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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荐】麻雀诗群(180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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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4-3-10 20:55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广西麻雀诗群
流派名称:麻雀诗群
创立区域:广西
创立时间:2010.9.17
流派宗旨:让诗歌病毒感染更多的人
群体理念:                        

诗人必须培育强大的意志,不断扩大自己的灵魂版图,成为精神上的成吉思汗。一个真正的诗人,他有自己的私人地图,有属于他自己他的山脉,河流,高原,丘陵,平原,城镇,有自己的雄心之上的海拔。在心灵漫游的岁月中,在广阔的大地上,他在途经的地方将一一重新命名,用不断颠覆的脚印写下第一次、永恒的第一次。他霸道地说,这是我的。这其实确实是他的,因为他打开了一扇扇别人从未发现的通往精神世界的大门,率领众人鱼贯而入,他的光明让长久以来幽昧的灵魂豁然敞亮。——他为诗歌创造了一种崭新的元素和范型。也许他是和我们经常喝酒的一个,但他驾着形而下的翅膀,在形而上的天空凌空翔舞。这是我必须致敬的诗人,因为他:在人间生活,做天堂事业。

在物质年代的困惑中,我常常从琐屑的事物里,抬起头来仰望星空——那是诗歌最终的居所。我震悚于星空的博大、永恒、纯净。在仰望星空的时刻,我分明看到了那一颗颗星辰,是一个个亡灵在天堂里被过滤过的眼睛,它们也在默默地在看着我,让我不敢狭隘、虚妄、狂躁。在诗歌写作中,我反对喧哗与骚动,反对混乱与暴力。——我热爱星空的秩序、澄净、节奏、缄默、悲悯,因为这正好对应了诗歌的内质。在混乱的物质年代,我想让星空里的璀璨星辰,为我重新排列内心和命运。在迷茫、困顿的时刻,我相信,诗歌和星辰一样,总是在我内心寂静、幽暗的时刻,像宿命的爱情一样悄悄地不断地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太阳每天都是旧的。——从诗歌的意义而言,确实如此。每天旧的太阳照耀着旧的思想、旧的灵魂、旧的事物,照耀着大地上万物的生长。愚蠢的诗人,每天都在用一块旧抹布,企图将自己的诗歌擦得闪闪发亮。长期以来,我们在诗歌的道路上不停奔跑,在奔跑中渴望新时代、新思想、新激情,而我们只是在一条旧跑道里作无限循环的奔跑,使得这种诗歌的态势不仅悲怆,而且滑稽。在最富于革命性的诗歌领地里,诗人必须打碎铜像,同时打碎自己,在一地的碎片中建立诗歌新的建筑。诗人,每天都要让自己死一次,新生一次,用新鲜的血,塑造一轮崭新的杲杲红日。我们依然需要奔跑,在新的明确的向度中奔跑,在奔跑中消灭自己,催生自己。          ——摘自“刘频诗语”(《麻雀》总第二期)
自办刊物:截止2013年12月《麻雀》诗刊已结集出版12期,共发表诗歌1000多首。         
主要成员:刘频、大朵、侯珏、田湘、周统宽、蓝向前、张弓长、冷风、虹浅浅、谢丽、飞飞、俍画、举子、袁刘、申海光、弋雁、石语、李路平、绿了红了、东禾、千里烟波、小卓、狗尾巴花、小小夏和李白开水等。
麻雀诗群中国诗歌流派网链接:http://www.zgsglp.com/group-162-1.html
麻雀诗群中国诗歌流派网负责人:大独木桥,本名周统宽,男、壮族,1966年生,广西人。
麻雀诗群中国诗歌流派网成员:筷子 水弦 侯发亮 石语 弋雁 昭通杨帆 周统宽 蓝向前 豫姝
麻雀诗群诗生活网友情链接:http://bbs.poemlife.com/forum-136-1.html
代表诗人简介:
刘频:男,60年代出生,现居广西柳州市,在某党政机关任职,柳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80年代起在《诗刊》、《星星》诗刊、《诗选刊》等专业诗刊及综合性文学杂志发表大量诗歌,有作品入选多种重要选本及获奖,出版有诗集《浮世清泉》和《雷公根笔记》。
大朵:本名罗勋,生于60年代,男,壮族,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研究生院,文学硕士,广西某报社总编辑。已出版诗集《等待鹊桥》、《怀念狐》、《痛苦之门》、《床尾的兰花》及壮族文化研究论文集《根问》等。其中《痛苦之门》获第四届广西少数民族文学创作“花山奖”。
侯珏:原名侯建军,1984年生于广西三江侗族自治县,广西某文学杂志社编辑,20岁始从事诗歌创作。诗歌入选各种选本,著有诗集《在水上》、《第二夜歌》、《狂饮如鱼》等。
田湘:男,1962年11月生,中国作协会员。著有 诗集《城边》、《虚掩的门》、《放不下》以及配乐朗诵 诗专辑。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歌月刊》、《天涯》等刊物,并入选多种诗歌年鉴。现居南宁。
周统宽:壮族,1966年生于广西融安,1988年开始发表诗歌作品,作品散见《广西文学》、《诗歌月刊》、《红豆》等省市各级报刊。著有诗集《枯水期的鱼》。中国诗歌流派网麻雀诗群负责人。
蓝向前:笔名钱戈戈,男,壮族,1976年生于广西柳城县,有诗歌在《广西文学》、《红豆》、《中国诗歌》等刊物发表。
张弓长:1981年生于广西桂林全州。诗歌发表于《诗选刊》、《诗歌月刊》、《广西文学》和《广西日报》等省市各级刊物,诗歌入选《2007年中国最佳诗歌》等选本
冷风:80后,陕西人,现居柳州。闲暇时写诗,循“大爱于心,小形于文”之理,求“内心静而文字静”之真,作品散见《延河》、《广西文学》、《红豆》等。
虹浅浅:本名张艳华,女,70后。广西来宾市公务员,诗歌曾入选《来宾诗歌八人选》。作品散见《广西文学》、《红豆》等省市各级刊物。
谢丽:女,70后,断断续续写诗十余年,在省市各级报刊发表作品若干。
飞飞:女,70后,广西桂北人,柳州市某国企技术人员;1993年开始诗歌创作,在《民族文学》、《广西文学》、《中国诗歌》等发表作品若干。
俍画:近年来才从散文转向诗歌创作的70后才女。广西来宾市公务员。
举子:真名曾德举,广西来宾人,1983年出生。2003年开始写作,诗作多次入选广西诗歌双年展;作品散见于各级刊物。
袁刘:男,1987年生,湖南人,研究生学历。曾在多家省市刊物发表诗歌,著有诗集《一阵风的过去》。
申海光:男,60后。广西科技大学教师。上世 纪80年代开始写诗,著有诗集《翅膀和羽毛》《把梦想送给大地》。
弋雁:1987年生于广西柳江,2008年开始诗歌创作,现在深圳工作。
石语:本名陈义科,男,70后,来宾人,现为 来宾市兴宾区寺山乡某小学教师曾有散文、诗歌作品多篇 (首)发表。
李路平:男,1988年生,江西南康人,广西师范学院2012级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在读研究生。诗歌散文小说及评论等见于《诗江南》《中国诗歌》《散文诗》《青年文学家》《文萃》《星星•诗歌理论》等报刊, 著有诗集《梦,第四维》(合著,2010年)《印迹》(合著,2011年),偶有获奖。

代表诗人作品展示:

一、        刘频 (十首)

《万物都成了我们的抒情对象》

世界为我们准备了故乡,盐粒,果园,闪电
为我们准备了稻米,房屋,母语,道路
亲爱的,我们只需怀揣着爱,和树枝上的苦难
就可以赶赴自由的山岗,参加春天的合唱

那边,河流在加深,潮湿的森林在工作
天空从岩石的肉体中,撕开了亲人的蓝色
我们把毕生的诗歌,把祖国的善良
分给了母亲,分给了跟我们一路小跑的花朵

再见了,那些在切割玻璃时流下的血滴
再见了,那些为心灵而失节的忧伤泪水
从爱情的喷泉,涌出了黑暗中的建筑
使我们有勇气和铜像一起,幸福地哭泣

看,金色的树梢上,摇动着神的七颗晚星
大地的树根,从美德钻进了我们的脚心
春天的摇篮为世界准备了万物,亲爱的
万物都成了我们的抒情对象,成了我们自己

那一刻
让大地在我们广袤的灵魂中漫游,歇息
当暴躁的海水,湮没了往日的山岗
让我们站在滚滚波涛之上,平静打开死亡的封面


《东风第一枝》

今天,大地仁厚,暖风善良,流水回到屋后
青山移到窗前
春光要故乡一望无际,要还乡书生的脸庞气象万千

今天,炊烟生动,青草新鲜,我的爱人树枝滴水
云朵缠绵
我要她百花齐放,要她一颗一颗的幸福泪珠涟涟

今天,虫蛇伸腰,万物转身,地气涌上柳枝
燕子压低屋檐
我的爱人要镜子蓦然回首,要一对玉镯旧貌换新颜

今天,酒窖飘香,羊群散漫,打鱼的人走下河岸
卖伞的人折向西边
季节要樱桃恪尽职守,要青鸟解开和天空的一生宿怨

今天,马蹄飞快,树木缓慢,古墓还在恋床
诗歌已跑过天边
岁月要心灵蒸蒸日上,要一个人抖开一匹锦绣河山


《磨制铜镜的人》

我敬重这个内心有力的人
当岁月的地址下落不明,爱情落花流水
在古井边,他在坚持磨一块铜镜
从他手上传来摩擦的声音
粗砺,坚定,有节奏
他用一生的目光,去对应一尊铜的高贵

从肉体中抠出的铜,锈迹斑斑
但他坚信
在时间的铜绿覆盖下的深层
铜的古典纯正的灵魂
一直在那儿守候着一个人的心灵
他从身体里面一点点挖出暗淡的光线
照在前额的皱纹和手中的技艺

很多年了,他在耐心磨一块铜镜
身子与铜构成45度的锐角
他用咳出的血,浇在发烫的铜上
用破碎的心去磨合铜的硬度
刺耳的声音,迸溅的火花,飞扬的铜屑
落在他污脏的胡子和眉毛
他真实而虚幻的脸
隐藏在一尊铜弥散的芬芳里

他伤残的手磨得像一块薄瓦片
这个内心有力的人
他还要磨下去,要磨到铜的骨头
要逼出一块铜光滑、发亮
直到丢失的岁月渐渐显形,清晰
直到古老的青春在手中重新闪光
在铜镜里,他捞出自己
捞出玉桥上一轮当空明月


《浮世挖井》

请转告我的朋友
我的地址不变,脾气不变
一缕雏菊的清芬依然萦绕着生活

我一直向卑微的事物致敬,学习
把大地上的青草、蚂蚁视作亲人
我内心的丘陵缓慢地起伏着
习惯于向北方的山脉那边延展
在物欲的合围中间
我守持着一棵乔木平和的站姿

当岁月的容貌持续被改写
我坚持在浮世挖井
在一张洁白的纸上挖出清泉
我拒绝蟑螂般猥琐的生活
那飞扬的风尘里小心安放的
依然是一颗初恋的心灵
当我身体里的镜子被打碎
每一粒碎片,仍在热望着爱情

我坚持散步,和理想一起健步行走
在俗世中,我用一缕新鲜的空气
包裹行李。我向真诚的文字妥协
用哭泣的灵魂敲击灼烫的铁砧
当树枝中的黑暗压弯春天
我必须继续痛着,在痛中安魂

请转告我的朋友
我还住在那间诗歌的老房子
我终身都在做着一件事情——
用一生的泪水,交换一颗露珠


《切割玻璃的人》

他仇视玻璃。仇视这种透明的物体
他喜欢幽黯。喜欢在幽黯中
咬牙切齿地切割玻璃。像切割自己的手指,一样痛快

但他,不急于切割玻璃。他先用抹布
把切割线擦得干干净净。再洒上一些
煤油。在光线微弱的作坊,他的眼睛
比玻璃明亮。这块摆在台面的玻璃,他要好好打量
像一个医学教授,打量一只等待解剖的尸体

他要耐心做完所有的准备工作:有序,完美
在充分欣赏一块玻璃之后,他开始欣赏
自己娴熟的手艺。他用直尺,紧压在8公厘的玻璃上面
让一块玻璃,丝毫动弹不得。他有自己的尺寸

在未切割之前,他的心中
一块被切割的玻璃早已成形:方形,矩形,菱形
他平生的恨,传递到了一把紧握的玻璃刀上
简洁的玻璃刀。金刚石刀尖和一块玻璃
比拼着硬度

唰的一声。在玻璃刀下
一条线,闪电一样,深深划过玻璃,让玻璃来不及痛
来不及流血。他轻轻一掰
咔的一声。一块玻璃,整整齐齐地割裂开来

最后一道工序,也被他做得一丝不苟
玻璃锋利的切口,被他用一只砂轮,打磨得非常平滑
这一切,让一块被切割的玻璃心服口服


《阿尔巴尼亚香烟 》

掀盖硬壳
威武的山鹰图标
锡纸
20枝深咖啡色过滤嘴香烟
像20粒压在弹夹的饱满子弹
能与它相称的,是一句电影台词
“消灭法西斯,自由属于人民”
1973年夏天
一盒阿尔巴尼亚香烟
像出没于地拉那街头的那个反纳粹英雄
它指引一个孩子,躲进防空洞
吸入平生第一口烟
莫合烟味的阿尔巴尼亚香烟
臭脚丫味的阿尔巴尼亚香烟
至今
它散发出的
那种暴雨来临前的山鹰气息
仍在他的记忆里
猛禽一般盘旋
摁住他淡淡的影子


《被龙卷风追赶的人》

那个长着马脸的人
在旷野上,被龙卷风追得疯一样跑
黑风暴压低辽阔的翅膀,刮过大地
一次次,几乎揪住了他的衣领
但后来我们才渐渐看出名堂
这个长着马脸的人,根本不是被追赶者
正是他,跑在时间前面
领着龙卷风不停地狂奔


《换毛》

动物们在深秋里换毛,愉悦的喘息响彻山谷
我无毛可换
我在派出所里,换第三代身份证


《请假条》

亲爱的动物园园长:您好
我的妈妈生病了
我要去S城动物园看望妈妈
特向您请假两天
16日我会按时回到动物园
参加动物明星表演会
请假人:小猩猩吉吉


《反镜头》

镜头一:一个警察似乎在练习倒车技术,从爆炸现场
慢慢地,一直倒车到郊区,他要回到那儿继续打网球;
镜头二:一颗射向玻璃幕墙的子弹,很抒情地,退了回来
退回到黑暗中一支狙击步枪冰凉的枪管里;
镜头三:一个精神病患者,散漫地,返回到五年前的海滨
那时他还没发病,一脸英俊,在黄昏的沙滩上和梅莎久久亲吻。
——哦,他说他喜欢用反镜头看一部美国枪战片
让时间在反向运动里重构这个世界。喏,办法很简单
只需在影碟机遥控器上轻轻按下“慢退”键


二、        大朵  (十首)

