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场到过程，从口语到叙述 ——第二届芳邻旧事诗歌节发言提要
白鸦
大家好！我简要谈谈对《自便》的看法。
诗歌年选《自便》及芳邻旧事诗歌节，反映了什么样的诗歌理念？我用一句话概括——从现场到过程，从口语到叙述。
成都，是第三代诗人名家辈出之地，“现场”和“口语”是他们的关键词，已对汉语诗歌发展产生深远影响。如今，第三代之后的诗歌理念已发生转变，这个转变就是“从现场到过程，从口语到叙述”。
这也是《自便》及芳邻旧事诗歌节所反映的诗歌理念。
先说“从现场到过程”。
我把过程思维与现代汉语诗歌联系起来，一方面受怀特海过程思想启发；另一方面，我认为是现代汉语诗歌发展的需要。
过程写作简言之，就是从抽象本质回到具体现实，从绝对回到相对，从永恒回到暂时，从不变回到变化，把目光投向具体现实、具体生活，以“直接经验”反映一个创造性的、互相依存的、互相理解的世界。
《自便》提出的“随心、随性、随便”口号，即是过程写作者的口号。
从认识论上讲，过程写作强调事物的缘起和关联，认为世上没有全能之物，但一切事物皆有存在价值，都值得尊敬与关怀。大到宇宙，小到生活，一切事物的价值都在于其创作性与可能性。
从立场论上讲，过程写作强调去中心的平等，强调当下，强调“与万物同心”的深度生态观，强调具有回应、敏感、同情的真诚互动。《自便》主张“无权威、无派别、无歧视”，说白了就是过程主义的平等立场。
从形式论上讲，过程写作强调感受、程序、新颖、可能、直接。
以上的话归结一下，就是三个字——更自由。也就是说，“过程”的诗歌理念比“现场”的诗歌理念更自由。
为什么呢？因为“现场”依然是中心主义的诗学理念，“过程”则是非中心的诗学理念。现场的主体性远不如过程。主体性的核心是什么？不是别的，就是自由！正如黑格尔说的，主体方面所能掌握的最高的内容可以简称为自由。
成都，有两处诗人聚集之所，白夜酒吧和芳邻旧事酒吧。我个人感觉，去白夜就像身临一个现场，去芳邻旧事就像历经一个过程。
值得一提的是，《自便》核心成员扇尘独立主编的诗歌年选《私人》（今年已更名为《悟空》），也同样反映了“从现场到过程”的诗歌理念。
以上，是我要说的第一句话——《自便》的诗歌精神不仅是现场的，更是过程的。
再说“从口语到叙述”。
口语写作，是现代汉语诗歌发展方向，是推动新的汉语系统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这个道理无须赘述。
但是，很多评论者鼓吹当前的口语写作水平很高，我不认同。目前的口语写作水平不是低，而是很低，原因在于没有“从口语到叙述”。
叙述，本来就是诗歌美学体系之一，但在中国历代诗论中，叙述被边缘化。
自古以来，中国诗歌美学体系讲什么？讲言志，讲缘情，还有创境、立象、入神、气场、禅机等等，归纳起来七个字：“志情境象神气机”。中国诗论基本是围绕这七个字展开的，万变不离其宗。也就是说，中国诗论很少讲“叙述”。
西方诗歌美学体系讲什么？从亚里斯多德、贺拉斯以来就在讲摹访、悲剧性、喜剧性、崇高、优美、冲突、抒情等等。这都与“叙述”关系紧密。如今，后现代那一套东西流行起来了，诸如误读、结构、互文性、张力、能指、狂欢、对话等等，这些概念也与“叙述”关系紧密。
叙述被边缘化，对汉语诗歌产生了很大影响。列举几个大家熟悉的问题：
为什么法国后象征诗歌在汉语中传播失败？为何汉语诗歌缺乏史诗？为何现代汉语诗歌的“诗、歌”分离仍未完成？叙述边缘化当然不是唯一原因，但是原因之一。
其实，被边缘化的“叙述”在汉诗史上也有一条发展脉络，只是我们重视不够。比如理念上的“以文为诗”，民间的俗文学。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文人创作。
叙述，在文人创作中的制高点，归纳一下就是六个字：唐乐府、宋慢词。“唐乐府”以白居易、元稹为代表。“宋慢词”以柳永、周邦彦为代表。
从“唐乐府、宋慢词”这个制高点往前看，有推动叙述实践演进的曹操、陶渊明、张若虚、刘希夷等。往后看，有传承叙述心法创新的苏东坡、辛弃疾、李清照、吴梅村、张惠言等。
新诗以来，叙述正脉第一人是周作人。此后约60年，“莽汉”续上了这一脉。再十年，“他们”续上了这一脉。再往后，第三代诗人围绕“现场”二字，泥沙俱下到如今。
在这泥沙俱下的状态中，“叙述”作为重要的诗歌美学原则，大趋势正在形成，因为叙述是现代诗人扩展个人经验的需要，是新的汉语系统走向成熟的需要，是诗歌阅读互动的需要。
