亦把脚下的路放下了。诗中的觉悟之境，亦是生命的解脱之境啊！而这首诗的画面，呈现的是担水人在溪边“歇息”或“放下”的瞬间，却又是那么的真实和朴素，简约和明净，又是那么的非同寻常。面对《溪边》，我很想引用学友演学先生关于一首现代禅诗的某种评价：（《溪边》）“只是生活中极为平常的一个片段，而生活中每一个最平常的片段，却隐藏着超越一切的平常与不平常的真性。”
      而这种真性的发现与诗意的呈现，是需要禅家智慧的心悟或心灵的契合的。这亦是“诗禅双修”的融通之处。
      现代禅诗提倡“诗禅双修”，亦是缔造着现代禅诗探索者的心灵福祉。非常希望您能分享一下诗禅融合的所思、所悟、所得。
      也牛：“一切法、一切物，都是如来藏性的映现，当体就是我们的真如佛性。只要不粘著色相，心空无住，当下就可全幻即真；如果粘著尘境，迷相逐物，那么就是全真即幻。迷与悟其实就差这么一点，所以修行修行，就修这么一点东西，不是另外再修一个别的什么东西。在心地上用功夫，保养这个真性，这就是佛法。如果离开这个性体，以有所得之心去修法，都是外道。
         “法的本质就是智慧光明、觉性遍满的一真法界。这清净的法界即所谓的如来藏。如来藏即是不生不灭的圆满觉性。如来藏中没有部分与全体的差别，也不是各自有或共有的。因为佛及众生乃至一切法，都是如来藏的显现，每个法的作用力都遍满十方，法法交融，相互含摄，相互影响。没有一个法可以独立存在，任何一个法即是法界的全体，一即一切，圆融无碍。简单的说：如者不动，来者任运，藏者含藏。即诸佛的一切功德含藏其中，故名如来藏。一切法本具的觉性，也即是法性。法性是指觉性，并非是空性，空性是喻法。法性在有情的层面，被称作佛性。佛性是特指有情成佛而言的。因为虽然一切法本具觉性，然而不是一切法都成佛。成佛不是觉性成佛，觉性是不必成佛的，也成不了佛。因为有觉性而没有烦恼的推动是不会成佛的。成佛是有情众生的烦恼为动力，包括我执的力量、要成佛解脱的愿力等等，推动有情众生造成成佛的因果。一次，一个天台宗的法师讲天台无情有性的道理，竟然说成一切法皆有佛性，无论有情无情，故一切法皆可成佛，豆角茄子也能成佛。这是已误入邪见的了，是误解了佛法。如果把豆角掰成两半，哪一半成佛？再把豆角剁成馅，哪一粒成佛？豆角茄子是一切法所摄，都具有觉性是没错的，因为有觉性，所以一切法才能相互因缘作用，才能成就因果不相错乱。但是茄子豆角没有烦恼心，没有成佛的愿力，怎能推动它去成佛呢？所以说觉性、佛性、成佛一定要清楚的了解其中的真义，不可乱解乱谈，否则造成邪说。基于在有情众生的角度，佛性是一切众生本具的智慧光明，是本有。凡夫不减，成佛不增，周遍法界，常寂光也。生死涅磐皆是其圆满的幻化，了不可得。不可得是诸法圆融含摄、一即一切、不可分割也不可得，并非离有无见的不可得。一切众生、业力、迷惑的当下，即是智慧光明的不思议演义，从未减少或远离。佛性非是实有可见之物，是本具之觉性(智慧光明)，众生迷之而成惑，即无明造业。所造所作覆盖性德，对本具之觉性愈加迷惑不识，然而本具之觉性从未变异。诸佛出世的目的就是为让众生悟入本具的觉性。修行也只为完全回归本具的觉性。修证的最后境界唯证方知。圆满证悟本具觉性者，即入不动佛如来性任运三昧，即本有佛性自在行。亦名安乐行仪，亦名流水无间，亦名如来藏随自意三昧。因其是本具之觉性(本有)，亦可说后有，因借修方显。佛性非缘生，但借缘生而显，所以不离缘生。本具觉性即真如妙性，即如来藏，即自性清净心，即常寂光。任运是回归本性后之事，少分回归少分任运，多分回归多分任运，完全回归完全任运。任运非普通凡夫所行之事，凡夫任运只是造业。如来藏是佛陀的了义之教，直显佛陀智慧及所证悟的境界。但因众生的根性、业力、执着心各自不同，所以从对机的角度说不同的教法。对于迷惑而执著法相的人，多说诸行无常的法相、少说诸法无我的法性。为不再执著法相的小悟之人，广说无我的法性，显示清净的真如法界。为中根的菩萨广说六度万行的菩萨道，于中无所得，圆满波罗蜜门。为上根的菩萨直说如来藏自性清净心，而显大般若涅磐的不思议任运。依佛法说，对上根者就直舍方便，但说无上道。这无上道就是第一义悉檀---如来藏教法(本具的智慧光明)。对下根者就更以异方便，助显第一义。这以异方便就是对治悉檀，应众生的烦恼及执着心而施设的方便教法。由于佛弟子的证悟各有差别，所以各家对如来藏也有着不同的理解和诠释。二乘行者的菩提涅磐、唯识的俱生智、中观的无生忍、天台的真空妙有、华严的一心法界，都是站在不同角度的演义。其中最具如来藏本色的则是圣达摩师为代表的禅宗，六代祖师中，前三代是原型的如来藏，后三代是混合型的如来藏(因与般若中观合流了)。选择与自身心相应的见法与修法来实践，按佛陀的古训来深入佛法，即亲近善士、听闻正法、如理作意、法随法行。从闻思修而入三摩地，方可得到佛法的真实利益及受用。”
      ——以上是我阅读中收集到的笔记，为了义贯通达，引用到这里时有增删。上面把禅修说得很透辟了，借用在此共参。
         “禅的特质就是真实的智慧。虽然禅存在于各宗各派各教中，这一智慧只有在佛法中才究竟圆满，而在佛法种种禅法中，只有明心见性，是一切禅法的核心。
      把这一智慧整体及任何一信一闻一思一解一见一修一行乃至一念，用现代诗的艺术形式权释和表达，都是禅诗。这样的现代诗创作，就是坚守‘禅为根本’的现代禅诗创作（演学）。”
      禅修有什么新方法吗？我想是没有的。这方面的经教汗牛充栋比比皆是，八万四千法门不出其右。只不过，修行人因根性有利钝，烦恼有大小而开悟有顿、渐罢了。可悟后起修，“悟”不是“证”，就更别说证量了。闻思修证，重在“修”；信解行证，重在“行”。
      至于修诗，除了演学的“开示”，我的想法是：在基于生命的层面上，用般若智慧了知人身难得，空观“诸行无常、诸法无我、人生是苦”而离苦得乐。珍惜生命，获得禅悦和解脱自在。在当下的生活中禅意地生活、工作、写诗即是大用！