《水最终流回岸边》

沉默或癫狂
故意冷落远方的渴望

在我体内变换名字和服装
在你的陶罐里
隐名埋姓
没有人能囚禁水
没有人能阻挡你想念另一个人
那些与闪电为伍的灵魂
那些焚身似火的理由
我在除夕之夜
为它们供奉诗歌之水
随形而住的水
以平和清洗我心中的佛
石上涓涓的水
以骚动敲醒我心中的道
海面上翻滚的水
以雄魂摇撼我心中的魔
你们将
和遗憾涉过对岸
在水边
我看到你们狐步款款
我的泪以往下的姿态
回归大地

将告别所有的生命
流回水的岸边
而我将告别所有的记忆
似轻烟飘过
那座无水之桥
(2011、1、24)


《作为一个诗人存活世间》

像乡下的父亲打泥砖
我把24小时塞进生命的模里
倒出一天的感受
用反思风干
垒成我的一生
在茫茫人海的边上
这间房子
我以诗人的小屋为它命名

作为一个诗人存活世间
多么笨重的愿力
穿过我思想的文字
射透讥笑的甲胄
抵达先圣皎洁的夜晚
花间一壶酒
心中半壶泪
影与形
印在黄页的背后

锤打文字与思想
这不是父亲那样的力气活
他的幸福收获于
一家人遮阳避雨的憧憬
而作为他的儿子
我只想
作为一个诗人存活世间
吞噬苦难
在不安中收获铭心刻骨的句子

这无法果腹的句子
是送给同缘人的偈语
让他们在污秽中寻到珠宝
在黑暗的获得光明
划过我灵魂的闪电
也将划过他们绿色梦

注定无法登入殿堂
它们死于闪电之中
死于一束光的余辉
哀乐的最后一个节拍
这又有什么要紧呢
它们支撑过我的生命及
那些无果的爱恋
使碌碌奔命的日子
值得珍惜

作为一个诗人存活世间
与花月通感
看万物显灵
在时光细密的脚印里
捕捉诗意
把思想结晶成盐
调味每一个
清淡的日子


《雪》

冰冷
赞美的句子破碎
字与词
多棱角的意义
纷纷扬扬

覆盖
任何朝向天空的面孔
阳光能抵达的地方
洁白为污秽
背负名声

这凝固的洪水
从天空涌来
千万匹负重的马的鼻息
负重我的惊奇

寒鸦闪动
大地的眼眸
玫瑰关起了门
飞翔的欲望
在脚下叫喊
声音没膝

风利如刀
剃度荒野草木
大地白色的头颅
在风中颤抖

空与荡
撞击心房
天地打坐的时刻
我心里回响
阵阵钟声


《箫声远去》

箫声远去
击痛夜鸟的内脏
击痛松间明月
惨白的疼痛
传染整片松林
松林因共鸣而痉挛

人间的哀怨编织在
远去的箫声
沉重了枝头花苞的心事
它们在月光下置疑 ——
明日是否放开
箫声让急燥的风清凉变慢
它们在松林中游荡
与夜游的姐妹们
接龙李清照的词句

吹箫的人
吐一管禅意
觉悟了昏盲的梧桐
一树的愁绪
汩汩成脚下的清溪
今夜
失眠的人
吞吸箫声
无法入眠


《我如何对得起这光阴》

我如何对得起这光阴
如何对得起柔软的箫声
在欲望中穿行的肉身啊
比街边的树木无用
我没有绿荫
只在无尽的臆想中
虚度年华
我并不比坡地上的那片草
更了解风的心思
我居然沾沾自喜
看光阴在指尖消失
无动于衷
坐在名利的柔椅上
为自己贪念寻找辩词
我如何对得起这光阴
如何扫清灵魂中
顽强吸附的贪婪
虚荣穿上浪漫的外衣
我穿戴你们的赞美
在光阴之外沉沦
在物欲中继续烦恼
要经历多少轮回
才能舍弃对空色的迷恋
镜中世界欢笑泪水
如来时路上的嬉戏
浮华最易衰老
自得最为可笑
夜用最黑部分
拷打我的无眠
逼出压在心底的愧疚——
我要如何对得起这光阴
如何对得起这转瞬即逝的
清醒


《夜读刘频》

左手结出苹果
右手磨利了犁
在夜的大地上犁出泪水
故乡连着天堂
食物匮乏精神茂盛
记忆和雪花
燃烧得好旺
我指派少年潜入万花筒
在东风的枝头问候那口古老的钟
到葡萄园挖掘陈年的闪电
到滩涂安抚上树的鱼
到西瓜地掩埋混乱的春天
我的少年将和穿戴玻璃的亲人
在如烟的稻浪上拾缀
老式火车的笛声
桉树的清香莫合烟的臭
山鹰在少年左脑门徘徊
波斯的菜远渡重洋
到故乡的原野染绿畦畦诗意
食菊为生的人
以诗为史的人
看到了蒲公英细小的笑脸
从羊皮灯笼里听到羊群的哀鸣
那是黑白分明的梦啊
流出我的子夜的灯
那玻璃划过掌心的痛
被老旧的时光带回
今夜,就让我在
向日葵羞涩的梦里
牵着年轻母亲的手穿越浮世
重活一回
       2011-6-24

《看一把叫卡瓦的刀》

斩断繁文缛节
单刀直入
我却是一个不爱磨刀的人
钝的刀割伤了我的自尊

一把正宗的卡瓦刀
读懂男人的唇语
出了手
从来不会拐弯
像一个没有城府的热血人
对你说出他爱或恨
像高原没有遮拦的阳光
烤热你尾巴后的前世
额头前的来生

对刀的恐惧
源于对痛的回忆
发誓一生单身的人
恐惧恋情
不要对刀说痛这个词
不要对死心的人说爱
刀只爱它的主子
身外全是随时动手的敌人

我的一生不爱使用利刀
哪怕手撕至出血
我贪恋欲断未断的情缘
为我引领
抵达旧时的梦
而一旦用刀
割裂了别人
更是割裂了昨日
自信的自己

养一把刀
得经常用血喂饱它
我爱众生
我只有火和水
所以我愿意将一切锐利
锻造成箫
从钢铁的坚硬中
诉出水的温柔
在午夜回忆时
淹没你的寂寞


《向时光敬礼》

1、

“有空聚聚”
我们都知道
那是远过梦想的奢侈
时间,墙头沉默
花朵,枝头枯萎
天马
在云端打着喷嚏
我们放任惰性
麻木能动

2、

以为没有亏欠
在梦中我竟是你的牛马
一切变换
我沉至生活的底部
世俗程式
分割我的一生
灵魂
不再纯净

3、

容颜模糊
人生路上艰难行进
可怕的是内心的风暴
我会等待
在时光尽头
用慈爱擦去你的哀愁
尽头
悲痛偿还悲痛
眼耳鼻舌身意泯灭
有快乐的空

4、

潮汐拍打心岸
安抚那额外的欲望
嘲笑痴情
让心无法安住
所有的回忆逐渐泛黄
妄想,为时光
付出了贞洁

5、

多么公正的掠夺者
掠走你的美好我的丑陋
一同衰老表象
一同掏空躯壳
一同刮薄灵魂
把无奈充斥心之距离
当疲惫在内心为王
我惟有双手合十
向这凶猛的施暴者
敬礼


《内心的火焰》

迷雾的毛巾冷敷月亮前额
“冷静,我的孩子”
暖血发出了安慰
而此时旌旗高高竖立
内心的火焰指引我们前行

多么迷乱的岁月啊
我们已经不满足于赞美
我们妄想撕碎大海并进入
它的根部
我们想彼此埋葬在大海的白沫里

星星在天边颤颤巍巍
天堂涂满黑狗的血
我们被巫诅咒
没有好结果却拼命地想
结出果实

内心的火焰指引我们前行
我拿出收藏半生的槁橹
你拿出从花朵上采集来的露
交换魔鬼的蛮力和
死亡的愿望

死去的朋友骑着青春回来
裁剪些迷雾为我们遮羞
蛇在苹果的枝头收购真理
我的精子,我温顺的孩儿
我再一次给他们单程车票
送他们到遥远的冥想
乌鸦会吟诵俳句的国度

我们被欲望支离破碎
却祈求梦中每一根麦穗有
丰满的颗粒
在闪电的腰部
试图用莲花般的意志驾驭乌云
为忠诚的代价
抵押一生懊悔


《墓志铭》

这个双子座的男人
情感无处不在
浪漫而又危险的热带动物

这个男人自私敏感
想洁白却贪恋红尘迷醉
做白日梦也强迫所爱的人做梦

鱼群在他的深眸歌唱
他喜欢在午夜服用箫声
用幻想敲打残损的梦

他顶着别人羡慕的果子奔跑
鲜花掩埋他身后分蘖的罪
阳光溶化他伸出的诗歌之手

爱他恨他的人请撒撒新土吧
亦请大地收回他赤子一样的天真


三、        侯珏 (十首)

《厕所》(组诗)

Ⅰ香皂

在孤独的日子里
你就是我
很早以前你就是我
有棱有角蹲在某个位置
等待一只手的出现
苦涩年华
我爬上家乡的山坡
让汗水滴在岩石
和母亲一起怀抱稻草
迈过山脚的小溪
我和家人把生活的艰辛
吃进肚子
你把我们的双手洗净
仲夏夜的星空
父亲打开千里光
带我到村前的河流里
享受月光,与你一起
互相抚摸
但我们同时都
患上了青春的热病
时光之水冲走我们的身躯
你回不到盒子
我无法返回老屋安居
相濡以沫这些年
你在我手上变瘦
而我却在别人的手下发福
你换了很多名字
我逃离了很多地方
但我们都无法避免
趋向圆滑的命运
               2011-5-2

Ⅱ 镜子

它在街道两边走动
沉默不语
许多张面孔偷偷看它
都无动于衷
比影子还寂静
比刀危险
知道美的人
总在春天流泪
一天清晨
它告诉我一个秘密
肉眼永远也看不到灵魂
真相在镜子后面
每一张照片
都比我们自己年轻
               2011-5-3

III 抽风机

从生活的囚笼生出
隐秘的翅膀
一万只蜜蜂和一只无形之鸟
在墙壁内部飞翔
新鲜空气通过门缝
涌进来
然后被理想的黑洞抽走
人在风中失灵
不知是房屋在飞
还是心脏在飞
沉重的铁屋困住手脚
唯有闭眼
倾听旋转的世界
在头顶上升
仿佛龙卷风掠过海面
仿佛群鸽冲向蓝天
                 2011-5-20

IV便盆

理想空虚
物质落到实处
行尸走肉的一天
终于到站
饥肠辘辘或山珍海味
贫富并不悬殊
踩着人民的肩膀
你可想到菜园
伟大的灵感
总在孤独中产生
蹲下来
这是最孤独的时刻
粮食在哲学中腐烂
神变成人
            2011-5-20

V花洒

解开扣子,脱下衣服裤子
回到最私密纯粹的空间
现实总让人想哭
这不是矫情,而是莫名的悲情
鲜花插在大粪上
美女手牵着野兽的手
愚蠢的官员将你回家的马路剖腹
像臭蛇一样丢在那里不管
当这一切被看见
失望和怒气便油然而生
摘下花洒,像一柄如意握在佛的手上
热的或者冷的雨随意转换
但大粪和鲜花是合理的
野兽和美女是可以的
世上所有愚蠢也都无法回避
愤怒伤肝,牢骚断肠
既然事情在不断滑向理想的反面
你为何不能转移视线
水声停止,花洒静静地挂到墙上
等待下一次盛开
因此你顿悟:所有飞驰的骏马
不必为乌龟的缓慢而悲伤
所有迎接黎明的雄鸡
无须理会肉猪的懒散
所有追求自由纯洁生活的人
手拿花洒洗澡
想起有毒的世界
就会更加爱惜皮肤、健康与家庭
                    2011-6-3

VI毛巾

黄土地上的黑面孔
在白色的头巾下张开黑眼睛
太阳像沉重的铁锅
被农民们从黄河长江里抬起来
铁锅是万能的胃囊
把刀枪熬成热血,把大米变成肌肉
祖国在汗水中诞生
从毛孔里流出的汗水汇聚成河流
曲曲折折,历史汗流浃背
潮湿的污渍散发着臭味
就像一个刚从雨中回家的人
祖国需要一条干毛巾
           2011-6-13凌晨2:20


《哑巴诗人》

他无需用嘴巴出声
玑珠碰撞的声音在喉管颤动
指尖弹奏空气中的灰尘
身体是他的音腔

他无需辩解和说明
火焰燃烧的光辉令恶兽恐惧
清心寡欲接通天地的气息
整个宇宙装在他心中

他没有剑,没有英俊潇洒的面容
没有酒钱和旅费
没有归宿和家乡
甚至没有妻子和鞋子
无处落脚也无处投奔

只有无数文字蜜蜂一般
在他胸中筑窝交配和繁殖
只有无数文字蚂蚁一般
蚕食着他身上的骨肉
还有一口干涸之井
在吸吮他的血液

当太阳落入山河
他的身体变成黑夜
毛发像夜风中的芦苇飘荡
他咬碎自己的牙齿
躺在旷野中入睡

星辰在黎明纷纷熄灭
朝霞铺满天空
鸡鸣狗吠的人间醒来时
他却永远消失在山野之间
只有花瓣仍闪烁着他的泪水


《梁漱溟》      

群羊在草丛中迷失故土。
有人怀揣毒药
冲进人群,
但狼和犬和人民
躲到黑夜之后面目不清。

亢奋的乱刀在空中挥舞。
战鼓销声匿迹
遍地头颅被苍蝇遮覆
井底蛙翻开肚皮
之镜,对着寸光高歌

哲学窒息于紧闭的书屋
呕吐。历史家跳湖或服毒
鸦雀无声。唯独你
穿越尘雾将手伸进蜂窝
摸到民族的脊骨!


《世界不是我们的》

今天我终于想通了
世界不是我们的
自然,世界也不是你们的
我们和你们都属于真理
而真理属于女人,膨胀或者萎缩

但是女人也不是我们的
我们只从女人的体内经过
就像粮食不是我们的
粮食由上而下,从我们的体内经过

鲜花和掌声不是我们的
高楼和高速路也不是我们的
时间和金钱不是我们的
就像火不是木头的,但是火从木头走过

河流与村庄不是我们的
地球不是我们的
只是我们的双脚被她深深地吸住
我们,一颗颗坚硬的钉子
悬挂在梦境之中
但梦境也不是我们的


《站在理想主义者身边》

树木站在岸边
看河水一意孤行
你说,站在理想主义者身边
感到一种旷世的寂寞

天哪有那么高
地哪有那么薄
你说,我们出去走走
让雨水淋湿衣裳
人哪会有翅膀飞行

别人走路你跳舞
别人喝酒你摔杯
你说,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
语无伦次,不知谁能惊醒梦中人

然而,躺在夜晚的床上
你毫无逻辑的呓语
那些出自童年的口音
这些年,都是谁在倾听?

