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期 这中国云诗刊 美文欣赏】因为喜欢，就想知道它的前世今生

水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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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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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美空 图/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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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厂有一块空地，十几亩，一年一年随它去，成了荒野，看着草木葱茏的荒野，有一下恍惚：呀，小十年过去了。

      放眼望去，括树、桑树、梓树、桃树、柳树、乌桕树、苦楝树。最泼皮是括树，已有碗口粗。灌木藤蔓更是挤满空地，茅莓、忍冬、蔷薇、萝摩、芦苇、细竹、野葡萄，以及数不清的各种野花。草丛里有蛇，春天的时候有几次，土巴呆子（蝮蛇）到车间里闲逛，吓坏一群女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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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块好地，没有镰刀锄头，没有化肥农药，没有人。一场春雨一歇，到处爬满蜗牛，大的小的，白皮肤、黑皮肤，灰壳的、黄壳的、花壳的，伸着脑袋举着天线，爬得水泥路上都是，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一脚下去，啪嚓，吓得抬脚都来不及。

      毛毛虫也多。好几棵乌桕树叶子长势茂盛，像一个个闪亮的小鱼儿，可以做书签。可是毛毛虫不这么想，毛毛虫是现实的虫子，它们整天整天不停嘴，几棵乌桕树叶子被它们吃得光光的。毛毛虫吃饱了其实也很浪漫，浪漫时便裹着粉红娇黄的绒袍子，用一根丝线吊着，荡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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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呀，真说不清，眼前这片荒野很多人就像没看见一样。谁也不知道这荒野里究竟有多少虫。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对虫子来说，野就是朝，朝就是野。很多虫子，都是得道的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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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时候，有一些虫子会现身出来，大约隐士喜欢在最后，用这种方式证明并告别隐士。比方有年秋天，有一只手掌那么长的灰螳螂，把个大刀钩在窗纱上。前年，是一只大蛾子，痴傻傻扒住办公室的门框，开门的女孩惊叫，蝙蝠，蝙蝠。哪里有那么漂亮的蝙蝠，其实就是乌桕树上的毛毛虫。去年秋天，清晨我走在水泥路上，就曾一脚踢到油蝉那么大一个蝗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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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还有斑衣蜡蝉。斑衣蜡蝉不是隐士，它只是花大姐。花大姐和所有女人一样，喜欢花哨，花外套，配饰，装逼眼镜，一样不少。大红大蓝，喜欢一件蓝灰点子的长外套一披。细腿一蹬灰外套一撩，大红肚兜不经意露个边拐拐。哼哼，幺蛾子，想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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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喜欢，就想知道它的前世今生。花大姐小时候，嗯，就叫花小姐吧。春末时我去找花小姐，果然看见它们在一根野葡萄藤上排队，黑白点子的童装，从一根猪鼻子直穿到脚趾头。哪里是小姐，分明是笨天牛，没有丁点小姐样。给它们拍照时，还侧身子躲。后来，我天天去看那棵野葡萄，看花小姐排队、拱猪，微风轻摇，藤萝妙曼，花猪笨牛，都萌萌哒。

      有一天见着一个，趴在一片大叶上，却换了一身的红衣裳。黑白红，格外臭美。越来越多的花小姐换了衣裳。换了衣裳，就是大小姐了，就不排队了。大约世上的女子一大，都会有独处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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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天，估摸着有半个月了吧，一直没见着大小姐。风吹葡萄，小绿蔓乱爬，大小姐的学名叫斑衣蜡蝉，班禅班禅，听起来倒很像高人。不知道是真高，还是幺蛾子装高，大约也是隐居了。总之是不见了。虫在野，人，哪里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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