      碧青：非常感谢也牛先生分享“诗禅双修”的体悟：“在生命的层面上……用般若智慧……珍惜生命，获得禅悦和解脱自在。”这无疑是一条正道。曾有智者说，人类生命的最高智慧，在佛家思想里。而作为“读书人”，我们汲取佛禅生命智慧思想的一种很重要的方式，就是阅读佛禅文化的经典。我很好奇，您平时喜欢看哪些佛禅文化书籍？希望与大家分享的是哪一本或那几本经典？
      也牛：我平时喜欢看《无量寿经》《金刚经》《华严经》《圆觉经》《楞严经》《维摩诘经》《心经》《坛经》及《景德传灯录》宋·道元辑、《五灯会元》宋·释普济辑等经典，以及《禅诗三百首》《明月藏鹭——千首禅诗品析》和现、当代关于佛禅与诗歌的著作。如李叔同《花雨满天》、吴言生《禅宗诗歌境界》、日本·铃木大拙《禅与生活》、台湾·林谷芳《千峰映月》《两仞相交》等。
      根据我视力所及和浅薄的修学，我向大家推荐《楞严经》《坛经》《五灯会元》和吴言生《禅宗诗歌境界》及台湾·林谷芳《千峰映月》《两仞相交》这几本书。它们更容易让我们悟入！也更契合我们的根器。
      当然，现代禅诗写作毕竟和上列书籍中的古典禅诗词不同，悟入点和方式也各不相同的。只要我们练好了现代诗歌的写作方法，写现代禅诗就有依皈！“诗禅双修”也就有了落脚点。

      碧青：在您看来，当代获得空前发展的佛禅文化，对现代禅诗的发展有那些影响？
      也牛：现代禅诗的倡导者和发起人南北这样定义现代禅诗：用现代诗的形式和表现手法写作具有禅味禅境界的诗歌。现代禅诗，是现代的禅的诗，而不是别的诗，也就是自由体诗，区别于古代律诗、绝句那种格式很严的禅诗。唐代王维的诗文对禅学造诣很深。禅与诗或艺术不是神秘的东西，一切都在普通与平常的生活和事物中显现，“艺术源于生活”，诗与禅所面临的诗歌精神正是禅所理解的自由与智慧。
      所以，当代获得空前发展的佛禅文化，对现代禅诗的发展影响巨大。“现代禅诗”不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的，它如一棵参天大树离不开土壤、空气和阳光一样。它有祖国5000年文化的根，又碰上开放、包容、知行合一的好时代。因缘具足，自然而然就生根、发芽、生长起来了。

      碧青：本世纪以来，特别是最近十年，在现代禅诗流派这个创作群体之外，很多诗人开始注重禅与诗的融合。能否谈一谈，您主要关注哪些诗人？能否谈谈他们的创作有哪些特色？
      也牛：洛夫、周梦蝶、雷默、少木森、孔孚、何三坡、大解、刘年等是现代禅诗流派这个群体之外创作较多现代禅诗的诗人。
洛夫与周梦蝶已盖棺定论，是世界上最有影响也当之无愧的现代禅诗集大成者。他们的现代禅诗没有文化断层。特别是洛夫的现代禅诗融合了东、西方文化和禅文化的精髓，可谓是一座丰碑！
      雷默是“新禅诗”的领军者。前几年，他的新禅诗确实也吸引了很多人，但这几年似乎写得少了。他的新禅诗往往从现实出发，在生活中发现禅意，确实有许多可取和可借鉴之处。
      少木森是我们都比较熟悉的，他写了很多禅意诗，在国外媒体开设过“禅意诗”专栏，出版过几本禅意诗集，可谓是一心不二而有成就的长者。他还呕心沥血出版过《读出的禅意：×××年度禅意诗选》。其中，每一年也选了我们现代禅诗探索群体成员的现代禅诗若干，他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功不可没。
      其他像孔孚、何三坡、大解、刘年等都是无意为禅而禅的诗人。他们的许多诗歌确实具有禅意禅境界，读来令人禅悦。我们在古石编选的公众号“现代禅诗欣赏”中也反复选发推荐过这些诗人的现代禅诗。之所以这样的诗人在当下中国诗坛越来越多。是因为“诗与禅的交融点在悟处”，有一个共同点，就理所当然的了。

      碧青：因为“诗与禅的交融点在悟处”，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现代禅诗的创作之路会越走越宽阔。亦因此，若干年之后，或在更遥远的未来岁月里，会有很多追求和依赖运用生命智慧而写作诗歌的诗人，他们会奉献给人世很多优秀的现代禅诗。这也是我们这个现代禅诗探索群体努力和存在意义及希望的某种无形无迹的延续吧！
      相信，这也是我们每一位同人的心声！
      亦因此，当下的我们，在诗意地探索和呈现生命智慧的路上，更不敢“懈怠”，更不能“退缩”，只能奋力前行！
最后，很想听听您个人诗歌创作的发展构想或者梦想心语！
      也牛：我写诗的初衷是表达，因为我心中有苦和离苦之后的欢乐。我是一个不爱束缚的人，用写诗来解脱自己。如果硬要说有一个梦想的话：那就是“诗禅双修”，得大自在！

      碧青：非常感谢也牛先生真诚而耐心地回答了我的所有提问。
      这一篇问答录，令我得到很多生命智慧的启迪，内心很温暖，亦很感恩。
      在大寒时节完成了这一篇问答录，预示着立春时节马上就要到了。我亦仿佛遥望到又一种期待已久的春天：阳光灿烂，万物的种子出世，迎着蓝蓝的白云天……
      而此刻，我亦想再一次去默读也牛的《归隐》：