以上，是我要说的第二句话——《自便》的诗歌精神不仅是口语的，更是叙述的。
总结一下：“从现场到过程，从口语到叙述”是第三代之后诗歌理念的转变，也是《自便》及芳邻旧事诗歌节所反映的诗歌理念，这意味着《自便》正在为当前汉语诗歌的发展贡献能量。
当然，理念归理念，还需更多优秀文本支撑。坦率说，《自便》目前的文本支撑还不足。这个选本倾向于解构的、口语的写作，“垃圾派”比重很大，很多写作立场上的“假想敌对”与美学形式上的“脑经急转弯”，被目光短浅的评论者鼓吹为高水平的口语写作，实乃不值一驳！
但是，只要理念正确，文本的前景终究看好。相信《自便》的路子会越走越宽，我愿与诸位一起期待！
以上一家之言。谢谢大家！
2013-09-21，成都
白鸦的投票及理由
一、自便诗歌成就奖
投票给：《穿过生命的疼痛》（向阳 著）
七月，我已读完组委会提供的10种候选诗集，坦率说，整体水平一般。 第一遍读后我留下5种诗集：《遗情书》、《穿过生命的疼痛》、《袁氏物语》、《活物记》、《沙滩上有沙》。这五种诗集水平相当，其中任意一种获奖，我都认为合理。
第二遍读后，我又去掉《袁氏物语》、《活物记》和《沙滩上有沙》，这三种诗集各有优势，去掉的原因简言之：一、“废话”这种诗歌叙述观念在这三种诗集中均被放大为整体诗观；二、“第三代”某些遗风在这三种诗集中更多地体现为复制而非创新。
剩下《遗情书》和《穿过生命的疼痛》都以情制胜，其中，《穿过生命的疼痛》现代一点，《遗情书》后现代一点，两者水准难分伯仲，语言艺术皆无创新。
最后，我投票给《穿过生命的疼痛》，理由：既然奖给诗集，除了比较诗的水准还应参考诗集本身因素。《穿过生命的疼痛》自序和后记总计约千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高人”作序、评论或荐言，这一点，与其他9种诗集不同，也是我最后决定投它一票的原因。
我的投票理由，或许与诗歌艺术关联不大，但代表我个人对当前诗人出版（自印）诗集现象的看法和姿态。
二、自便诗歌优秀奖（入围奖）
投票给：辰水、朵孩、金山、可可西、老德、懒懒、李继宗、水笔、苏遇、纵华政。
先做几点说明：
一、组委会提供了20位候选诗人，我从中选出10人，依据仅仅是他们入选2012年度《自便》的作品，并未全面研究他们的创作水平。
二、现代汉语的艺术创新是我选评的底线，这方面若无创新，无论写了多么“伟大”的东西，在我看来也只能算是伟大的东西，不算优秀的诗。
三、我从组委会指定的20人中选出10人，并不意味着我认为他们是《自便》所有作者中最优秀的10人，更不意味着其他。
基于上述说明，我选出以下10人的理由是：
辰 水：作品有“史笔”气息，格局大，叙述轻松有力，历史意识力度适中地渗透在诗中。
朵 孩：用心净化世界，并用口语很好地表达了这种净化。
金 山：把冲突的力量拆解在行住坐卧吃喝拉撒中，锋藏不露，日常见功力。
可可西：诗风一贯低调神秘，这次入选作品风格相对明快，探索精神可嘉。
老 德：致力于解构倾向的口语实验，此类写作易学难进，模仿者众，成就者少。
懒 懒：一招一式练得不错，结构尚欠功夫，但诗中透出不俗的“心气”，潜力看好。
李继宗：作品体现出知识分子写作情结，又体现出对它的颠覆，看似不经意的叙述意味着他已摆脱“玩玄”，放“思辨之虎”归山，走向艺术形式探索的正途。
水 笔：我在“自便诗歌成就奖”投票中曾再三考虑他的《遗情书》，水平不用怀疑。
苏 遇：散漫随性的语言背后，其实有“结构”支撑，大凡领会了较高叙述策略的诗人，其诗的阅读效果都从结构中来。
纵华政：富有情怀的语言背后暗藏“乡关何处”与“文化之殇”，值得玩味。
此外，候选名单中的东渔，诗也不错。未列入候选名单的2012年度《自便》作者，阿固、方刚、韩梅、莫渡、梅雨、魔约、那勺、舍颦、唐煜然、赵原等人作品均给我留下较深印象。此外，石瞒芋前些年的作品水平很高，这次入选的作品令人失望。
三、自便诗歌优秀奖
投票给：辰水
理由（如果他能获奖，此即是授奖词）：辰水入选2012年度《自便》的诗作，叙述沉着轻松、流畅有力，历史意识力度适中地渗透在诗中，具有“史笔”气息，格局较大。正如詹姆逊所说，诗人的任务并非叙述“历史真实”，而是表现那种“比历史真实更为丰富的内容”。辰水的诗做到了这一点，他的诗，让历史变得更加丰富、澄明与可能。
|
发表于 2013-9-26 00:19
收藏
分享
发表于 2013-10-2 15:50
发表于 2013-9-26 11: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