四、田湘(十首)

《虚掩的门》

我忽然发现
在我内心深处
有一扇虚掩的门
它从未被打开
也未曾关闭

虚掩的门里
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着童年、少年和青春的梦想
有着虚空、孤独、忧伤和甜蜜

它似乎在等待一个人
轻轻地把门叩开
可直到青春逝去
那扇门依然虚掩着
那个叩门的人依然没有出现


《加法•减法》

我用加法
计算我逐渐增加的年轮
和增多的白发、心酸、痛苦、回忆
我用减法
计算我逐渐远去的青春
和减少的黑发、激情、快乐、童心

我用加法
说着越来越高的物价
和越来越多的高楼、汽车、尘埃
我用减法
说着越来越低的薪水
和越来越少的稻田、绿地、新鲜空气

加法让我的怨气与日俱增
减法让我的幸福与日俱减

但有时我也在加减法中找到惊喜
比如我用加法
增加花园里的小草和花朵
让春天多一些美丽和情趣
我用减法
去掉树上的几根枯枝
让冬天少一些忧伤
去掉天上的几朵阴云
让天空多一些蔚蓝

比如我用加法爱你
用减法恨你


《在加速的时代寻找缓慢的爱》

我看到
鹰和飞机
在空中加速飞行
火车和汽车
在路上加速驰骋
缓慢的世界
快了起来

我看到
树木和高楼
在加速成长
花朵和小草
在加速开放和凋谢
时间的针摆
加速了生命的轮替
我看到
与你相遇的短暂时光
正被岁月湍急的河流
悄然带走
这小小的幸福
加速了伤口的生长

然而
我想记住这美好的瞬间
用一生的爱
慢慢体味
让这小小的幸福
慢慢延伸、扩大
覆盖所有的伤口


《戈壁》

你不该让我读到这词句
使我如此匮乏
你不该撕裂我的皮肤
植粗砂,种砾石
袒露我的硬伤

你不该告诉我
阳光有多么温暖
在炽热中慢慢融化的我
仅剩的几株也已枯黄

我像失血的盲童
流离在回家的路上

风的利刃剥蚀着我
它要建造一座魔鬼之城吗
而我却只能保持沉默

沉默
忍耐
只为等你一句潮湿的问候
此刻
哪怕是你的一滴眼泪
我就能复活


《瘦月》

只剩下一弯镰刀了
要割掉谁的疼痛

思念变成上弦月和下弦月
而我
在等待一场圆满

谁那么狠心
一叶扁舟驶向江心
搅碎了我的心事

不忍心再看
那浩瀚的天空上
一弯冷冷的月——

还在消瘦
消瘦
再瘦
就只剩下一滴泪了
今夜,又要落在谁心上


《两条河流》

在我的左边
古老的风携着波浪
河水悠悠,流过千年岁月
泥土里透着水的声音
树木的身体里透着水的声音
我在夜里听水唱歌
水的歌声比小鸟清甜
伴着这歌声,女人走进男人的梦里
人类饥渴的嘴唇
啜饮着这生命之河

在我的右边
喧嚣声携着尘埃
车流在黑夜里把繁华推到极致
繁华之后我看到更加可怕的荒凉
狂欢之后我看到更加痛苦的寂寞
我看到河流之外,另一条带毒的河流
正罂粟般拉动人类的欲望
它消耗着大地的能量
最终,将耗尽我们的生命


《石头记》

我忽然轻松了起来
一块石头的落地
与一滴眼泪的滑落
竟是如此相似

石头的
冰冷与坚硬
理性与感性
它内心隐藏的颜色
曾是那么神秘
那么不可触碰
那么让我疯狂

我与它的相识
始于我的好奇
它的封闭
它的默默无语
比它本身更沉重

直到我把石头还给了石头
直到它离开我的视野
我才忽然发现
它的冰冷、坚硬、沉重与封闭
竟是我无法解读的透明


《高速路旁的一条老路》

高速路旁的一条老路
似乎已被人们忘记。这么些年
我们常在高速路上奔走,用加速度
去追逐梦想,把日子过得紧紧张张
我们加快了获取幸福的节奏,却忽略了
获取的过程。我们只想瞬间看到爱的果实
却忽略了果实成熟的艰辛。我们忽略了
一朵花如何开放和凋谢,一片叶如何由绿变黄
忽略了一朵云的悠闲,一只鸟的鸣唱

我们在高速路上奔走,是那样的急功近利
是那样的玩命和不计后果。我们追逐着
虚无中的一切,人情已变得淡薄
笑容也变得冷漠。我们为了虚名而疲惫不堪
我们获得了鲜花、美酒、金钱和名利
却失去了悠闲、浪漫、纯真和开心的微笑
我们在高速路上奔走,我们加速得到的
是否也会加速失去

高速路旁的一条老路,让我们想起了什么
那里的车辆稀少,树木却很茂盛
那里的相思树挂满了浓浓的相思情结
那里的紫荆花绽放着温馨而甜美的微笑
那里的老人在捡拾落叶、花瓣和童年的记忆
那里没有高速的激情,却有着悠闲和浪漫
那里没有爱的加速度,爱却很悠长、悠长
在这加速的年代,真想有这么一条老路
来缓解我们内心的紧张、虚空、慌乱和重压


《遇见》

我遇见阳光在白天逃遁
雾霾的强吻让天空窒息

我遇见河流脱离了河床
鱼儿在空气里学习呼吸

我遇见黄叶追逐风的虚无
光秃的树在黑夜里尝试行走

我遇见幸福在高速路上转身逆行
而你用狂草在我的脊背涂满苦涩的印记

这就是我在深秋的某一天
所遇见的伤悲


《芒果》

芒果的季节
阳光吐出蜜
覆盖青春的伤口

树枝太轻
承载不了她的忧愁
也挂不住我的思念
爱情在芒果树旁停了一秒

一张青涩的脸
一颗半熟的心
芒果呆呆傻傻地望着天空
天真地等待那个不爱她的人

风一再地要吹熟芒果的脸
与她玩爱的游戏
却从未走进她的内心

真诚的是芒果
虚无的也是芒果
那些摘芒果的人
从未爱过她

命运写在芒果的脸上
她为幻想中的甜蜜
疼痛一生

芒果终将会离开枝头
像一颗包含深情的眼泪
落地时把自己粉碎


五、        周统宽 (十首)

《维庸的孤独时间无法装订》

北京诗人维庸
你两年前赠我的两本诗集
黑色的《比目鱼》与蓝色的《知更鸟》
象我的原罪
一直压着我喘不过气来
你的孤独有二十五小时厚
时间无法装订
你的忧郁有三百六十六夜深
淹没所有举过自己头顶的呼救
你令死神俯下身子
改变视角
聆听比目鱼压扁如纸的嘲讽
你知道除鹰之外的都不是鹰
落叶也不在树上
你撵走王
让知更鸟血红的欲望把枝头点燃
一朵云静止
万座山峦踩下急刹


《一套寿衣的温暖》

年近八旬的老母亲
赶了两趟鬼门关
仍未能拿到阎罗王签发的正式批文
一次家庭聚会
母亲将她的两个女儿
还有她的三个儿媳
一起招呼进她的卧室
她拿出自己备好的一套寿衣
告诉她们所放的位置
等她走后
要趁身子骨还软还暖
该怎样为她“买水洗身”
“梳头穿衣”
不至于到了那时
把你们弄得手忙脚乱
母亲的一席话
把她的儿媳们和我的二姐吓坏了
惟有年长的大姐眼角湿润
感触母亲年迈呵护的温暖
备一套寿衣
从容放下最后一份牵挂


《在病房与刘频谈诗》

几块死铁丢在床底
几部诗集放在床头
他躺在病床上说
我先让医生用几块死铁
牵引我脱节的身体
然后我再用诗歌
牵引我的灵魂
语言的刀锋
划过腰椎肩盘凸出的现实
直击病灶的靶心
他倏地又坐起来说
人不能老躺着
要让腰杆坐得直站得直
他精准的瞄着窗外
太阳正代替月亮午睡
无影灯下
一枚歪曲的针
钩住了最后一道伤口


《月亮昨晚她疯了》

我歌颂污浊的河流
我歌颂沙漠化的土地
我歌颂拒绝搬家的蚂蚁
我歌颂蝙蝠蓝色的血液

我聆听被歼灭的敌人的母亲
埋在心头的哭泣
我聆听艾滋病妓女垂死挣扎的呻吟
我聆听稻田干瘪的蛙声
也聆听鱼儿对一条黑色河流的翻唱

我鞭打赤道线上的太阳
我鞭打施政报告中的123
我鞭打那只飞上枝头还是鸡的鸡
也鞭打那只只会生蛋的鸭

我告诉你们吧
月亮昨晚她疯了
她一头撞破我的防盗网
在钩机的巨臂下
在我低矮的祖屋里
陪我度过了最后一个夜晚


《厨房的秩序》

厨房的秩序
来自锅碗瓢盆
取决于厚实的砧板
与刀的锋利
圆的可以切成方
方的可以切成条
条的可以切成丁
丁的可以捣鼓成泥
一匙打入汤中
飘入虚无的味觉神经
餐桌上的碗筷
开始倒计时
抽油烟机
抽不干油烟的淤积

以一个倾角的方式
切进入木三分的现实


《胡子的力量》

每天起床
顺手一抹
昨天刚刮过的胡子
经过一天一夜的蓄谋
又准时来到我的脸上
坚韧的胡子
全然不顾及我的思想
也从来不向我的脸休班请假
赞美或诋毁
讥笑或奉承
胡子以一种坚定的步伐
嘲笑刀片锋利的光芒
抗拒的力量
让一片片刀光纷纷倒下
刮罢又长
长罢又刮
胡子以一天的周期
让我见证一辈子的枯荣
争斗 与 浮华
最后都随着那流水
湮灭


《本命年禁忌》

在外学习工作生活三十几年了
越来越不习惯
掐分秒计费的乡音乡情
爱唠叨的爷爷奶奶走了
不爱唠叨爱听唠叨的爸爸也走了
母亲常常一个人不知道唠叨点什么
每次回家
母亲都会对我这样唠叨
你们多回来一次
我就多得看你们一眼
多得睡几个安稳觉
母亲的唠叨
象一碗腌制多年的老坛酸菜
听得我牙软心软
明年第四十八只蚂蚁
将爬进我本命年的征程
母亲给我买了一条红裤衩
她不希望这群蚂蚁
抬走她儿子的任何一样东西
我看见乌鸦静穆
红薯落泪


《落枕》

梦太沉
压弯了枕边的一轮明月
醒来的脖子
右倾成联合国安理会决议


《我扛一把诗歌的锹在城市里种瓜点豆》

我扛一把诗歌的锹在城市里种瓜点豆
用语言挖坑
词句点种
情感培土育秧
之后的日子
在残墙断壁的隐喻意象中攀爬
之后的日子在日子之后
之后的柳州
在柳宗元的东门城楼后
之后的新华书店
箱子里装满了一个个
东瓜南瓜西瓜黄瓜苦瓜哈密瓜
之后的我出现在情感瓜分的现场
一个个等待被啃掉的瓜
一个个等待被收养的孩子
之后的哭声是活埋的证据
一双高跟鞋点杀了
一颗红瓜子的春天


《用一扇窗口慢拍的纪录片》

临街的窗
坐落在白云小区A座
正南面隔着蝴蝶山路
与阳光花园
半山别墅对望
蝴蝶山的蝴蝶飞走了
只留下金帝大厦
东宫娱乐城舞者的翅膀
街道两旁
休闲阁 狗肉摊
洗车场 浴足堂
还有数不清的
深井鹅 东山羊
螺蛳鸡 土匪鸭
闪烁暧昧的霓虹灯光

西临茅山路
是深不可测的
金融街 典当行
证券期货交易市场
电信 移动 联通
还有与数字电视网络比邻的
丽阳天下钟厂
争夺着垄断与财富的华美套装
穿越两个公共汽车站牌
在小区北面尽头右拐向东
连接多条高速公路的燎原大道旁
全市最大的农产品批发市场
昏暗的市场灯光
吆喝不出四五点钟的太阳
睡意朦胧的夜市摊点老板
给不分昼夜不分酷暑严寒的
菜农 渔民  装卸工 人力车夫
提供不是隔夜的隔夜饭菜
还有刺激神经的低档烈酒
豆腐乳 麻辣烫 辣椒酱
穿着红鞋子的老板娘
用她挤入鞋子的第五个小脚趾
射落一筐血丝充盈的番茄目光


六、蓝向前(十首)

《空矿泉水瓶子》

一个空矿泉水瓶子,被丢弃在混凝土水泥路面
具有生命价值的水,早被某种饥渴华丽的吸干
华晨中华轿车狠狠碾过,没有回转小资的方向盘
奥迪奔驰宝马紧接着呼啸而过,速度超出城市路况
这些合资的,进口的汽车也没有停车查看的苗头
这不是车祸现场,没有轮胎急刹的胶痕
空矿泉水瓶身只来得及跳一跳,再跳一跳
迅速被碾压,干瘪成一片纸般的薄
仿佛一具没有能量的尸身
空矿泉水瓶子的呼救,很弱势,
至少比喇叭声显得弱势
一个背着蛇皮袋的老妇人经过,恰好听到
立马如同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布满皱纹的眼角湿润的折射出空矿泉水瓶子的剩余价值
它和一份早餐,外孙女的英语作业本,某盒阿司匹林有关
她伸出老手,阳光分解出城中村的某个阴暗角落
灼伤了一位外运货车司机,然后是一声狂暴的刹车声
掩盖了这个空矿泉水瓶子的最后一声濒危呼救
画满交通指示箭头的路面接受了
从蛇皮袋里洒落的更多的空矿泉水瓶子


《对面马路,一辆长途货车抛锚了》

对面马路,一辆长途货车抛锚了
趴在柏油马路上喘着气,一动不动
这钢铁怪物奔袭了八千里路云和月
跑到柳州这块桂中大地终于水土不服
仿佛一个流浪诗人患了乡土病
引起其它并发症,从此卧床不起
铁钳,扳手,起子聚在一起诊断病情
车前盖打开,黑烟和炙热搅乱了这个夏天
司机观察片刻,摇头,放弃了动手术的欲望
返回驾驶室,香烟味开始追逐异地的汗臭味
五岁的儿子哭着要吃柳州风味的冰淇淋
他人过中年的老婆离开座位寻找厕所的方向
方言一下子塞满仪表盘和电门锁
更多的路人围观上来,七嘴八舌
他们和这辆货车的外乡人没有生命交集
柳版普通话世态炎凉的拉拽着外地方言
询问着是否需要聘请有偿服务
由他们带路穿过这小小的柳州城区
我的本地方言挤不进去
更远处,乌云翻滚
司机家乡的方向,风雨欲来
我看清车牌的第一个中文汉字和第二个英文字母
蒙A


《一只鸟在在土耳其引发间谍恐慌》

这则新闻首先让我恐慌
我没有认识到一只鸟
死亡后居然还应该具有的价值
我只是想到了煎炸烹饪艺术
最大不了为其举行一场隆重的葬礼
在土耳其,国外友人赋予这只鸟
冷战的狠角色
鸟腿上便于动物研究的铁圈也同时彰显了伟大
它已不是平凡的铁圈
它是红外线,是XY射线,远程数据传输设备
它变身为微型摄像机
录下一条狗大不敬的朝着阿拉伯标语撒了泡尿
一架新型战斗机支援农场主喷洒了三千公顷病虫害的农田
一辆军车拉着国际粮农组织去吃了餐泥巴饭
一只鸟成为间谍记录下这个国家的细节
一只鸟在在土耳其引发间谍恐慌
全民生存在天眼之下
某一村民担心的是
他患深度痔疮的丑闻会迅速弄得全民皆知成为人们的笑谈