      从远古流来
      岷江  撞在我的指尖上
      开出一朵小小的浪花

      立刻又凋谢了
      我看见它短暂的一生都在
      这即来即去的江水里

      诗中，“归隐者”静定的心灵呈现的大千世界，就像从远古流来的岷江。
      “从远古流来/岷江撞在我的指尖上/开出一朵小小的浪花”,呈现着无穷的意蕴。犹如一种真实的存在，又揭示着一种规律，或本是一种象征。从远古流来的浩瀚岷江，撞在“我”的指尖上，一个动词“撞”，显示了岷江的莽撞。它一路从远古流来，或许是偶然才撞到了“我的指尖”。遇缘而生，开出一朵小小的浪花。而江河的浪花，本身就是即开即落。它成形的瞬间即迅速消散，“立刻又凋谢了”，复归于“岷江”自身的状态。在这时，而“我看见它短暂的一生都在/这即来即去的江水里”。
      这时的“见”，本是“悟之见”。归隐者依然“归隐”，但已经见到了“诸法无常”，见到了“即来即去的江水”。它撞到“我的指尖”，一朵小小的浪花瞬间开放和凋谢，而“我”的心灵依然明澈，仿佛，我的手指，亦依然停留在那里。那是江水流来的地方，亦是江水流去的地方……
归隐者的“见”到，即印证了真实的意义。
      这种“见”，又是一种离见的“见”。岷江，流来流去，它本与归隐者的“见”并无关系。或者说，归隐者的见，并不会随流来流去的岷江而呈现或消失……
      “如同世尊所说，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离见便见（演学）。”
      这亦是本诗最深刻的诗意吧！
      或许，归隐者，亦才是真正的归来者，才是真实意义的呈现者。
      归隐或呈现，本在一处。
   亦因这首诗，我再一次向禅致敬！向也牛致敬！向现代禅诗致敬！！
   由此亦可知，禅，改变或提升的绝对不只是我们的诗歌境界，而是改变或提升着我们的心灵和生命境界，改变或提升着我们的生活状态和命运。
感恩中国古老的禅和诗歌，让我们能够更多地享受以心灵的智慧为底蕴的生活。

                                       也牛完成于2018年12月28日   2019年1月21日改定
                                       碧青于2019年1月24日定稿

南北 · 发表于 2019-1-27 21:55

现代禅诗问答录(7)：

现代禅诗问答录之也牛

碧青|也牛

碧青：也牛先生您好！
现代禅诗流派在当代中国诗坛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影响，并被很多学者和现代诗歌理论研究者关注和认同，甚至被誉为当代诗歌的清流。我很想知道，您是什么时候开始了现代禅诗的探索？有怎样的故事或机缘？
也牛：佛经里说：机缘就是众生信受佛法的根机和因缘。根机即佛性，人人本具。而因缘却各有各的不同。
我从2008年开始现代禅诗的探索，刚好就迎面碰上了南北老师开设在网路上的“现代禅诗探索”BBS论坛。这个“以心灵为创作本体，引禅入诗，或以诗呈现禅意、禅思、禅理、禅境，实现禅与现代诗的结合"，提倡“诗禅双修”的论坛，像一池妙不可言的莲花，一下子把我吸引了过去。
一晃十年过去了，我在论坛里参究佛法，体悟禅要，练习写作，每一次精进都得益于这里的善友和师长，他们是我的引路明灯！
“空门不肯出，投窗也太痴；千年钻故纸，何日出头时。”这首诗的作者是古灵禅师。它说明了善知识和善师友的重要性。
我自幼从父学艺，八岁时就能编蚕簸和撮箕。那时候七天逢一场，我就将编好的篾货挑到仓山古镇去卖。蚕簸一元二角钱一个。撮箕五角，装三升：都是一青一黄。
因为我年龄小，“篾货做得既乖巧又皮实”社员都很喜欢。他们心底里欺我不谙市场，想买便宜，所以还没有到晌午我就提前卖完了。而其他篾匠都要等到我卖完了之后才有买主上门的。
我卖篾货，其实也是了解市场的，价格不会很低。卖篾货的钱，一方面是为了交书本费、买纸笔墨砚，另一方面是为了补贴家用。因为我们家有七口人，男娃儿我排行老大，兄弟姐妹五个。母亲上面没有公婆（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我父亲才三岁，而那时候我爷爷已去世两年半了。我父亲是跟着我伯父长大的，伯父比我父亲大九岁。也就是说，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我伯父才十二岁。多亏了他的拉扯。）伯父跟桥板堰的赵篾匠做徒弟。每天一碗米养三个人（在伯父脚下、父亲头上还有一个孃孃，七岁）。不够时，伯父晚上回到家里便做些小东西换红薯、萝卜。父亲五、六岁时，便被迫每天爬到后山上去砍慈竹，刮风下雪不间断。因为父亲年幼穿得又单薄，长期感冒没有钱医治，便落下来一个常年咳嗽的病根。那时候还没有解放，保、甲都没有人管你，所以父亲常年吃药，一直吃到解放，又吃到大集体直到包产到户那一年四十七岁他去世。我挣的钱很大一部分就是替他看病抓药。
我一边做手艺一边读书。放学回家和星期天都是不允许看书做作业的。父亲说：“一则费灯油，二则没有时间”。我只有在晚上躲在被窝里偷看一会儿我喜欢的书。因为我家后墙和隔壁伯父家后墙中间只隔一条屋檐水沟，正好，两家的后墙（土墙）都在同一个位置爆着一条二指宽的裂口。伯父念《金刚经》。我便偷他家的光读《唐诗三百首》（伯父曾经还跟李家咀陈道怀学过道士）。我很喜欢王维、孟浩然、苏轼、马致远等的诗词曲，便把它们背了下来。我觉得他们的作品意境空灵、清寂、淡远，读来轻松、愉悦。像一剂清凉散，可以休歇，可以医治心灵深处的苦痛。我觉得人生是苦的，有许许多多的束缚需要解脱！
也许是这些亲身经历给我埋下了佛禅的种子，也许是亲受人生是苦、亲见生命无常的缘故。我有意无意喜欢上那些有禅意的东西了。
我需要表达，我热爱上了文学。读高中时我是校文学社的社长兼校刊《郪光》的主编。1988年秋，还因为我发表过一些诗歌、散文，小说被“德阳市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但当时写的那些诗，都是抒发自己在生活中的烦恼或苦闷的，正如给我诗集《莲子初啼》写序的南北老师所说：“那是一条绝望之路”。
后来的生活更加驳杂，我几乎全部沦陷了。正如我在自己的一首诗中所写：