《软暴力》

始终没有说出什么
两人对垒 无兵器时代
虚幻缥缈的拳头和伪装的角斗士
腮帮子涂抹上绛紫色
手上青筋暴起 肌肉狰狞
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右手
很用力
战斗没有说开始也没有说结束
天气突然暗了下来
四面八方围上来黑压压的云
眼泪象森林砍伐后吐出的死亡的芳香
被囚禁在眼眶这个窄小的二维空间
不能形成一条河
窗户故意泄露个人机密
暴风雨的尸身摔回水杯
略带一点女人的体温
逼迫得声音缩回喉咙这座兵营
第二小分队已经接受任务整装出发
继续执行侦察和反愤怒
目标是维持人类繁衍生息
终于能够回转身体 眼睛直视鼻尖
发现有黑头和皱纹
很无奈


《乌云集结。我在一幅巨型中英文房地产广告牌下,躲雨》

新闻播报预测,金融风暴就要来了,不分白天黑夜,赶路
从阿尔卑斯山脉,大不列颠群岛,狭小的北海道,袭来
乘坐空客A380,安装有精确制导,瞄准的是华北平原
秦川高地,桂林山水,百里柳江,中国大地一时暴雨频发
它们带着极具杀伤力的金属面具,仿佛一百年前的八国联军
乌云集结。我在一幅巨型中英文房地产广告牌下,躲雨
在ABC和方块字之间,金融危机选择了一个做为暴风眼
路人选择了漠视,忙着在风里雨里,回到蜗居,起煤炉,做晚饭
我壮族的身躯显得非常渺小,天堂牌子的伞下,湿了裤脚
站立的方寸之地,逐渐,雨水汹涌,狂风吼啸,冲走了秦砖汉瓦
吹走了宋朝马褂,身后是中国水墨山水国画般的青山绿水和洋别墅
人民币在这一刻,丧失了男性,退守口袋,修补着一座杜甫草堂


《戏子》

他把伤疤从绷带上卸了下来
粘了一点生理盐水
交给躲在一旁哭泣的青春
他把自己丢在弹簧床上
放任窗外的雨点自由行走
或者爬到窗玻璃上对他呐喊
他拉着京剧脸谱上的油彩一起入梦
他一个人分饰数个角色
他一直被门口的那只癞皮狗反复提醒
他只是一个戏子
在梦里,他偷偷扶正了有点歪斜的面具
一道天罚般的悔恨乘坐着雷电劈下
正中眉心
暴露出只属于他的脸部特征
几滴雨意外的跑到他的眼角假戏缠绵
他二十五年前就计划要杀死这些泪水了
那时,刚好是雨季和戏剧的高潮期


《我要建造一间密室》

我要建造一间密室
放置我的原罪
密室要留有一个隐秘的后门
钥匙只配置有两把
你保存着其中的一把
还有一把我放在第七个墙洞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预防你把钥匙弄丢了
那个墙洞刚好一米六二
你伸伸手就能摸到
放那么高是为了防止孩童乱拿
闲人免进
这是我在墙上的唯一留言


《与毕加索,喝咖啡》

一口喝下圆柱体的卡布奇诺
眼睛被肢解成立体的瓶子,玻璃杯和小提琴
分配给陷在卡座上的五个已婚女人

橙色暴雨预警和争吵的垃圾短信在手机里挣扎
抢包的小偷借助夜色跑过五月空旷的街道
在他身后拼命追赶着道德的狂风

四个月的婴儿把睡眠丢在家里
盯着我主持人般喋喋不休的双唇
奶香和时间溶解了漂浮着现代艺术感的咖啡

我利用三次上厕所的机会排空肮脏的身体
她们的谈资涉及家庭,婚姻,男女关系
唯独没有说到墙上站累了的毕加索


《和一棵树生活在一起》

在春天,我的眼睛理应都是光明和花开
是谁把风撕扯成刀具,提前收割希望
是谁把大地的魔方翻转,查找裂缝和残垣的关系
我看见,叶子在秋天之前落下,树的汁液比血殷红
【我已不愿提及苦难和轮回,我比以前更相信阳光】
现在,我只愿,和一颗树生活在一起
对一片片重新生长的绿,顶礼膜拜
她在她的北方,我在我的南方
根须,延伸,缠绕,我奉献我的营养和水分
我们要长成彼此的模样,偏居在祖国的左臂右膀
另一些树在围拢,在呼喊,应和着我梦里的呢喃


《半截夏天》

翻开一块石头 寻找半截夏天 雨季来得刚刚好
丢失了花季 不知如何去描述冰冷和激情
被压抑 被放逐 被拦腰折断成两半
春天和你同时遥远 我望穿一条河的最深处
从水平面 往下坠 往下坠 打不开快乐
等待你的谅解 融化我 我的呼吸如同向日葵
月亮一塌糊涂 夕阳比我预料的早到了半个夏天
还有什么可以比拟我的痛 从断流到山洪暴发
你离得那么远 中间隔着清明 立夏 芒种


七、张弓长(十首)

《一个手里有枪的人应保持谦逊》

一个手里有枪的人要喝酒不过量,
一个手里有枪的人对人要保持微笑
一个手里有枪的人穿越马路要走斑马线
一个手里有枪的人和穿制服的男人讲话持标准的礼貌
一个手里有枪的人不与人争吵坚持忍让的美德
一个手里有枪的人要内心平静手感稳定
一个手里有枪的人要让躲在暗处的黑枪手浑身发抖
一个手里有枪的人还要保持谦逊


《金城江盲肠》

有一年了或许更久,
我在金城江
一直没有走出文体路的两头,
我就像一段
盲肠里的肉虫穿着灰色的外衣,
头上的两个旋让
发梢竖起
无数次踏入同一个人群
有时我经过
那几棵桂花树,白色的小花
散发浓郁的香味
但它什么都没有改变
在办公室我写一些文件,在街边
驻足看那些排队吃粉的人
和一些人说话,争执
如同在食物残渣里来回耕耘一段
随时可以丢弃的肠子
但它一直挂在我生活的末端
让我在其内流泪,悔恨,虚度
细数被齿轮和链条
控制的迷茫岁月


《阁楼上的棺材,像一辆安静的末班车》

梅潭村老房子的阁楼上,
停放着奶奶的棺材。
黑色的棺材它似一辆末班车,
它静默而固执地等着她最后的乘客。
奶奶在新房子里酿酒,
她蛮不在乎的样子,
像是没有做好准备的新娘。
八十年代末期有一辆崭新的末班车,
要载走我美丽的姐姐。
姐姐躲在房间里哭啊喊啊,
我们踢开了门,姐姐躺在地上,
她铁了心要走。
我哭啊肠子都哭红了都拽不回我的姐姐。
我美丽的姐姐,像黑色的新娘,
坐着黑色的末班车,
消失在那农村广阔的田野小路上,
远离了泪水般的现实。
那辆黑色的老班车,
终于从阁楼上载走她最后的乘客,
那又是过了好多年的事情了。


《博击俱乐部》

也许下一刻
我还会把它穿回来
但现在我
就把皮鞋从脚上脱下来,
从厨房找来刀
把它砍成几块朝窗口扔了出去
衣柜里还有西装,
两件白衬衫,哦,还有一条
免系领带
(从大舅子那来拿来的)
我一边这样干,
在某一瞬间我停下来
想保留一些什么
却又继续做下去
把剪成布条的
衣服从阳台上扔下去
我一下还
没有决定穿什么就
光着身子在玻璃餐桌前坐下
给自己倒一杯水
突然我站起来,
转身用手做了一个手枪的姿势
还有那根阳具
瞄向了对面阳台,
有一个男人端着相机
也瞄着我
我毫不犹豫地扣


《伤心的事情,一再地被提起》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
那是一个泪水般的年代。
八十年代初,
我妈妈在我八个月的时候就
消失在农村田野里。
到了八十的代末,我的姐姐也坐着一辆黑色的末班车
消失在乡村小路上。
时间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不断地有人问我,
你的妈妈呢,你有几个姐姐。
仿佛她们还在
还在梅潭老家,在隔壁村。
仿佛妈妈还在
家里养猪种田,赶鸭子下河。
仿佛姐姐还靠着门框
看线装版《再生缘》
仿佛我只要回到她们身旁她们
就会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向我微笑。


《孤独是一种很可怕的病》

从舅舅家里走出来,
外婆一个人坐在堂屋里。
挥手向舅妈告别时,
她一个人走向了麻将桌。
舅舅开着大货车一个人奔向湖南怀化。
此刻,诗人非亚一个人伏在
南宁的办公桌上写诗。
阿吾一个人
开着车驶往重庆。
我一个人走向公共汽车。
妻子一个人在仓库里背库存。
张扬洋一个人在有很多小孩的幼儿园。
我的老父亲一个人,
坐在电视机面前看电视。
有一个孤独的女孩睡在候车室的椅子上面。
一个面貌一般的女生看着
《飘》。
老余一个人打电话过来,
他一个人坐在火车上接电话。
小妞一个人在梦里游走。
外国女人独自在阳朔西街晃荡。
中国男子怀着艳遇迎面走来。
一个女人拥抱着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享受着自己的高潮。
高潮把他们分开。
他们感到了孤独,
在睡梦中紧了紧身上的被褥。


《夜潜》
——给我们

整夜,这对夫妻
在谈论爱
和乱麻的内心
互相伤害和
爱抚推开又
紧紧抱住
流泪和颤抖的肩膀
耳光及响亮
在幽暗的房间里她
四外游荡他把她寻找并
拉到床上甚至
她赤着脚
跑到了外面他还是
把她找到
他用蜂窝般的心爱她请求
原谅但又像需要我就打电话一样
再次伤害
他俩在就在很硬的
水泥房间里
没有树林也没有
类似精液的青草气息
四周一片安静
他们感到了
被遗弃那样的孤独


《一首在火车上的悲叹》

洗手后,他抬头看到了真相,
镜子里的那个男子,
他被疲惫地使用了一整夜。

糟糕透了!他瞬间
被打击,心中哀叹!

跌跌撞撞回到座位,对面的
姑娘让他无地自容。

火车静静地向前行驶,
飞驰而过的树木,
早晨的雾霾寂默地笼罩一切


《开往......的公共汽车》

车厢里塞满了
今天早晨
要去高考的学生仿佛
是他们的
节日
他们免费上车然后在
一个站依次下车
其中的幸运儿还有四年
蛀虫生涯,挥霍
他们已不再
新鲜的爸爸妈妈但
更多的人会重新
回到车上,站到
我们的中间
我对面的一个女人,谨慎但
面露微笑,在
每次汽车启动时
身体向自己收缩不给我
一个
向她凑近的
机会,
她身后的人坐在绿色的椅子上因
被使用
疲软
而嗑睡
但更多的

表情木讷,以至于一个
面相英俊的戴眼镜青年没有
听到,
一个女孩对他的请求
"请你把窗户打开一点好吗"
下车时我注意到
两个穿着蔪新白衬衫的处女,我忍不住想
过去拥抱她们


《清洁工》

在凌晨四点他们扫走了一个男人
丢弃的烟蒂,装有
月经带及

安全套的黑色袋子,被
啃食的动物尸骸
市场口交易之后无价值的残留,一个
喜新厌旧者
抛弃的塑料玩具但
并未
触及一具曾绷紧而后松驰的肉体所
排泄的汗渍,在
夜里游荡的阴谋
暂时
睡眠的幽暗内心,一个
自省者呕吐
出来的
污秽,人行道上空飘荡的黑色浮云及
空气中扭曲心灵的
焦躁


八、        冷风 (十首)

《零下九度》

在柳州是绝对
感受不到这样的温度
从三中路到跃进路
绕个弯到家的路上
停下来给老爸电话
他说家里零下九度,只是干冷,没有雪
我说让他注意身体,出去穿暖和一些
他说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我说南方不冷,柳州不冷
柳州很少有零下的温度

女人说天真冷
我说家里更冷 零下九度
但我们都感受不到这样的温度


《缺席写作者的引文》

我想到一行赞美诗
和玫瑰、旧日女友无关
你假设着这段风流韵事
在我的叙述中夹杂 几分伤感
严重的受挫感
在我不连贯的咳嗽中 纯然延伸
在沉默的引文中复杂的重复一个过程
你只要仔细听
就不难发现屏蔽的成分
游离的情绪在谈话中
取代我往日的激情
成为近日习作的基调
你大概不会通过我的超载表达
感受到隐忍的痛
我想借用一个词或一个句子
加以概括或说明
但传记文的性质只能表现
个人自由之梦
没有人能为这段旅程来证明
你了解的只能是与我记忆相反的持续
因为我放弃或坚持着不自觉的
为这个过程以及掩饰
天空在星期二上午的台阶上
把时事、绯闻、婚姻和性等本质问题
弯曲 从新布景或背离
以便掩饰交易的味道
(这味道和玫瑰的芬芳显然无关)
一个空的影子借用某种措辞技法
把一生中最伟大的孤独时刻
梳理成栖居深处 最热烈的节日
有意识的措置幽闭的恐惧
经过滞空状态
偏离你的允许度
从影子到影子
把那张周期表挤满
你应该知道
现在发生的事情 是缺席的写作
你压根无法看我的影子
在你我互相指涉的空隙中……


《没有时针的地中海》

黄金海岸线上,
钟表走着同样的节拍
穿着不合时宜的咖啡色凉鞋
迷情于地中海的蔚蓝
白灰色的泥墙沉满历史
连续的拱廊深恋着海蓝
海天一色的纯美自然
虽然是上午九点钟,准备工作

金色的地图上
马耳他岛徜徉着慢生活
温柔的珊瑚
细腻的白色线条飞翔的挂毯
凯撒的时代已经远去
拜占庭的盾牌成为圆桌
骑士放下长剑
品享大海孕育的鲜活

存在与虚无之间
听见海水溅泼声,仍旧低沉而深邃
还有阳光照在海岸上的岩石
熠熠生辉的是地中海赋予的善良
温暖的世界里
矛盾不会在彼此深爱着故土
我懂得你那深深的眷恋
你已找到快乐世界的入口
如果你懂得我等你已多久


《死亡拼图》

凌晨的梦还没有开始酣睡
烧烤摊前  还迎接着不安的灵魂
和扰民的猜拳斗酒声
络绎不绝
夜带着独有的魅惑
让人着迷  压抑的欲望在肆意释放
挥霍着人类的种种原罪
如我一样的人们
拖着疲惫  穿过撩人的烟火
加班  生计的另外一种解释
和霓虹背后的一切  无关
我知道
期待的灯光还在亮着
白色的裙摆  在眼前飘过
如同故乡的雪  让人欢喜和愉悦
简单的白  是世界最初的本色
和科技的污染形成对比
这般的美好
白色的群摆  勾起了饥饿感
就像人们对科技产品的依赖  过分地让机械和电子原件
控制我们的情感和生活
这依赖让我们变得盲从和麻木
像没有温度的电动阳具
难以挑起怨妇的情欲
白色的裙摆  百合花样透着致命的香味
魅惑感十足
无休止的人类原罪在重复
追求的科技元素  应运而生的斑马线
阻止不了人类身心里的毒素
转基因的狂想里穿插着笑话和歇斯底里的战争
如我一样的人们不寒而栗
情欲在白色死亡拼图上如酒精在挥发
伴随这嘎然的声响
将血色的花瓣洒满白色的面孔
绝不是偶然 无意识的灾祸如平常一样发生
就在那条必经的斑马线上,那时红绿灯应该是绿色亮着的
该去怪罪那些科学的发明
还是难以驾驭的技术
还是那些蔑视生命的生命
死亡的拼图上满是欲望的欲望
死亡的拼图上满是血色
如我一样的人们难以找到答案


《诗人的坚持》

诗人得空的时候喝茶
喝茶的时候讲些牢骚 工作和生计
诗人的茶都是凉透了才喝
烂茶盘上是新沏的茶
锈了茶渍的杯子直直举在半空
这时候他说:再怎么样也要忍,因为人家具有合法的伤害权
而我们什么也没有
我无语,更多的时候还是无语
他放下茶杯,我添满
我怕杯子空了时会尴尬
就像我们在公交车上憋着屁
不敢放一样 难受
不过好在现在是在家
我们是朋友 和诗人做朋友不需要思想
只需要坚持
坚持喝茶、坚持去写、坚持去忍受本不该忍受的一切


《第三人称思维》

文字背后找不到我
是我当时没有悲 没有苦
还是别的
习惯了把自己装在套子里掩着
帽子是一直戴着的
在不多人的时候才会拿下来
比如喝茶、抽烟、看书的时候
也就是这个当间我在脑子里想一个和自己无关的第三人称
对,这时候的思维是第三人称的
所以就不该是我的
即使痛也已经和我无关了


《抽象艺术》

你说,这是最富冲击力的画面
一组叠拼的艺术 抽象的艺术
一群人,在另一群人的头顶活动
一只耳朵,在偷听另外一只耳朵的娇喘
阳光会在每个下午,准时光临
透过窗子洒下,如同她的热吻
让你感到困屯
近似绝望的呼吸

饥饿比失败
更能吞噬灵魂
不要说的太抽象,猴子
永远不会只满足于一只香蕉
而学着去珍惜


《靠,我们生命中的那道黄线》

啥时候  开始  在我们的生
命中  出现那道线
不可  逾越
黄色
是那么醒目
射出  刺眼的警示
是咿呀学语时的指责
是小学课桌上的粉笔界
是情窦出开  表白的拒绝
是大学军训  被罚站的军姿
是工作时挨骂扣款的低级错误
是面对新娘时那份责任和心底的热
还是  今儿路当间的  那道黄线  从啥时
出现  出现了  那道黄线,我们不可逾越


《梦底前行的火车》

最后一个乘客上来
带着浓烈的花露水味道

汽车  嗡叫了十多分钟
开始离开这个小城

满满的味道  塞进我的鼻腔
粉色的裙裾  让我
想起苹果花的甜  淡淡的
那是怎样的一种美好

这个季节  苹果该是成熟的季节
碧绿和火红在丝丝雨后  丰满

形形色色在眼前只是黑白的色
随融江水流走  我开始
怀念日夜梦里的花落  梦里
火车  远行  睡吧
睡吧,再次光临我的梦
苍翠和殷虹,漫天云白
最后一个拥抱在落日下  随火车远走

我远方的天空
会有你的呼唤,响起,想起
扣心般想起,响起!


《我还要待在这该死的地方多久》

临界点  我就待在这里
有无数乳房和阳具  坚硬
喝多了谎言的谎言
和粉饰了欲望的欲望
苟合在一起  在眼镜背后的眼睛底
闪出腥红的光,绿色的芒
拒绝和任何一个人合影
厌恶一双手搭上肩膀,干杯
我看不清自己  在这里
来去不由我,再大声的撕嚎
也挣脱不开
生按平方计算,死按平方计算
现在,不足一平方的桌面上
扭动的私处
没有爱只剩污秽,纯粹得该死

我还要待在这该死的地方
多久  不得而知
白天在这里该死
死在该死的黑夜里
男人在这里该死
死在虚假的面具和色诱后面
女人在这里该死
死在美图秀秀和DUOTAI里
人们在这里都该死
我也该在这里该死
精神阳痿了都该去死


九、        虹浅浅 (十首)

《我们的呼吸》

曦光中 这只蚂蚁
她有她要去的方向
目光炯炯 足尖儿优雅
这位绅士或公主
从路上经过
走过祖国边界
经过我的王国
她从不破坏
这丝微光

光是她的伙伴
自她赶在第一抹晨曦进来
色彩丰富起来
遥远的风景在眼前展开
色彩是被她从遥远星球带进来
有一秒钟
天使们的天国花园就在
眼界中蔓延

天使也被带了进来
看一眼阳光
就坚信我们的旅行
从来不是这些星系中唯一的

我们的呼吸什么时候可以
谦虚谨慎起来


《毒药》

毒药很毒。可是我们必须服下。
花朵都美艳妖娆。它们如何生存。我开始思索。
都仰望着蓝天。都抬头崇尚太阳。
它们的理想若泉水丁咚。
天真纯净的容颜似烈焰燃过。

那么谁来爱它们?
它们自己。
爱到浓烈的颜色都铺陈到空气中。
爱到只剩一秒。就微笑一秒。
笑靥。如花。


《划时代的告别》

首先不告而别的
应该就是那场梦了
它浩浩荡荡 波浪翻腾
卷个身子
去往宇宙洪荒(就再也没有露面)

然后就此别过的
就是那群鱼吧
它们游着游着
一晃神就游进了泥土里
进入另一次元
沧海桑田中的一枚化石
不过如此

接着
蓝天之外
再看不到一只候鸟
它们遗失了
爱情衍生之湖
站在草甸戈壁
脚踩历史
回顾苍茫多舛的
千年中华


《无可复原》

一直不敢接受那巫师般的女子
在我耳垂上穿一个洞
用来坠宝石、银子

嘭地从神经穿过
一切将不可再复合
世界破碎支离
再回不到原来的模样

因此我从来不敢使一只小动物受伤
它们怀有最初的信任
它们的双眸灵动莹洁
在世界破碎支离之前
蓝天倒影在它们的澈亮里


《在热带雨林遭遇一场热带雨》

这雨
来得随心所欲  充沛
其实暗合自然法则
游人不干了
躲在屋檐下抱怨
着急着何时方能全身退下
这峻岭
赶回俗世
奔赴各自的缤纷晚宴

并未看见
林子深处
那群千年古树的裙霭边
森林仙子的果绿色宫殿
一场舞会非凡
雨多美
在另一个世界挥着流苏
在叶片上弹奏曲乐
这热带雨林空灵静谧
天空隐含着蜜

赶着路过自然
路过本真
过路的“旅行者”就是不感恩雨水
不愿用一颗心触摸
哪怕这是在热带  夏
灵魂干渴得想要亲吻一场润泽
像远祖那样饥餐蜜枣渴饮泉
太阳壮大的余辉挂满天幕
静静的夜空派神灵下来呼吸

植物在时间中
趁着一场大雨
月亮般的光华脱离树母
滑翔  优雅
飘到终点
宇宙边际回旋着庄严
哒哒  哒哒  哒哒
另一边的快乐拔节
咯吱  咯吱  咯吱
大地积满一层又一层
生命和弦一秒承接着另一秒
晚星  晨曦  风吹  光照
直到再有一场雨
带它们优美旋转  飞扬  坠


《一只死于慌乱的飞鸟》

许多年
这只鸟
被围追在绿化带的背影
一直扑腾在我心田里
扑腾于冰冷人世
狼狈
气喘吁吁

像一个噩梦

它那慌乱的飞翔
慌乱的心脏
可以逃脱地心引力
却难于逃脱兵荒马乱的人心


《到处的阳光都是一样》

晨曦的花朵开遍泸沽湖
同一时刻
我的窗台进来一束  一样的阳光
书页上日影年复一年   月复一月
终在某日幡然醒悟
那君临万物的万道橘
原是来自原始简洁的湖畔
神圣的阳光与时光这对孪生儿
无比的公平与威严

就在同一天雨水将至
乌云把阳光收集并倾注
阳光犹如绝代名媛
犹抱琵琶在天空另一侧
我遥远的担心飘到泸沽湖
会否也被天雨敲击凌乱了湖面
水鸟们可为扑向家园而没有了方向感
无所倚靠胡乱地飞?

一滴湖水溅入春天
裸着雪一般圣洁的留言
彼时阳光遍地亲吻
扑鼻而至的稻花香
远山褪尽蓝的薄纱
我投身醒在异乡的夏

那朵开遍泸沽湖
直教人朝生暮死的光
遗一瓣在窗台
令人欣慰:

到处的阳光都是一样
仿佛天地初开
历经洗劫后重临人间
哪怕8900公里外
同一世界里的车水马龙
人影幢幢


《西红柿中行走的春光》

我用草叶割伤了我们的春天。
一定是我。
在白炽的灯光下做梦。
在十二个月都至少炫一串水红色花蕾的海棠
旁边
眺望未来。
心绪时而宁静致远,时而却焦虑惶恐。
赋闲的日子不停地用指尖敲敲打打。
试图把吹过心里的风凝成雨露,
反射一些半弧虹七色的光芒。

黄昏已然
沿着斜坡悄悄地溜达下来。
收起试图南边飞北边飞的翅膀
缓缓沉落下来  回到沿海一带
家人就在彼此近旁
走去走来,度过黄昏。
昔日的梦境  像海藻般蔓延时光四围
云是哪里的都好。
这些天气,晒着被单,真的很美。
买菜时抬头看看天上的云,也很美。
春天里切成片的西红柿很美。
蘸上浅浅一层白糖很美。
重新喜欢上了这种美食,廿二年后。

如何去形容春天里片片西红柿美丽的红。
用草莓?用夕阳?
透过光的木棉花瓣?
葡萄酒?玫瑰?
都不行。西红柿有西红柿独特的美。

这样如果是这么多年以后,
发现比原来还更热爱一种事物,那是什么奇迹或缘法?
在西红柿的梦境中
我梦到了时光倒流
五六岁的时日我们这样吃西红柿来着。
奶奶或者姥姥从菜园子里摘了来。
青的祖母绿   红绿相间的宝石含翠  
皱纹纵横的手把它们置于陶罐
当时光抚摩她们   感觉那是最美丽的手
和笑容
施一些魔法把西红柿生生催红。

多想就那样施一些魔法
洗尽铅华  梦尽然悠长


《光芒下有故乡》

遥远的星是流浪的方向
却不是我们皈依的故乡
步履蹒跚
感觉日渐孤单
你有故乡得来的消息么
从这样熟悉的风
吹来这样熟悉的天气
疾走的白云
俯视蓝天下蚁耕的人群
太阳是万物的主
光芒编织了大网
静无声息
静无声息的时光与稻田一样的气色
郁郁葱葱林木一般
为我们命定或天然或急切依附的
这些很重要的归属感
遮蔽我们不至全然无所遁形


《耳朵里有光》

庞大的一个谜语
一部分人在猜
一部分人随波逐流
有没有几个逆风而走的侠士
都融入了风尘仆仆的山水
都包含在谜语当中
盲目欢呼  或者呐喊
他们的理想
譬如一群恐龙
最后那一刻  幻灭的眼瞳
尊严与焦虑还在泥土间深埋
天空霎时间涂满悲壮药水
他们隐忍
随着一队队蚂蚁
成为一些变数
世界只是一个载体
天地架着空空的幕布
一些影子  上映情节和大结局
当阳光打起
天地间悬挂的依然只见大幕
听到自己耳朵里有光的思想者
将上个世纪的梦游症状
终结于某个太阳如常的清早

  
十、        谢丽  (十首)

《花香陡峭》

我并不胆怯,但我惧怕
在弥漫花香的牧场
黑醋栗入侵三万米高空
背对时间的媚眼
以鹰的姿势
俯冲向土地、雪山以及海岸线
看众生在植物的场所做爱和欢愉
水仙花和杜鹃花在招魂的经幡下
盘腿诵经  
洞穿梦境  
花香陡峭
我并不胆怯  但我惧怕
在弥漫琥珀、北非雪松的枕边
在裘皮呼唤的北风里
遗留在那些免税店里Versus的舞姿
虚幻飞翔
在肉体和精神的金属线上
被我的爱血腥而徒劳的占有
我抓紧时间逃离冬天的芳香
企图用诗歌揭露
Versus的诱惑  如何步步为营
合掌念佛
尘埃落定
生命陡峭


《步行街的脚步》

那些金属、塑料或者其他物质合成的鞋跟,
或轻或重或急或慢的在我身上踢踏而过,
尽管轰然作响,
那些力道却已经不能和千年前的马蹄声相比,
我已经习惯于这样的节奏和浮躁
很尖锐的鞭挞踢踏作响,这些脚步试图把时间连成了一片
却总是有断章


《七月的牛角梳》

那些形状优美的物质
是由你的目光和手工雕刻而成的
许多事物  它们温婉可人
稳稳当当的停留在时间的双掌上
毫无牵挂的穿行 呼吸
象那把七月的牛角梳  
从音乐开始滴翠的地方
从你衣袂飘飘 观景 饮酒的唐朝五月
出发
一路沿江洄游 碰撞打磨 成长进化
按照爱的记忆和本能
回到时间的版图
2010年的柳州
你我隔江居住的地方
七月柳州 高温执着  
一把牛角梳
已经倔强的进化到饱满晶莹的年龄
汹涌澎湃的说着那些丰富的爱语
一把牛角梳
在清晨的瓦砾下  
执着的翻手为丝  覆手为丝
与肉身把丝言欢
一把牛角梳
执着的与诗歌的情人在清晨相遇
不即不离  丝丝入扣 丝丝分明
厮守幸福的弯度


《人在爱丁堡》

在爱丁堡,白天很长,黑夜很短
阳光纯净得没有任何的阴谋
古城堡里  那些骄傲的泥土  与阳光一起搅拌
继续酿造苏格兰饱满的历史体温

在爱丁堡,花园很长,古炮很短
阳光静默得没有任何的脾气
阳光的投影素面朝天  
那些野水仙  麻草的味道
那些野天鹅  蚯蚓的窃喜声
以完美的比例
在135米的高度以下相爱

在爱丁堡,围巾很长,方格裙很短
苏格兰式的笑容线条分明  
高筒靴和脚步声模棱两可
乌鸦与琴师相濡以沫

在爱丁堡,分别很长,相遇很短


《在伦敦的22:30分》

我以超过900公里的时速越过英吉利海峡
我以7个小时的时差下飞机  入关
我以18度的温差乘坐大巴
我以浅浅的迷路的姿势经过伦敦街头
我以一条围巾的厚度挤在唐人街口
我以一本书的宽度遮挡伦敦的阵雨
我以中西餐的速度和地铁赶路
我以柳州的体温量取伦敦的气温
此刻  伦敦的时针已经指向22:30
我的同事用老干爹辣酱制止了我倒时差的呕吐
伦敦的22:30分
我一口气喝下两杯星巴克咖啡
心中  却总有一杯喝不完的
故乡隐约的黄昏


《我和我的麻雀》

在康河畔  我步履匆匆
长椅、小船、鸭子在慢慢的咀嚼下午的美好时光
时间在游人的脚步里跳着肚皮舞
我和我的麻雀在古老的剑桥街头
无视界限  无视技巧
独自在草地上做绝不雷同的小憩