众生苦呵：秋风才起
星粒就被自己的欲望吹落
……
谁来拯救这些迷情
让他们离苦得乐？菩萨
阿木柯河流过

草原上驼背的月亮
只是一道
窄
门

——《红原大草原》

那是无边的烦恼和痛苦，仿佛与生俱来。
我想休歇，想解脱，在生活和创作上想突破。一个偶然的时间，在网路上浏览新闻，我发现了“现代禅诗探索”论坛，接触到了现代禅诗和现代禅诗流派的宗旨：现代禅诗流派旨在探索一条将古老的东方禅思、禅意、禅趣，用西方各种不同的现代派手法和形式表现出来，开拓汉语现代诗歌的思想内涵，提升汉语现代诗歌的艺术境界。了悟生命实相，诗禅双修。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油然而生，一股清流洗过全身，顿感心中空明。
我找到了人生和诗歌的双重突破口！
就像那只撞窗的苍蝇，我终于有了一个“出头”之日。拨开云雾见青天，从此，我便爱上了它。日日是好日啊！

碧青：您的经历、感悟和对于诗歌的探索过程，深深触动了我的心灵。使我对禅、对现代禅诗，有了更深的认识和恭敬，甚至生发了一种敬畏感。感恩禅，把苦难人生引入光明智慧的心灵生活。感恩诗歌，让我们有一种表达感恩和心灵醒悟的方式。世上，无论是什么方式，能拯救人的生命和心灵脱离苦难，就是非常美好的方式。现代禅诗的探索者，因着“以禅为根本”，亦走上了探寻生命智慧的道路，从而得到了生命智慧对自我心灵的护佑，并得到了生命智慧的引领，使心灵回归、契合生命的智慧，并可以诗意地呈现生命的智慧。在此，真诚赞叹和致敬您的“拨开云雾见青天，日日是好日”的智慧生活！
此时，我很想知道，您什么时间加入的现代禅诗探索群体？
也牛：“2008年之后，才开始在‘现代禅诗探索’论坛上发表作品。而加入现代禅诗研究会，却是一年前（2011年）的事……
他最初的诗作，并无禅的意趣，只是一般的现代诗歌而已。但在两年之后，也就是进入2011年之后，他的作品明显有了一个质的不同。（2012年4月·南北《常在禅悦空明中》——序也牛的诗集《莲子初啼》）”，就引这两段来作答吧。

碧青：中国禅追求的终极境界是明心见性，看到自己的本来面目。而禅家又讲究平常心是道、不离世间觉、凡圣不二。而诗与禅的交融点在悟处。悟境，即是人的心灵本体静默觉照的清明之境。以诗的方式呈现禅意、禅思、禅理和禅境，亦是禅家的传统方式。以心灵为创作本体的现代禅诗探索群体，引禅入诗，或以诗呈现禅意、禅境，实现了禅与现代诗的结合，这也是现代禅诗探索群体对当代诗歌的主要贡献。作为现代禅诗流派的重要成员，您怎样认识和评价现代禅诗流派这个诗歌探索群体？
也牛：“中国禅追求的终极境界是明心见性，看到自己的本来面目”。所谓明心，即是究明我们那颗幻生幻灭的意识心。它包括前六识的攀缘心，第七意识（末那识）分别心，以及第八意识（阿赖耶识）执着心。所谓见性，即是彻见自己本有的真如佛性：如来藏性。此藏性无始以来，不生不灭，非空非有，毕竟常恒。具足恒沙妙用，超越一切名言对待。当体即是，动念即乖。本源自性清净，不着一物。犹如虚空无形无相，亦如日轮照彻天下，一切万法尽在如来藏中。但众生自迷，着相外求，因此枉受生死轮回不息。
如来藏是众生内在的佛性，也是众生成佛之因。故《华严经》中说“一切众生皆具有如来智慧德相”。
佛法虽有三藏十二部之多，但所诠义理不外大小二乘。小乘所诠三法印，大乘所诠一实相印，实相亦名真如，亦名佛性。《圆觉经》名“圆觉妙心”，《华严经》名“一真法界”，《般若经》名“实相般若”，《净名经》名“不二法门，《法华经》名“一乘实相”，《楞严经》名“常住真心”，“妙真如性”，或“三如来藏”。它的本体是无形无相、不生不灭、绝诸戏论、湛然常住的。作用却是具足恒沙妙用，一切山河大地、草木丛林、森罗万象、染净诸法皆从此中流出，皆是其印现。
禅宗六祖慧能禅师在《法宝坛经》中说︰“汝之本性犹如虚空，了无一物可见，是名正见。无一物可知，是名真知。无有青黄赤白，长短大小，但见本源清净觉体圆明，即名见性成佛。”释迦牟尼佛在《金刚经》所说：“以色身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明心见性一词简约总括地解释起来，就是：从究明人们的‘心’（相用）的形相与作用，而彻见、领悟、神会生命的根源——‘性’(本体)之妙体与真理，以觉醒迷梦，而了生脱死，证大涅槃。”——原音老人。
看祖师大德们修行的历程，常常有这样的描述：“豁然顿悟，作礼而去，欢喜奉行”。这后半句意思非常重要。这是成佛入圣的不二法门。
所以，禅家又讲平常心是道、不离世间觉、凡圣不二。即以一颗彻悟的智慧妙心超圣回凡。以心灵为创作本体的现代禅诗探索群体，引禅入诗，或以诗呈现禅意、禅境，实现了禅与现代诗的结合，这是现代禅诗探索群体对当代诗歌的主要贡献。其中南北、碧青、古石、昌政、何兮、曹红燕几位“梅子熟时栀子香”，或修证、或悟诗、或行文已臻圆熟。李艳敏、林荣、胭脂茉莉、奥冬、黄春祥、石上硫、朱枫、图书拥百城等同人也精进不退，终有一天会了悟佛法，成就菩提！
作为现代禅诗流派的探索成员，我常常觉得自己不够精进，对于佛慧禅髓参悟尚浅，没有证量。因此我的现代禅诗写得还很生涩，还在路上。但我愿心坚固，只要诗禅双修，“竹榻蒲团不计年。”假以时日，或许自是家珍也未可知（一笑）？

碧青：也牛先生太谦逊了。其实，在现代禅诗探索群体里，您深厚的禅学修为和真实的心灵悟证，早已经在诗歌中显露出来。而且，每一首诗都具有禅机、禅境和禅趣，这是还没有修出真实的禅智慧者永远难以抵达的诗境。虽然，您过去很少以长篇评论或读诗随笔的形式表达自己的理论观点，但在现代禅诗论坛日常点评同人的诗歌时，随时表达了您思想的睿智和心灵的醒悟。我总是默默读着您的诗，跟在您的诗歌后面前行，试图有所领悟。
亦因长时间受到各位同仁诗歌的启迪和美好的引领与护佑，平常的日子，若有时间，我就会进入现代禅诗论坛，默默读诗，或偶尔点评某一首诗，享受最美好的心灵风景。
十余年来，这种诗歌阅读和交流的方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而回首现代禅诗流派的发展，亦令人感慨万千。
虽然现代禅诗探索群体成员分布在不同的省份，主要依赖网上的交流，但仍然形成了自成一家的具有先锋精神的诗歌流派。此时，我很想知道，您如何看待互联网对现代禅诗流派的影响。.
也牛：2014年9月，我应《诗刊》社之邀参加了在湖南长沙举办的“诗刊：纸媒与网络论坛”。参加这次论坛的缘起是我在“《诗刊》邀你当编辑”活动中，推荐了现代禅诗研究会昌政和何兮两位同人的现代禅诗各一首，均被采用了。《诗刊》给予我的奖励，就是这个机会。
论坛举办三天。在自由讨论的那天下午，我被分到曾参加“《诗刊》青春诗会”的女诗人灯灯、蓝紫一组。与我们一组的还有其外两个诗人，一个四川的一个湖南的。灯灯、蓝紫、我和湖南的那个大学生诗人贺予飞都拿出了各自认为满意的诗作，请众诗人流传批点。展开对诗歌的激烈研讨，拍砖砸蛋毫不怜香惜玉，也不必尊敬男长。
当时，我拿出来的是一组现代禅诗。他们读后都很惊讶。评曰：精短，安静，空灵，通透，见性而又愉悦。他们问我给这种诗命一个名叫什么？我答：这就是“现代禅诗”。他们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佩服地表示认可。
不久《诗刊》编辑聂权和刘年来到了讨论区巡视，灯灯便向他们极力推荐我的诗。她说：“我第一次读到这么安静、空灵、见性而通透的现代禅诗。读后让人心地清净，像吃了一剂清凉散”。
聂权便问我的名字，我告诉了他。他立刻想起来了“嗬！对头，就是也牛。这次在‘《诗刊》请你做编辑’活动中，唯一一次推荐两首诗，两首都被选中的推荐者。”“你是四川的吧？”我点点头。聂权和刘年都笑了，他们愉快地接受了灯灯的推荐。
后来，这一组现代禅诗共九首，发表在《诗刊》2014年第十一期（下半月）重点栏目“银河”上。这是当年在短短三个月时间内，现代禅诗研究会第三位同人荣登国刊。
也是著名诗人、国刊编辑对现代禅诗的认可和支持！!
接下来，在诗歌研讨活动中，我介绍了现代禅诗和我们的现代禅诗研究会。并向他们推荐了《现代禅诗探索丛刊》和《世界现代禅诗选》。他们都一直洗耳恭听，欣喜阅读！
第二天，是全体与会诗人代表就纸媒与网络对诗歌写作的影响，分别在论坛上发言。我举起我们的《世界现代禅诗选》向与会诗人、作家和编辑介绍和推荐现代禅诗。我说：“互联网将我们分布在全国各省的现代禅诗探索者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提供了我们探索、研讨现代禅诗的平台和方便，壮大了探索队伍，加速了现代禅诗的形成和发展”。
而纸媒，更好地记录和保存了这一成果！
当然了，现代禅诗的写作和参悟一样都是需要安静和渐进的。要自成一家具有先锋精神的诗歌流派，我们一定要克服时下的喧嚣，静心写作，不浮躁，不贪厌，终会成为一股清流，流过这炎暑人间，给红尘俗世带来永久的清凉。
碧青：以互联网为主要根据地的现代禅诗探索群体，形成的不断增强的影响力，是与同人们以各自独特的方式积极推广现代禅诗和更多编辑和诗人的关注而分不开的。而现代禅诗所取得的成就，更是依赖所有的同人在漫长时光里锲而不舍的追求或曰心灵的修行取得的。
您是否可以谈一谈，自开始现代禅诗探索以来，您推出了哪些佛禅文化和诗歌专著？有那些自己满意的诗作，愿意与更多的追求诗意生活的人们分享？
也牛：或许是因为我四处奔波、居无定所的缘故，也或许是我才疏学浅、悟性低的缘故。我不太喜欢写大块头的文章。即使写诗，也写得很短、很清浅。我不想折磨自己继而又折磨读者：生命苦短，都不容易啊。积点阴德吧！
所以我读得较多，解得不多。想得较多，写得不多。这么多年来写过几篇小小说，短散文，诗歌及诗歌短评。发表的更少，只在《诗刊》《星星》《绿风》《诗潮》《中国诗歌》《安徽文学》《德阳文苑》等发表过一些诗歌、散文、小小说。有的诗歌被《世界现代禅诗选》《中国百年诗人新诗精选》《读出的禅意：年度禅意诗选读》等选本收入。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过诗集《莲子初啼》《只手之声》二部。
我几乎没有自己满意的诗作，一直都在学习、探索中，现姑且罗列几首习作于后，就教于大家：