我们分享1/16纸质的墨色
和方形的眼睛
分享英格兰风味的小甜饼
分享事物在诗歌里面细长韧性的抽象

时间在游人的肩头上悬浮  张扬
而我的麻雀安静不挣扎  在时间的辩证法上
麻雀作为新物种  选择水  选择火

选择丛林  选择田野
无视诗歌的轮回  甚至无视时间的报复
稳稳的贴在回音壁上
为天堂的羽毛压惊
在康河畔  麻雀的精神远远多于肉体


《蠕 动》

我们的空客A330
在英吉利海峡的上空蠕动
我的手指
在离开的城市版图上蠕动
我在你的目光里蠕动
诗歌在文字的历史里蠕动


《无题1》

如果时间没有心情
一粒种子
如何以水为镜,以一方石印为镜,以方正小楷书写
的经书为镜
洞穿一口枯井
涉水来到七月初八的天空下
那时月光羞涩    诸神隐退
江岸灯影端坐在时间的高坡上欣喜
一粒种子
汲水而饮
合拢的那本七律诗集    瞬间沾满火焰
解救被封锁的第七个音节
音节在月夜里深刻的念诵经书
以水为眼、以石印为眼、以方正小楷书写的经书为

在更加开阔的季节上
一代一代眼眼相接
一粒种子
开口说话  点化初八的密宗
那晚的时间被超度
诸神隐退 只有朝圣者莲花的纯洁


《无题2》

他仍然是一个人来
以月光的理由

音乐喷泉、风情港、金沙角群楼、
都在隔岸观火
只有他以身试法
跃身纵入秋江明月里

明月是把长满时间的古琴
时间的复眼生生不息
琴弦拨弄蛮荒上的柳叶、东门城楼、驾鹤书院
环环相扣曲曲连心
而他兀自翻山越岭九曲回肠
头顶满月吟唱隔岸灯火辉煌

七月初八
在路虎宽大的车身里
他用唐诗宋词的布衣
裁剪秋天和时间的布局
即兴歌咏  翻看隔岸的明月与繁花


《无题3》

当一粒种子被解禁
被土地、阳光和肉体解禁
他以素净的声音
朗诵七律透彻的明月

明月翻转
七月初八的月光如电
导致五百年前的舍利花开瞬间鲜艳
他以素净的声音
在圣洁的爱欲面前盛开激越的羽翼

羽翼飞越高墙和废墟
他以素净的声音
朗诵春江连到秋江的明月和诗篇
他以素净的声音
朗诵悲悯、月光、天地
他以素净的声音
把语言堆积成高耸的舍利塔
在七月初八羽化涅槃


十一、飞飞  (十首)

《我记得冬青花的味道》

一个风吹着冬青树的早上
花开了,白色的一朵朵
我看不清它的样子
就像它也看不清我的样子
我路过一个黑夜
路过一排篱笆
路过一群矮树
路过我们亲吻的小雨
我路过一个集市
路过一群流离失所的羔羊
路过释迦牟尼
路过圣母玛丽亚
我路过善良
路过微笑
路过信望爱
甚至于路过可爱的冬青
冬青花粘满外套
脱下一件,闻到花的味道
再脱一件,还是它的味道


《我们曾经有个孩子》

我们也曾有过去
模糊地想起来
我们还有个孩子
他性格乖张聪明伶俐
他有时沉默
有时欢喜
然而我们爱他——
他是你和我的孩子
就连他生病
生的病也是我们的
他有个好听的名字
他的名字叫爱情  
现在我们孩子走失了
走了,就没有了
而我
记得我们有过孩子
模糊地记得他的样子


《一只受过良好教育的鸟》

我是当时唯一看见它的人
一只栖息在十三层高楼上的鸟类
受过良好教育
羽翼瓦蓝,姿态独立

我正吃着冰激凌,它起飞了
在一个呆滞的城市,楼房间隙
自由,如鱼得水
丈量天空和楼房的距离

我无法判定它是不是一位鸽子
就象我无法知晓遥远的世界是否和平
但我断言
彬彬有礼的鸟只会让人类受惊

躲在骚动车河与人群里的我
更愿意它是一只长尾风鸟
今夜就告别整齐的墙,栅栏,鸟舍
和风 和天堂 在一起

受过良好教育的鸟儿离不开城市
还有它的朋友,精致和友善
纷纷越过我的甜筒
阵型完美,速度惊人


《愤怒有时候是一堵沉默的墙》

我什么感情都有
七情六欲丰富得很
今天烈日晒伤记忆
露出满是历史的墙
现在只剩下愤怒
并且,仅一天的愤怒是远远不够的


《一部失恋的影片》

刚说着分手
雨迎头浇下
乌鸦一声惨叫
屋顶插满死亡的旗

我说,失恋的故事难过得很
他说,在你居住的地球背面
有一堆黑黝黝的孩子
被饥饿埋在土里


《骑士骑过的黑夜》

一只夜躺在我的身上
穿着黑色睡衣
一直不睡
花草树木也醒着
一节钢轨咬着另一节钢轨的耳朵
悄悄地喜悦
失眠的骑士骑着火车要去远方
仿佛去了远方就能提高魅力指数
而他的经过就能将地图点亮
我们的影子躲在米仓附近
等待
神秘的柴犬出来学狼嚎
等待
蹲着的孤岛站起来


《光天化日》

你握我的手吧
你也可以握我的头
彼此相敬如宾
但不如分手,让我
胸脯如雪
五官在别处
太阳下
一桩事先张扬的桃色命案
由我的腿 来执行


《骑马人在梦里回乡》

大路空旷
我马蹄嘚嘚

茶山近了,我手执家信
父亲可好
虞美人是否盛开
兄弟的鱼缸还在不在

渡口近了,柚子正黄
糯米酒真香
快马加鞭,请等一等
我要登上前世的渡船

不相识的男女老少
以及小马
微笑  问好
梦里或不是梦
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扫墓》

去看望亲人
逝去的,和健在的
铲一铲野草
擦拭碑文
有人汇报身体健康
有人诉说香火旺盛
一条高速公路直通山下
与泡桐花一起
向我祖辈文明致敬


《咳》

火车经过,他在咳嗽
工人卸货,他在咳嗽
我在午休,他在咳嗽
老头在楼下
专心咳一个中午
芭蕉叶忍不住也咳起来
游泳池也咳起来
床和我也咳起来
谁都别想睡


十二、俍画(十首)

《妖》

第一声嫣红的啼哭
我便把母亲的心吞食了

我以天使的颜貌示人。但,
在任何人看不见的暗处,游弋着
诸多妖的行径。
我掌握着母亲骨血的密码,可以随意
通行她全身的小径。
我把她的珠圆玉润脱骨,薄成揉皱的丝绸
把自己喂养成长发三千,腰肢柔软

对于这一切,母亲一无所知

一场重病袭倒她。暗夜里,
我给她递水,发现她的眼睛有金光。
我心底惊叫一声“悟空”……


《怒马》

祖父病危
香雾缭绕里,一枚签儿直直站起
荷枪实弹。
蒲扇后面先是吟,继而唱
最后是一声断喝:跪

父亲扑通一声向下
铁骨铮铮的老军人
带着一列火车的冲力。
魅言高高在上发号施令
作为入赘女婿的老铁道兵戛然收蹄
在“孝”这一声军令前。


《断臂》

河水在霞衣下剖腹产
一尊美人石水妖一样扭动
深谙摸骨术的手把她的双臂削掉

在森林公园的某处疼着
美人石喊不回失去的部分
神秘的咒符隐身于蜂腰榕、曼陀罗、女巫环
咒语从美学的塔尖千里传音——
“断臂的更完美”

松树在美人石顶刷蓝了睫毛,比美。
一丛菟丝子折断腰膝,臣服。
来往的嘴唇一口一口吐纳“美”
美人石侧过脸
悄悄避开一声声古艳的赞誉

只有在雨天
她嗅闻到类似母体的气息
轻轻吹着她的伤处   
尔后拽下闪电   
一次次尝试激活,再生健全的手臂


《玻璃城堡》

夜半,灯黑了
自己又旧了一层
卸掉体重
顺着蓝色的屋檐滑落

林立的楼群是屏风
月光在山坳打转
我飘过矮冬青,穿过鹅卵石
脚步走得蜿蜒曲折
无影无形

在一座玻璃城堡里
慢慢剥落掉胭脂、哭泣、
尘灰和自己

在这名为“昨日”的地方
无数张旧旧的我倚门而立
她们已无法原路返回

山峦把马灯举过肩头
天亮了
我素颜走出,像青瓷瓶


《掰开一个词儿》

黛绿的远山倒出白色
我就开始掰着一个词儿
我准备了丝帕、银勺儿、洗骨丹
按捺住心跳、惊惶与茫然
点绛唇,穿高跟,细细地优雅地掰
一瓣一瓣指向它的中心

窗外的桉树又从容地换上一套新衣
我依然战战兢兢把力量收拢,旋转
天黑了,乌发白衣,净手继续掰
快了,快了。我会遇见假和尚?
穿着青衣的狐狸?还是空空的画皮?

岂料,一只蝴蝶一捏,把我丢入梦中
尔后,它迈出室外,和那个词儿耳鬓厮磨


《戏看》

水磨腔已退回到水贼草的最低声部
戏台的灯光暗下来
最后一次谢幕,
她把脸谱下的所有角色放在脚边
莲步轻移,一声细小的破碎
她一脸轻松
在一张红木椅子上,
用"赠板曲"的节奏卸妆——
油彩与海绵的摩擦,响着孔雀收屏的回声
把吊眼梢还给桃叶
长长的丝缎水袖在灯火里乘着菊花而去
长江与黄河笑了三声

她用句号的表情呼出春天
一个拈花指,摘下窗外一枚绿叶
她退回到最原始的一滴水里


《密码》

红酒、玫瑰、豪宅
输入任意一个密码
一只手从银行牵出人民币
偷渡到大街上乞讨喉咙

月亮盯着那一只手
看它扶墙而行
看它的灵魂被光折断在中国


《白毛浮绿水》

"白毛浮绿水"
一个稚童的声音在硬座车厢里学步
"红掌拨清波"
水面刚浮起白鹅
稚童还未识得"曲项向天歌"的自由
火车已卸载春天

水草把鱼钩钓醒
木叶的歌声卡在蛐蛐里
夕阳滚远蓝裤子上的一饼黄泥
火车擦掉了所有这一切
洁白的李树已嫁接桃枝
稚童被火车推上木梯
一节一节高出地面

父母望见火车的尽头
金字塔外围被夏天的热气膨大
他们提着马灯领着稚童
用春分、夏至、小暑大暑码起台阶

"鹅,鹅,鹅"
稚童的声音无忧无虑
"儿,儿,儿
挤上塔尖才拿到金钥匙啊"
火车更快了,火车更多了
越来越多的"白毛浮绿水"
声音老去,又新生
桃枝嫁接到了洁白的李树上


《不执念》

祖母用眼皮摁住时间,说:
好了,就这儿歇歇吧。
一身黑衣身段古雅走入画框中。

走入画框中祖母不再操劳其它的事务
水井盖上,释放了蓝天
就着一树一树的花香与鸟鸣
效仿古人品尝小菜与薄酒
一口干了寒冷与病痛

没有寒冷不再疼痛祖母在堂屋的正中
笑容抵着我的额头,多么安宁
藤蔓摇曳着无骨的风
她和我玩着儿时的游戏,让我读着她的唇语:
不念——不执——不执念


《反光镜》

路过公园路的拐角
我一步闪入一面反光镜中
一枚海角冰轮就转腾出了前朝后世

月色清明,碧落沙沙
虞姬身段袅娜化入铜镜
她的王用利剑的白光把镜面擦亮
用血滴缀上一抹永不褪色的胭脂

夜风从前朝斜身,吹醒了一片十里草坡
虞美人草转飞了深红的裙摆
擎着前额的小红痣儿
谁已收剑在眉梢,从万里之遥打马归来

我褪出镜外,在反光里护走一个圆形的秘密


十三、举子(十首)

《最坏不过如此》

你的叙述中,我能感觉到
人与人之间的比较
是恐惧的。
昨夜的郁闷到今早的自卑
伴着初秋的雨
微凉微寒——

我们的近况
如此相似
低工资,被嘲笑

我们的天空很高远
这是事实
我们身如麻雀
云层之下。我们的仰望
返回地面
弹起
在低空
我们的飞行变得危险
气候复杂,人心叵测
一不小心
就亡命天涯——


《流星在黑夜里奔走》
“宁愿真痛苦,不要假幸福!”
                       ——(法)苏利.普吕多姆
流星在黑夜里奔走
匆忙地像你看我的眼神
一道划出的伤口
从上到下,隐隐作痛

流星在黑夜里奔走
美丽地像我看你的表情
幸福的微笑
从上到下,一闪就消失

流星在黑夜里奔走
孤独地像远离的背影
夜里燃烧出冷的火光
默默伸向大地


《火炉》

我来了。带着火炉来
你说遇见我很幸运
你说我的火炉很暖
从脚底开始,直到全身
给你温暖
你开始憧憬
冬天将是美好的
未来会是幸福的
不一会儿
你的脸颊就被炉火照亮了
绯红起来
蕴藏的温度,足以
催开来年春天的桃花
冬天开始了,你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火炉
黑夜里,不再蜷缩和颤抖
在未来,可以应对那些失常的气候


《这些消息从家乡传来》

我父亲,洪亮的声音
沙哑了
因为气流绕道而过
喉韧带的拉扯,显得无力
病变一同振动,像风过处的
墙纸。术后的一年里
父亲并没有
恐惧死亡
今天,复检
之后
他背起锄头,在山间
寻找老土方描述的
草根,宁静地相信
大地的力量能带来奇迹
这些消息从家乡传来后
就在我体内
打上了一个结,随心跳
在起伏间,有疼痛感


《我的幸福像一颗石头》

河流由此延伸——
我在高处凝视她的方向
我们的呼唤,被风吹着
也许是春日给她带上了暖气
此后,我还会制造很多与你有关的秘密。
此时,我的幸福像一颗石头
在水底享受着
你的柔情


《致木菠萝》

请原谅我
30岁的一个男人
在你的香味里
等待
一枚榴莲的归来


《紧绷的神经》

不知道的,这种感觉虫一样在啄食心灵。
晴天与阴天的区别,在意识里
一闪而过。
笑容会在你出现时的那刻绽放。
时间是证明经典的证据,也是
平息激情的冷语。
开始知道笑容也会伤人,知道沉默会使伤口裂得更大。
当远走成为理想,停靠就会痛心。
烈日在伞外无奈
伞内的拒绝保护着清白的诺言。
当顺从留在行动中发酵,坚持会变得更趾高气昂。
痛只有痛的人感觉到,不痛的人认为
忍一下就好了。
在那一段夜路,常常有猫出现。
我的关注被夜晚覆盖,它也许在追前面的老鼠。
放慢了我的脚步,开始轻轻地探索。
没有经验常常被取笑,常常受伤,
最痛心的还是常常伤害别人。
很远的距离当成很近,很近的距离就变得很远,
空间与时间没有感情,我在其中孤独
未曾送出的礼物,已经失去意义
我们都有回不去的过往
所有的秘密集中
扭成了一根紧绷的神经
没有你,将无法舒缓


《流浪者的权利与义务》

权利:
免除任何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
拥有垃圾桶的搜索权
不要抚养任何人
可以穿越街道(城市和乡村)
可以向人伸手(不好意思的除外)
言论自由(自言自语)
可以留长发。长胡须。长指甲。
当然还有长长的胸毛
可以看美女,或者微笑