《溪边》

坐看云起的人
背后有一对木桶
已经放下

心头轻松哟：他不用急着挑水回阳坡
路像一根扁担
坐在臀下

《山寺》

四月。山下开始割麦，耙田，栽秧
上山来礼佛的香客极少

老尼姑除了给灯池里添添油，便拿起棕帚
一遍一遍替菩萨除扫
她神态安祥，像一位身著衲衣的祖佛

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菩萨们
反倒像一群凡夫野老，身上扑满香尘

《空鸣》

也不知流走了多少岁月
石桌上，一只空陶罐
盛满了雨水

惊蛰节晚上
我听见
它“呱！”地叫了一声


《直觉》

花圃里
栀子花的香
青青白白

《那些心中藏有寺院的人和物》

木桶挑水最好喝
大风天
不要去瞅它的漏洞

木桶，老了就活了
一身苔绿好年轻


《天晴了，云朵还没有开》

看不见天。只看见蓝得发黯的空
深不见底的空

又绿又亮的白杨树叶
要喊你就喊一嗓
钻进林荫道的小伙子要腾跃

飘动。他本来就是一件薄薄的
花衣裳


《归隐》

从远古流来
岷江  撞在我的指尖上
开出一朵小小的浪花

立刻又凋谢了
我看见它短暂的一生都在
这即来即去的江水里
——选自《诗歌周刊》总第345期“四川·成都青白江《意外》诗群诗选”栏目

碧青：您的这七首诗，我过去都拜读过，而如今再读，亦有非常强烈的新鲜感或陌生感。在您的诗中，我体会到并理解了“常读常新”这几个汉字的意义。
以《溪边》为例。溪边，“坐看云起的人”，背后是“放下”的一对木桶，“路”，亦被放下了，所以，“路”像一根扁担，被他“坐在臀下”，放下便自在，放下即解脱。他不仅把身上的担子放下了，亦把脚下的路放下了。诗中的觉悟之境，亦是生命的解脱之境啊！而这首诗的画面，呈现的是担水人在溪边“歇息”或“放下”的瞬间，却又是那么的真实和朴素，简约和明净，又是那么的非同寻常。面对《溪边》，我很想引用学友演学先生关于一首现代禅诗的某种评价：（《溪边》）“只是生活中极为平常的一个片段，而生活中每一个最平常的片段，却隐藏着超越一切的平常与不平常的真性。”
而这种真性的发现与诗意的呈现，是需要禅家智慧的心悟或心灵的契合的。这亦是“诗禅双修”的融通之处。
现代禅诗提倡“诗禅双修”，亦是缔造着现代禅诗探索者的心灵福祉。非常希望您能分享一下诗禅融合的所思、所悟、所得。
也牛：“一切法、一切物，都是如来藏性的映现，当体就是我们的真如佛性。只要不粘著色相，心空无住，当下就可全幻即真；如果粘著尘境，迷相逐物，那么就是全真即幻。迷与悟其实就差这么一点，所以修行修行，就修这么一点东西，不是另外再修一个别的什么东西。在心地上用功夫，保养这个真性，这就是佛法。如果离开这个性体，以有所得之心去修法，都是外道。
“法的本质就是智慧光明、觉性遍满的一真法界。这清净的法界即所谓的如来藏。如来藏即是不生不灭的圆满觉性。如来藏中没有部分与全体的差别，也不是各自有或共有的。因为佛及众生乃至一切法，都是如来藏的显现，每个法的作用力都遍满十方，法法交融，相互含摄，相互影响。没有一个法可以独立存在，任何一个法即是法界的全体，一即一切，圆融无碍。简单的说：如者不动，来者任运，藏者含藏。即诸佛的一切功德含藏其中，故名如来藏。一切法本具的觉性，也即是法性。法性是指觉性，并非是空性，空性是喻法。法性在有情的层面，被称作佛性。佛性是特指有情成佛而言的。因为虽然一切法本具觉性，然而不是一切法都成佛。成佛不是觉性成佛，觉性是不必成佛的，也成不了佛。因为有觉性而没有烦恼的推动是不会成佛的。成佛是有情众生的烦恼为动力，包括我执的力量、要成佛解脱的愿力等等，推动有情众生造成成佛的因果。一次，一个天台宗的法师讲天台无情有性的道理，竟然说成一切法皆有佛性，无论有情无情，故一切法皆可成佛，豆角茄子也能成佛。这是已误入邪见的了，是误解了佛法。如果把豆角掰成两半，哪一半成佛？再把豆角剁成馅，哪一粒成佛？豆角茄子是一切法所摄，都具有觉性是没错的，因为有觉性，所以一切法才能相互因缘作用，才能成就因果不相错乱。但是茄子豆角没有烦恼心，没有成佛的愿力，怎能推动它去成佛呢？所以说觉性、佛性、成佛一定要清楚的了解其中的真义，不可乱解乱谈，否则造成邪说。基于在有情众生的角度，佛性是一切众生本具的智慧光明，是本有。凡夫不减，成佛不增，周遍法界，常寂光也。生死涅磐皆是其圆满的幻化，了不可得。不可得是诸法圆融含摄、一即一切、不可分割也不可得，并非离有无见的不可得。一切众生、业力、迷惑的当下，即是智慧光明的不思议演义，从未减少或远离。佛性非是实有可见之物，是本具之觉性(智慧光明)，众生迷之而成惑，即无明造业。所造所作覆盖性德，对本具之觉性愈加迷惑不识，然而本具之觉性从未变异。诸佛出世的目的就是为让众生悟入本具的觉性。修行也只为完全回归本具的觉性。修证的最后境界唯证方知。圆满证悟本具觉性者，即入不动佛如来性任运三昧，即本有佛性自在行。亦名安乐行仪，亦名流水无间，亦名如来藏随自意三昧。因其是本具之觉性(本有)，亦可说后有，因借修方显。佛性非缘生，但借缘生而显，所以不离缘生。本具觉性即真如妙性，即如来藏，即自性清净心，即常寂光。任运是回归本性后之事，少分回归少分任运，多分回归多分任运，完全回归完全任运。任运非普通凡夫所行之事，凡夫任运只是造业。如来藏是佛陀的了义之教，直显佛陀智慧及所证悟的境界。但因众生的根性、业力、执着心各自不同，所以从对机的角度说不同的教法。对于迷惑而执著法相的人，多说诸行无常的法相、少说诸法无我的法性。为不再执著法相的小悟之人，广说无我的法性，显示清净的真如法界。为中根的菩萨广说六度万行的菩萨道，于中无所得，圆满波罗蜜门。为上根的菩萨直说如来藏自性清净心，而显大般若涅磐的不思议任运。依佛法说，对上根者就直舍方便，但说无上道。这无上道就是第一义悉檀---如来藏教法(本具的智慧光明)。对下根者就更以异方便，助显第一义。这以异方便就是对治悉檀，应众生的烦恼及执着心而施设的方便教法。由于佛弟子的证悟各有差别，所以各家对如来藏也有着不同的理解和诠释。二乘行者的菩提涅磐、唯识的俱生智、中观的无生忍、天台的真空妙有、华严的一心法界，都是站在不同角度的演义。其中最具如来藏本色的则是圣达摩师为代表的禅宗，六代祖师中，前三代是原型的如来藏，后三代是混合型的如来藏(因与般若中观合流了)。选择与自身心相应的见法与修法来实践，按佛陀的古训来深入佛法，即亲近善士、听闻正法、如理作意、法随法行。从闻思修而入三摩地，方可得到佛法的真实利益及受用。”
——以上是我阅读中收集到的笔记，为了义贯通达，引用到这里时有增删。上面把禅修说得很透辟了，借用在此共参。
“禅的特质就是真实的智慧。虽然禅存在于各宗各派各教中，这一智慧只有在佛法中才究竟圆满，而在佛法种种禅法中，只有明心见性，是一切禅法的核心。
把这一智慧整体及任何一信一闻一思一解一见一修一行乃至一念，用现代诗的艺术形式权释和表达，都是禅诗。这样的现代诗创作，就是坚守‘禅为根本’的现代禅诗创作（演学）。”
禅修有什么新方法吗？我想是没有的。这方面的经教汗牛充栋比比皆是，八万四千法门不出其右。只不过，修行人因根性有利钝，烦恼有大小而开悟有顿、渐罢了。可悟后起修，“悟”不是“证”，就更别说证量了。闻思修证，重在“修”；信解行证，重在“行”。
至于修诗，除了演学的“开示”，我的想法是：在基于生命的层面上，用般若智慧了知人身难得，空观“诸行无常、诸法无我、人生是苦”而离苦得乐。珍惜生命，获得禅悦和解脱自在。在当下的生活中禅意地生活、工作、写诗即是大用！