义务:
让自己成为一幅画,山水画
保护环境,不随地吐痰,乱扔果皮纸屑
合理利用资源,不让一滴粮食浪费
对夜间出没的小偷监视
对自己一样的人给予帮助
对富有的人给予祝福,祝他们更加富裕
对前途一片茫然
对世界充满信心


《不谈未来》

下定决心不谈未来
曲卷的身躯,折弯了性格的笔挺
面对你的转身
我不敢多言
没有年薪的生活
回避不了他们异样的眼光
大城里,我的小内心
不安而恐慌。未来是别人的
现在的我拥着矫情
傻傻地,笑出了一声


《城 控》

在古老的城市中
有神灵在指挥一些武夫
一个眼神
就是一场杀戮
今天,在一场械斗中
我缓缓醒来
转身时发现
我的血洒在另一个城堡
我的英勇变成了汗水
和午后里无力的身子
我们在这里寻找什么
城市变得荒唐
是谁控制了谁

我们的穿行变得小心翼翼


十四、袁刘(十首)

《我的名字和一群人站在一起》

刊物的目录中,我的名字那么小
就两个字
它站在一群人中间
那里面有大人物,中产阶级,农民,学生
可能还会有文学流氓
名字不孤单,因它只有两个字
怎么可能装得满也是两个字的泛滥
名字所占的地很小
小到名字后面的诗歌也被挤压在页脚
它应该很疼
疼到站在那群人中间
连呻吟都听不到


《火车票》   
      
小小票根上写着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名字
一个叫他乡
另一个叫家乡
我挤在那群背蛇皮袋的人中间
喘息
每一双疲倦的眼睛
被站台显示屏上的地名抓住灵魂
票根上的时间慢慢靠近
汽笛顺着两根铁轨钻进我的心房
这里,车厢的座位号荡起涟漪
站台广播开始预告
离开这个城市的火车已从家乡开来
票根告诉我
就乘今天这一次列车
一定,要在两天内到家
因为票根的生命只能承受两天的重量


《一场雨原本不孤单》

我只知道,一场雨原本不孤单
期盼一场雨才会孤单
此时,从雨滴坠落地面的凄美景象
便是祭奠一次生活的轮回
可是,我只知道雨一定还会接着下
像这个夏天清晨安静的宿舍
安静总会蔓延,直到触碰到心里暗藏的墓碑
将心脏的撕裂持续下去
我期盼着一场雨还有一只麻雀
让雨浇灭我的欲望,冲动
让麻雀赐予我飞翔,自由
如果可以,将一滴雨跌落在大地时破碎的模样定格
向生活讨一种有尊严的说法


《我问候这个已经苏醒的城市》

这个城市的人醒了
应该向他们说声早上好
小叶榕、花圃、公交站台、还有银色的太阳
他们忙碌了一天也需要一声简单问候
我不抽烟、不喝酒、不嚼槟榔
问候他们只能用这我的诗歌
其实,除了跟随我多年的诗歌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
这是些跟随我大半个祖国的句子
就像乡下那棵长在枞树上的葡萄藤
已经用近二十年的时间住在脑里
远在科尔沁草原上的那颗露珠
还有格尔木站台上的那只牦牛
都与我的诗句相爱过
我舍不得将过冬的记忆丢弃在忙碌的城市里
宁愿用诗记录下来
当作给这些朴素的景象的问好
他们也一定会接受
就像他们已经接受过的我


《闹市口枕着垃圾袋睡觉的老人》

路灯杆下一个老人枕着黑色袋子睡
里面全是压扁的空矿泉瓶
也有撑出袋口的废纸板
这是个繁忙的路口,隔着一个交通栅栏
他睡得特别熟
所有来往的车辆都可以忽略过去
应该是一个梦没有做完
安详地嘴角留着清晨的笑
像这个渐渐明亮的太阳
暖了,暖了
还和儿时在乡下那个撒满阳光的草坪一样
一只黑牛悠闲地吃着草
静了,静了
我多停留了一会看这个老人
来不及想就随着灯改变了方向
当我在街脚回头再看了一眼他
一个念想一瞬间而过
他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我不撑伞的原因》

清晨近八点,飘着细碎的雨
桥上骑车与走路的人
有披着雨衣,有撑着雨伞
还有的人,就像我
不披雨衣、不撑雨伞
要像远处巍峨山峰一样
在城市的心脏种一座移动的山
不带任何雨具是想彻底和这座城谈心
给它做一次体检
将纯洁的与不纯洁的分清界限
将幸福的与不幸福的记在眼睛里
然后向未来的恋人坦白
我爱过许许多多肮脏与不肮脏的人
无非是想告诉她们
我不撑伞是有原因的
在一座城市里
只有不撑伞的人才有第七种感觉
才最安全


《配钥匙的阿姐》

东门骑楼中一间几平米的店
用红色字写着开锁、配匙、印章
玻璃柜上能写下的都写下来
字里充斥着金属的锈味
只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味道被铁锁住了喉咙
就像阿姐配钥匙时眼睛上那副老花镜
被细绳拴住镜架
生怕把眼睛记下来的生活泄露给其他人
在柜子里,我看到涂着黑色和绿色油漆的小锁
像两个小伙伴
已经不知不觉安插在我的生活里二十六年
我与这座城市并没有成为仇人
因为这两种颜色中,我和时间各自选择了一种
阿姐用几分钟时间复制了一把新的钥匙
很决绝地告诉我
你没有机会回来让我重新配一把新的给你
因为钥匙只能复制一次


《两座城市中间的遐想》

南柳高速上有以前的风景
隔离带、指示牌
用数字和箭头标明了城市所在
从北一直向南
我数过成片的甘蔗地、水塘、田野
记着云彩停留的溪水旁
只是那么多阳光下的景象
三个小时就已经疲惫了
就像儿时那辆从家乡开往海口的长途车
疲倦都被压在颠簸的车轮下
下一站,许多个下一站
才知道车停下的地方
也才知道我最终属于哪个城市
我看着窗外的蓝天
也就是多看看自己喜欢的山、江水还有人们
在这辆开往下一个城市的车上
我短暂的好好靠一会
安静地想一会那些我走过的地方
那些我遇到过的人


《南宁中山路》

没有茶水在这条街散步
也没有爱情在这里长住
就像这座城市的街道
被地铁撮穿了心扉
我在人群中不时停步往回张望
看那个卖花的小女孩
想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
或者
还记不记得那时候走在我身边的她
还来没来过
在这个稍许燥热的夜晚
所有烧烤摊下的炭火烧着了梦的衣裳
也烧疼了我手中的想象
还有这些破旧房子
在火的另一种温度里最终失了贞操


《我陪在夜的身边写一个城市的诗》

从柳园路转进竹溪大道
灯光被过往车辆辗压住了脚
像天桥旁
那个等待公车的男人嘴上抖动的烟蒂
我的步子和思绪一起慢了下来
和扬起口红香的夜色一样
时不时被欲望觊觎
在街角,我又看见那间住过的酒店
和许多次梦里的情节相似
它和这座城市成了灵魂的孤单者
我从旁边低头走过
担心凌晨看出了我真实害怕的事
然后将我丢到一张污秽的床上
那时候
我将会是这个城市最卑微的
理想主义者


十五、申海光(十首)

《机械表》

我有一块机械表
每天上上链条,它就能走得很好
既使停了,就扭一下链把
它又可以唤醒一个新的太阳
春去秋来,从没耽误过任何季节

有时候我特地把它扔在一边
不去理会时间
让生活停滞在某个时刻
它不转了,我也就没有了紧迫感
无处不在的时间
有时会让人生出无端的悲哀

我有一块机械表
它不需要电池
不需要汽油
更不需要核动力
它只是在幽暗的时间隧道里旋转
依靠本能,不断地循环

我的机械表没有污染
戴久了,手腕上会留下清晰的印记
那是某种事物躲避阳光的结果
我是一个有秘密的人
从不把自己的肮脏和琐碎
在众目睽睽下招摇

这块表是父亲从爷爷手里传下来的
爷爷在湖南老家是种地的
父亲上个世纪是种树的
我现在是写诗的
我的文字遗传了祖上绿色的基因
没有张牙舞爪的脾气
也没有曝露无遗的喧嚣

我想把这块机械表传给我的儿子
但被他拒绝了
他有手机,有电脑
他的身边充满的时间的指针
时间是他最大的财富
时间也是他最大的累赘
他总是说:时间太紧了!

我因此觉得很对不起我的父亲,他的祖父
更对不起我的爷爷,他的太祖
我想退休以后,回家种地或者种树
再写一点没有腰围和胸脯的诗歌
把这块机械表上好油,放在一边,不让它转动
就像时间也退休了一样
我抚摸它,就像抚摸到了所有的时光

如果我死了,就戴着这块表入葬吧
让火炉里的烈焰
把它熔炼成细小的钢珠,混合在我的骨灰里
无论是撒向大海还是撒向大地
抑或是埋在小小的瓷缸
我的灵魂还有点铁的气质,钢的硬度
我还能在物质的循环中,自然地运转
没有消耗其它的能量
哪怕是太阳的光芒,我也没有贪图她的廉价

当清明节到来时,儿子也懂事了
用他看惯了电子屏幕的眼光
看一看我粉碎了的衣裳,就算是给我上了一次发条
我将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运转
不抢夺这个世界所剩无几的资源
我为这块机械表没法传下去而落泪
也为这块机械表伴我进入阴间而庆幸
我的时间是机械的,我的生命也是机械的
连同死亡,连同消失


《手提箱》

手提箱:方形,圆边,中空
因为提于手中随行而得名
它可以装下随身用品
比如衣服,裤子,领带
当然还有文胸和玩偶
或者避孕药,或者避孕套
因为爱是随时随地的事情
居住也是随遇而安
它也用于装荣誉证,或者毕业证
用于去会见某种场景
或者用于寻找某种机遇
机遇是我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珍贵财富
如果因为我们忘记带手提箱
而与机遇失之交臂
那是多么可惜的事情
所以很多事情都与手提箱有关
甚至恐怖主义也把条件放在手提箱里
他们经常从电视里走出来
吓倒路边的行人
还有那些老大们
他们带着墨镜
把手提箱往桌上一摆的时候
表明他们已经控制了世界,或世界的一部分
有身份的人,或者既将有身份的人
都喜欢在出门时提着手提箱
但我没有手提箱
也不打算出门
我呆在家里
我的家也是一个手提箱
它装着我和我的诗集
漂流在世界的边界线上
等待别人打开,或者关上


《踢踏舞》

我说地球是空的
所有的人都不相信
我就用踢踏舞步敲了敲坚硬的地板
回声清脆,坚实无比
但我的心突然像失血的空心球
顿时失去了重量
我被自己错误的预言吓坏了


《没有果实的盛开》

她转身,离开
像春天飘散的花朵
像秋天失落的树叶

我看见黑暗中多了一具坚硬的物体
而阳光下
少了一段精彩的呈现
那缺失的部分
是无法弥补的空
是生命中,最难以忍受的寂静

她转身,离开
这足以说明
世界是一颗有半衰期的圣果


《唐诗散写》(组诗)

1.
王维:《渭城曲》
原诗: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那枝梨花深藏露水,开在阳关的路上。
你不要留恋!都城的砖墙是哭不倒的。
镶嵌在柳叶中的新愁,是拾不起的韶光。
散落一地的嘱咐,溅起轻尘。脚步,随风而动。

在细雨中捧一把黄沙搓洗脸颊,之后,继续赶赴明年的约
会。
送给你的琵琶,要弹响大漠里的月光。坚硬的指甲,划伤
了渭城的歌谣。
空空的行囊,压弯了春天的温暖。握着你的手,就像握住
了悲伤。

那间潮湿的小屋,陪伴远方。
已经很多年了,屋内的女儿红,依然寂寞地纷芳,坚守孤
独的季节。
你走后,长河落日圆,月影桂花小。
岁月消瘦,人生发芽。我的遥望长出了一层厚厚的筋
茧。

2.
张继:《枫桥夜泊》
原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我的心被钟声涨满。
我的目光点燃了水里的忧愁。
我的手扶着夜鸟的一声啸叫,褴褛的衣衫,像清风一样颤
抖。

河床里的菁蒿,醉倒在夜的怀抱。世人可曾看见柔软的伤
害,是如何霸占了青春的羞红。
隔岸的渔火,照亮离人的脚步。散碎的银两,买断归乡的
路途。
是虚荣毁灭了生活的缠绵。纸上的富贵,放逐了少年蓬勃
的野心。

今夜,不吹箫,不在月下抚琴。
只倾听流水奔腾的脆响。任旅途的凄清与孤独,伴随万金
家书,流浪天崖。

3.
崔颢:《黄鹤楼》
原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凄凄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五月的江畔,绿树掩映的城池。流浪的白云暂停了飘渺的
脚步。
伫立从前的歌台,烟波如海。
抚过琴弦的高楼,耸入云霄。余音还在路途上袅袅。
一缕悲怆,穿透古今。

都说故乡炊烟如梦,而黄鹤不曾留恋时光。
饶然而逝的翅膀,遗忘了无数的春宵。
人世艰难。想想:作一个俗人,也许就没有那么多烦恼。
可惜,如今平凡也成了追求和梦想。

慢行是一种境界。走过的路并非人生的必然。
你看那江洲唱晚,渔人对饮,倦鸟也不愿意归林。
家不过是物件的摆设,聚散的场所。功名也只是屋檐下的
陈列品。
放弃了书香就成了闲云。丢弃了诗性就成了野鹤。

薄暮的天,充满淡蓝的雾。
滚滚的江水,东去的时光。
这一次路过,几时才能再来,重温舒心爽肺的凄寒。
得也是忧,失也是伤。

4.
韦应物:《西塞山》
原诗:势从千里奔,直入中流断。
岚横秋塞雄,地束惊流满。

听到你的姓氏,我就突然断裂。
一分为二的心情,狎持了秋天里的菊花。

飘零,不只是因为悬崖的崩垂,也是因为季节的出轨。
那朵残云孤独,陶醉于蓝天的诱惑。

流水,奔赴旷野的胸怀。我
倾倒于誓言。游走的皮肤,于三更梦醒。

眼中布满秋岚。
月上中天,怀旧的人想起了一生的苍白。

总是面对长江发呆。
奔腾,来自远方的温暖湮湿了江南的河床。

没有人看见流水的哭泣。
就像没有人看见风的衣裳。

我的心蔚蓝。
被一分为二的季节撕开,蓝色的血液,涂改了秋天的金黄。

5.
李商隐:《夜雨寄北》
原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秋风横扫,蜀国的面色金黄。
流水映照日月的光辉。
透明的思念,稠缎般倾泻而下的时候,天空中,缠绵已经
凝结。
落雨之夜,微凉的巴蕉,遮挡了孤独的暗影。
一厢思绪飞杨。潮湿的翅膀湮灭了窗前的红烛。
我的诗句就此断送。问候的铃声还在风雨中穿梭奔忙。