碧青：非常感谢也牛先生分享“诗禅双修”的体悟：“在生命的层面上……用般若智慧……珍惜生命，获得禅悦和解脱自在。”这无疑是一条正道。曾有智者说，人类生命的最高智慧，在佛家思想里。而作为“读书人”，我们汲取佛禅生命智慧思想的一种很重要的方式，就是阅读佛禅文化的经典。我很好奇，您平时喜欢看哪些佛禅文化书籍？希望与大家分享的是哪一本或那几本经典？
也牛：我平时喜欢看《无量寿经》《金刚经》《华严经》《圆觉经》《楞严经》《维摩诘经》《心经》《坛经》及《景德传灯录》宋·道元辑、《五灯会元》宋·释普济辑等经典，以及《禅诗三百首》《明月藏鹭——千首禅诗品析》和现、当代关于佛禅与诗歌的著作。如李叔同《花雨满天》、吴言生《禅宗诗歌境界》、日本·铃木大拙《禅与生活》、台湾·林谷芳《千峰映月》《两仞相交》等。
根据我视力所及和浅薄的修学，我向大家推荐《楞严经》《坛经》《五灯会元》和吴言生《禅宗诗歌境界》及台湾·林谷芳《千峰映月》《两仞相交》这几本书。它们更容易让我们悟入！也更契合我们的根器。
当然，现代禅诗写作毕竟和上列书籍中的古典禅诗词不同，悟入点和方式也各不相同的。只要我们练好了现代诗歌的写作方法，写现代禅诗就有依皈！“诗禅双修”也就有了落脚点。

碧青：在您看来，当代获得空前发展的佛禅文化，对现代禅诗的发展有那些影响？
现代禅诗的倡导者和发起人南北这样定义现代禅诗：用现代诗的形式和表现手法写作具有禅味禅境界的诗歌。现代禅诗，是现代的禅的诗，而不是别的诗，也就是自由体诗，区别于古代律诗、绝句那种格式很严的禅诗。唐代王维的诗文对禅学造诣很深。禅与诗或艺术不是神秘的东西，一切都在普通与平常的生活和事物中显现，“艺术源于生活”，诗与禅所面临的诗歌精神正是禅所理解的自由与智慧。
所以，当代获得空前发展的佛禅文化，对现代禅诗的发展影响巨大。“现代禅诗”不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的，它如一棵参天大树离不开土壤、空气和阳光一样。它有祖国5000年文化的根，又碰上开放、包容、知行合一的好时代。因缘具足，自然而然就生根、发芽、生长起来了。

碧青：本世纪以来，特别是最近十年，在现代禅诗流派这个创作群体之外，很多诗人开始注重禅与诗的融合。能否谈一谈，您主要关注哪些诗人？能否谈谈他们的创作有哪些特色？
也牛：洛夫、周梦蝶、雷默、少木森、孔孚、何三坡、大解、刘年等是现代禅诗流派这个群体之外创作较多现代禅诗的诗人。
洛夫与周梦蝶已盖棺定论，是世界上最有影响也当之无愧的现代禅诗集大成者。他们的现代禅诗没有文化断层。特别是洛夫的现代禅诗融合了东、西方文化和禅文化的精髓，可谓是一座丰碑
雷默是“新禅诗”的领军者。前几年，他的新禅诗确实也吸引了很多人，但这几年似乎写得少了。他的新禅诗往往从现实出发，在生活中发现禅意，确实有许多可取和可借鉴之处。
少木森是我们都比较熟悉的，他写了很多禅意诗，在国外媒体开设过“禅意诗”专栏，出版过几本禅意诗集，可谓是一心不二而有成就的长者。他还呕心沥血出版过《读出的禅意：×××年度禅意诗选》。其中，每一年也选了我们现代禅诗探索群体成员的现代禅诗若干，他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功不可没。
其他像孔孚、何三坡、大解、刘年等都是无意为禅而禅的诗人。他们的许多诗歌确实具有禅意禅境界，读来令人禅悦。我们在古石编选的公众号“现代禅诗欣赏”中也反复选发推荐过这些诗人的现代禅诗。之所以这样的诗人在当下中国诗坛越来越多。是因为“诗与禅的交融点在悟处”，有一个共同点，就理所当然的了。

碧青：因为“诗与禅的交融点在悟处”，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现代禅诗的创作之路会越走越宽阔。亦因此，若干年之后，或在更遥远的未来岁月里，会有很多追求和依赖运用生命智慧而写作诗歌的诗人，他们会奉献给人世很多优秀的现代禅诗。这也是我们这个现代禅诗探索群体努力和存在意义及希望的某种无形无迹的延续吧！
相信，这也是我们每一位同人的心声！
亦因此，当下的我们，在诗意地探索和呈现生命智慧的路上，更不敢“懈怠”，更不能“退缩”，只能奋力前行！
最后，很想听听您个人诗歌创作的发展构想或者梦想心语！
也牛：我写诗的初衷是表达，因为我心中有苦和离苦之后的欢乐。我是一个不爱束缚的人，用写诗来解脱自己。如果硬要说有一个梦想的话：那就是“诗禅双修”，得大自在！

碧青：非常感谢也牛先生真诚而耐心地回答了我的所有提问。
这一篇问答录，令我得到很多生命智慧的启迪，内心很温暖，亦很感恩。
在大寒时节完成了这一篇问答录，预示着立春时节马上就要到了。我亦仿佛遥望到又一种期待已久的春天：阳光灿烂，万物的种子出世，迎着蓝蓝的白云天……
而此刻，我亦想再一次去默读也牛的《归隐》：

从远古流来
岷江  撞在我的指尖上
开出一朵小小的浪花

立刻又凋谢了
我看见它短暂的一生都在
这即来即去的江水里

诗中，“归隐者”静定的心灵呈现的大千世界，就像从远古流来的岷江。
“从远古流来/岷江撞在我的指尖上/开出一朵小小的浪花”,呈现着无穷的意蕴。犹如一种真实的存在，又揭示着一种规律，或本是一种象征。从远古流来的浩瀚岷江，撞在“我”的指尖上，一个动词“撞”，显示了岷江的莽撞。它一路从远古流来，或许是偶然才撞到了“我的指尖”。遇缘而生，开出一朵小小的浪花。而江河的浪花，本身就是即开即落。它成形的瞬间即迅速消散，“立刻又凋谢了”，复归于“岷江”自身的状态。在这时，而“我看见它短暂的一生都在/这即来即去的江水里”。
这时的“见”，本是“悟之见”。归隐者依然“归隐”，但已经见到了“诸法无常”，见到了“即来即去的江水”。它撞到“我的指尖”，一朵小小的浪花瞬间开放和凋谢，而“我”的心灵依然明澈，仿佛，我的手指，亦依然停留在那里。那是江水流来的地方，亦是江水流去的地方……
归隐者的“见”到，即印证了真实的意义。
这种“见”，又是一种离见的“见”。岷江，流来流去，它本与归隐者的“见”并无关系。或者说，归隐者的见，并不会随流来流去的岷江而呈现或消失……
“如同世尊所说，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离见便见（演学）。”
这亦是本诗最深刻的诗意吧！
或许，归隐者，亦才是真正的归来者，才是真实意义的呈现者。
归隐或呈现，本在一处。
亦因这首诗，我再一次向禅致敬！向也牛致敬！向现代禅诗致敬！！
由此亦可知，禅，改变或提升的绝对不只是我们的诗歌境界，而是改变或提升着我们的心灵和生命境界，改变或提升着我们的生活状态和命运。
感恩中国古老的禅和诗歌，让我们能够更多地享受以心灵的智慧为底蕴的生活。

也牛完成于2018年12月28日 2019年1月21日改定
碧青于2019年1月24日定稿

推荐人：南北
推荐理由：通过碧青的提问和也牛的答复，对于也牛这位现代禅诗派的重要成员，大家有了更多的了解。从而，也揭示了一个诗人与禅相遇并结合的某种机缘。也牛的早年生活，是坎坷的，是苦的。但我们知道，在中国这个地方，其实这样遭受苦难的人，很多很多。但能够通过认知、反思和追寻从而走上智慧觉醒之路的，则寥寥无几。这里面就有一个缘分的缘在起作用了。四圣谛（苦集灭道）是佛教的基础理论，认为人生是苦的。但有的人在苦中会去奋力寻求脱离的方法，也有的人则沉沦和毁灭了。我曾经与李艳敏说过，如果她的那位老师陈超先生能够学禅的话，也许就不会非要去选择跳楼的方式来获取从现实烦恼中的那个解脱方法了。譬如弘一法师的前身李叔同，就是一个例子。学禅，不是要你更消极，而是让你看破红尘，然后再去积极的面对人生的种种。其实，所谓苦难，大多不是物质层面的概念，而是精神层面的感受。不然，历史上那些修苦行的头陀，整日笑呵呵的模样，就没法解释了。
也牛在经历了苦的日子和精神的烦恼后，遇到了禅，开始了现代禅诗的“诗禅双修”，如果他真的证悟了佛陀那些基本的真理，那么在他的面前，就已经没有什么苦难还能继续存在下去了。
禅，诗，现代禅诗。不是什么包治百病的仙丹灵药，但对于有缘对症的人，则可以有“起死回生”的妙用。

曹红燕 · 发表于 2019-1-27 21:40

拜读，学习了。这种访谈非常好，让被访者的”诗禅双修“在一次深度思考中再次提高和跨越，也让我们读者受益颇深，如教材。非常喜欢也牛老师的诗，被碧青老师和也牛老师的机锋问答深深吸引！，

碧青 · 发表于 2019-1-27 08:18

李艳敏发表于 2019-1-27 04:416 }' }0 G7 A$ S1 A
也牛兄的回答让我看到一个不懈精进的现代禅诗写作者自身的成长过程，致敬现代禅诗者也牛！碧青姐姐的系列问 ...

问好艳敏！是啊，现代禅诗探索群体之间，也需要更深地交流，让更多的读者了解和认识现代禅诗，也是应该做的事之一啊！

李艳敏 · 发表于 2019-1-27 04:41

也牛兄的回答让我看到一个不懈精进的现代禅诗写作者自身的成长过程，致敬现代禅诗者也牛！碧青姐姐的系列问答录有助于我们更好地认识诗友，返观自身。每个人通向佛禅的心路不尽相同，却得以在诗与禅的交叉口和大家交汇。走近现代禅诗，也就意味着我们生命智慧探索的开始。愿在这条路上，我们都能在禅的智慧和诗的美好中受益多多。

也牛 · 发表于 2019-1-26 10:00

本帖最后由也牛于 2019-1-26 10:20 编辑

哦！

碧青姐的提问处处机锋。奈何我生性愚钝，参悟再三难透其一。所以或引用经典、或拾高僧大德牙慧，都不能自圆其说，惭愧万分！
在此，顺便说一句：“如文中文句，原作者或弘法人不愿意被引用或检释者请告知，便于修改删除。”
八万四千法门都是佛法，你说我说无非佛语。感恩禅，感恩诗，感恩“现代禅诗”所有的探索者和传播人！
活在当下，愿我们自在工作和生活，禅意诗写。安康吉祥！

碧青 · 发表于 2019-1-26 08:15

江晓帆发表于 2019-1-25 12:16/ A3 u- R. L$ ]" z
从远古流来
4 k) W @) u7 D+ E' t 岷江撞在我的指尖上0 U: A$ x" P6 v# z: b- ?4 q
开出一朵小小的浪花

问好晓帆！！

碧青 · 发表于 2019-1-26 08:14

也牛发表于 2019-1-26 07:58 Z: I* I& y' K! V0 D+ f, |6 ^% {
这个问答录是2019-1-25 日22：51分才审核放出来的，怎么晓帆2019-1-25日12:16分就评阅了呢？看来这个审核只 ...

我修改了两次，修改也审核

也牛 · 发表于 2019-1-26 07:58

这个问答录是2019-1-25 日22：51分才审核放出来的，怎么晓帆2019-1-25日12:16分就评阅了呢？看来这个审核只是针对一部分人的吧！奇了怪了

江晓帆 · 发表于 2019-1-25 12:16

从远古流来
      岷江  撞在我的指尖上
      开出一朵小小的浪花

      立刻又凋谢了
      我看见它短暂的一生都在
      这即来即去的江水里……

向碧青、也牛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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