我厌倦了仕途的羁绊。悲怆的心情言表于雨夜的寒蝉。
而你,牵扯寂寞的衣角,守着悬挂于堂前的纸张。
那上面印有钦定的乡愁和离别。我们对此,望眼欲穿。

决定归去的时候,恰如决定离别的时光。
虽然,我的青春已经泛黄。但是,我思念的脚步却依然叮
当脆响。
我的心房依然装着少年时的姑娘。我的眼里依然藏着羞红
的脸庞。

6.
李商隐:《锦瑟》
原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春心荡漾。十指拨弄。
那张柳叶轻溅水纹,触动了大地的柔软。
一群蝴蝶飞起,梦想散尽年华。
弦上清音,充满紫檀香味。
肌肤划过,盛开的莲花在温暖的目光中颤栗。
蓝色。我本无缘,是经年的修为,成就了庄周。
石柱上的范文,写有你的姓氏。
丛林里的阴霾,刻着你的容颜。
我沿着昆虫指引的遂道,到达昨天美妙的时辰。
在路途,巧遇一曲良宵,从此,流浪天崖。

从芳龄十八到年界五十。我穿过了秋天的菊花,以及,树
下埋藏的诺言。
在你不经意的发间,我发芽成一朵七色的彩虹。
风起处,悬挂的青春,向天空展示她靓丽的羽毛。
不要诧异,我曲径通幽的心情。我是水,终要到达最后的
干涸。
并借你的诅咒,成仙成佛。

听过了海潮的汹涌,就知道琴弦终会断裂。
经脉,寸步难行。凉干的血液,今宵无痛。
在你,是良辰美景。
在我,是劫后余生。
沧海以后,玉树凋零。他们说:无边落木萧萧下。


十六、弋雁(十首)

《石台上凝固的诗》

走到面前,石台的阴影不再移动,
我用记忆的手拒绝了成为人的想法。
这个夏天,冰水是梦里的蠢动,
我不再借与一寸阳光的避难之所,
也不从梦中垂钓出一条金色的鱼。
我有太多的拒绝,而时间并不感其
繁重,只是有些印痕成为了所有人。
现在我的手掌在空气中是要避开什么吗?
它有覆手而消失的技法吗?
我知道这种悲凉不可能呈现给大家,
只是一种力量而存在,所有人都得避开它,
唯独我想成为它,这并不遗憾。


《花骨之五》
光明消瘦,而阴影肥胖。——巴列霍

入夜,你召唤着我浑浊的乳名
让我回到交谈的火光
并在闪光中沉默,我们眉上的柴
堆满黑夜宫殿的门梁
你用方言给它加了道深深的锁
风声中,日子睡眠并逐渐远去
你取下我们记忆的符咒
在午夜的门扉画上篱笆
我们影子对着影子,空荡把
古老的哀伤揉进夜晚无形的床
镜子坚硬,目睹我们的晚餐
在清凉的水溢声处迫使月光
独奏我们的温存
镜子款待我们的,我们终要还回去
——阴影落满心的枝上


《纸牌》

前世的照片挂满老旧的屋子
我凝望她们时,你在另一面
悄悄地在隔世的梦靥上溢出
那是我没见过的年华和个性
她们已长入时间的虚缝以及
现实的虚幻中,而你还是同一个
江边的落日里,我在和童年说话
声音来自儿时的伙伴
可他们的话我一句也没记住
落日的江边仿佛也变得破碎
伙伴们成为了我熟悉的他者
我们在陌生的地方打着奇怪的纸牌
纸牌上握有深渊的密码
有时是红桃K使我瞥见焦灼的颜色
有时是方块3使我深陷坍塌的大楼
欲望的纸牌在手中颤抖
是该结束这场无休止的黑暗了
我打算去找寻现世中的你
你住在一条街的尽头,古旧的木屋
使你深藏在世俗的风凉之下
他者是熟悉的陌生人,目光忧虑
你告知我的姓名我至今依然清晰
石凳边我的故事是梦幻中交谈的河流
而中心依然是深渊下旋转不止的密码
回家吧,路途或许会很遥远
该说的都还没说,现世是自由的梦
秘密跟踪者的技艺还无法跟随
梦的长度,叶片上却有我回家的足迹
故乡的河流不知今夕何夕
隔世的照片在老房子里像你又不像你


《关于冷的事物》

1
人群都涌了出去
鸽子的街道落满雨水
时间还在徘徊
因为没有人给我送来
红色的伞
2
想象中那是一个
白色的早晨
树在迷雾里丢失了
许多枝桠
通往疏朗之地
大地的村庄
正密集地集合
3
雪鸟一直没有出现
山的形象
却变得越来越持久
4
石头上的冰霜
正在融化
向你抵达的言辞
什么也没有剩下
石头上总是太多水渍
5
我想向你说出停留在
那里的那个事物
它同时也在靠近
你我的住所
可我一直也没有说出
我总找不到你的所在


《在这里》

黄昏,水的搅动者掠过凋敝的芦苇群
人生边上,我们等待一面完整的明镜
其轻荡的幻觉走得比薄冰的边缘还远
孤独时垂钓过的虹也不再与我们相会
周围的光线,草丛中不断跌落的灰发
我们逼迫沉默的时针走入盲石的地峡
使静隅的角落在内部成为融化的冰石
自内而外的冰凉消解我们轻微的疼痛
远处,驶来的船帆满载语言的轻鸿
我们是否为此而靠近那未命名的港湾
或为守护的泉水在模糊的影丛中倾身
要在这收获之地,来换取我们的真实
而四野关闭,金色的鱼枪在水中独眠
被预言过的天空卷入我们的倾身之间
在空荡之处停留并编织的一张翼之网
无端赐予我们,让我们不断进入睡眠
在彼此的内心感受其不断颤动的气流
只留石头在梦中细读我们模糊的气息
这一切都将在我们的双膝上安放——
语言的轻鸿——我们也将在这里相遇


《湖水》

黄昏时分,遗落的湖水为
这荒野注入了片刻休憩
天空折断越界的红绸之云
俯视之眼下一切都在逝去

此时,浮动的游鱼
不断搅扰着平静的水面
她们穿行其间,失迷的故乡
在生活的风声之外喑哑

一片叶子偶然间飘落水中
身影轻轻晃动水的门扉
低落的目光捕捉自身的倒影
——而门扉又悄然关闭

疲倦的水禽趁着凋谢的时辰
回到湖边入睡,它细长的尾巴
在潮湿的水草间来回摆动
凌乱的毛发告发白日失血的脸庞

暮色渐渐合围,寂静在大地深处
刨倔着水的宫殿,所有的事物
走入自身构筑着不曾离去的故地
——那黄昏边上独自敞开的故地

风继续惊起这水面的波澜
门扉上的倒影已杳无音讯
潮湿的脸在水边陷入虚无
谁经过这里目光那么坚固


《童年的老虎》

八岁那年,父亲带回一头幼虎
它被圈养在我家的后院
当时我感觉到有一只老虎将
永远蹲伏在我身体的某个角落

许多年过去了,老虎渐渐长大
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
对父亲说:"  我感到害怕,总有一天
它将在某个角落伏击我,把我吞食。"
父亲总是微笑地安抚我说"不会的"
对于这我毕生都无法理解
为何每当夜里听到老虎嗷嗷的磨牙声时
我都意识到一种威胁
但如今再也看不到我家院子里的老虎了
而对于父亲说过的话
我一生都在猜测


《异数》

一个单数存入陌生的号码
把扩大的悲哀填入废墟
——我们心灵的永恒法场
等待中的表情浮出心海
受毁的形象安居遥远的庙宇
沉默间共同仰望的星辰
见证难产的偏域之子
金石般的讲述没于股掌
异数之梦昏睡于微风中
感受白日海洋之水的侵袭
语言之斧砍斫藏匿中的影子
他的传奇是空荡中飘来的回声
是厌世者寻觅的同盟者
再无故事可写了,仄逼之吻
把温润的羊群赶往山顶
然此地无人放牧,无人书写
风景中心的世俗生活
在命运的转轮上镀写悲辛
一首亢长的自我之歌
声色犬马中余音渺渺
谁归于原位把借予的时间退回
谁有惊于感知而抛弃馈赠
把我们垂钓的浮漂一一舍弃
而亦无眼泪,也无虚妄
一个异数正撕扯着去往他处


《三角屋》

夜里我躺在沙发上
屋顶的星光遗漏下来
点亮餐桌的一角
暗黄的餐桌只供三人
食用,另外还有
三张椅子,但没人坐过
安静的屋子被三面墙
围起来,我的眼睛在
里面不安的闪烁,耳朵
走入这空间幽暗的角落
仿佛有死亡的声音触动
神经,是掠夺者的手臂
困住一个无辜者的咽喉
声音把死亡传递
我警惕着等待一场决斗
接下来的过程
我会把声音放小
无论是我的,还是别人的
在这三角屋中都必须安静
不能破坏原有的一切
还要把死亡从内部删除
这屋子是干净的


《碑》

那时,我梦见你哭了
残缺的碑石填埋了你
胸口上的暗红
太多的时辰里,你
刮磨着年龄上的皱纹
那吞噬了你的一切

然这里,在黑暗和
莫名的际遇中,沉默的碑铭
滑入我们期许的银色的背面
但你目光微闭
仿佛有时间之花凋谢于你的额头
使我们放弃我们豢养的生命

封闭以及禁锢的仇恨取走你的食物
你爱的人带走了你分裂的灵魂
昔日的碑石永不可能找回
破碎的言语完整地分开了我们
你身上闪光的事物将一一和我告别
这里再无人来涉足  


十七、石语(十首)

《黑玫瑰》

夜,是一朵黑玫瑰
柔软得像水
看不到花蕊,却闻见她的芬芳
面对一枚远离她的露珠
我听见自己衣服
破碎的声响
时间这对蜗牛的触角
以闪电的速度倒退千万年

黑玫瑰同时是一个摇篮
她盛装万物
盛装血腥的气息
盛装遥远山洞里一堆熊熊燃烧的火苗
盛装太阳的光芒
盛装一座新筑的城墙
盛装一个个帝王蓬勃的野心
盛装几个种族间被诅咒过的仇恨
盛装人类的呐喊和欢呼
盛装万方枯骨
和山野里藤蔓一样疯长的欲望

我们制造的碎片升空
发出光芒
它们吞噬掉真正的光芒
吸吮黑玫瑰的黑
蚕食的声响如越敲越急的鼓点
巴贝尔塔在星空下嘎嘎作响
不时掉落一些砖石
如人类的身体


《一个长满病菌的词语》

它在书堆里闪一下
消失了,我把所有的书翻了一遍
也不见它踪影
却因此打开
一扇门
门里吹出风
吹出一阵孩子的哭喊
饥饿在窃窃私语

除了父母,没有人知道
我们曾经沉迷于黑暗,以及
突然炸开的灯光
火堆里飘出的香味

而现在,我要用余生拼命
抠出那段滑向时光深处的生活
洗净自己的肠胃
重新抬起头
迎接阳光或者风雨
并从心底原谅
一个长满病菌的词语


《蛇与酒》

速度,野性与安静
只剩下安静
和冷冷的目光了
在闹市的十字路口边上
隔着厚厚的玻璃瓶子
看一把剪刀
麻利地剪下自己墨绿色的胆
小心翼翼地放进瓶子
那一下
它们没有痛感
因为它们的身体已经填满了痛
那一部分是溢出来的
落在洁白的纸上
鲜红的,像一丛野杜鹃

当他倒进浓烈白酒的时候
蛇们的身子剧烈翻扭
骨骼嘎嘎作响
这响声也来自围观的
男人和女人们
被病痛挖空的身体
我没有等哪个人抱走那瓶子
就匆忙离开
对我来说
是一个人抱走那瓶子
还是一群人抱走那瓶子
没什么两样
蛇与酒
早已奔走在人们的
血管之中


《某天清晨,两只蹲在枝桠上的乌鸦》

它们的鸣叫,像两块乌黑的铁
沉在它们充满空气的肺叶
与血脉相连
与一个世界的荒诞相连

阴雨连绵,它们翅膀沉重
挂在羽尖上的水珠
也是黑色的
这黑色和黑夜的黑一样拥有巨大的力量

它们没有改变世界的理想
也没有这个能力
但是它们像一粒粒黑色的种子
于千年之前,被种植在历史的伤口之中

直到今天,它们依然令这个世界感到胀痛
它们不再是它们,自由呼吸
被安上阴谋的罪行
一声鸣叫被看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子

它们蹲在一个清晨里的枝桠上
各自用嘴梳理着羽毛
突然转过头,发现我正在注视着它们
扑楞一下飞走了,翅膀上飞起银色的水珠


《枪》

某一天
在火车站的厕所里蹲下时
竟惊讶地发现
我身上一直带有枪
它有时是完整的一把揣在兜里
有时只是枪的零件
分散放在每一个衣袋里
随身包或手提的黑色塑料袋里也有
我不会让两个零件呆在
同一个地方
发出黑色而锋利的声响
但它们是枪的一部分
像是带了一股强大的磁性
在虚空中,子弹穿飞
寻找我的枪膛
召集身上所有的枪零件
枪管低吼
扳机在口袋里饥渴得发抖
我的太阳穴嗡嗡作响
我清楚地知道
飞出的子弹击中目标后
会绕回来击中我

烟雾缭绕
子弹嵌在厕所的门板上
或悬在外边黑夜的某一个角落
悬在我一个人的虚幻中
但血是真实的
枪也是真实的


《清晨的阳光下,一群蚂蚁在窗台上搬运一只即将死去的飞蛾》

它们推,它们拉
用嘴用脚用比它们身体大出数倍的力气
推和拉
它们吞噬,为一只飞蛾打开
一个死亡的洞穴
飞蛾毛茸茸的脚和翅膀在微微颤动
我站在窗台跟前
像一个上帝
目睹这世间幼小生命的幸福与悲苦
昨夜,我手中的一本书
倾斜出一个大海,把这只飞蛾
吸入它的深渊
它的痛苦交给一群蚂蚁去丈量
我听不见它们的欢呼
但我知道,此刻,这群蚂蚁是幸福的
它们不知道
我是它们的上帝
而它们同样不知道此刻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它们的痛苦和幸福
跟我有什么关系
它们都在忙着死去
哦。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空洞,如这宇宙
蔚蓝之外是无尽的黑暗,黑暗是死亡
也或者是光明,谁知道呢
至今为止
没有一个死去的人返回来告知过活着的人
清晨的阳光下
一群蚂蚁在窗台上搬运一直即将死去的飞蛾
我保持缄默,用目光注视这里发生的
像我所知道的上帝一样
我所能做的是
把上帝的目光从自己的背上拔掉
像拔掉一根芒刺那样
我转过身,拉开门
走出了这个狭小的房间


《夜读叔本华》

日光灯下
所见之物开始隐退
消失
这片光明,黑暗如幽深的矿井
我头戴一盏矿灯行走于地下的巷道
去重新认领一些词语——
世界,幸福,苦难
以及一粒水珠体内的光芒

并试图在一块黑矿石里取出
冰冷的黑色的智慧
取出火焰,烛照出一条苍茫的路
在寒夜寻找温暖的种子
种植在满身贫瘠的血液中


《散乱一地的砖头》

砖头零散在地
被一场初夏的雨清洗
它们沉睡,一肚子的话缄默如铁

一块砖头的沉默是一群沙子的沉默
其中,鲜活着历史的喧嚣

它们聚集,欢呼,呐喊
义无反顾地跃身于时代的洪流之中
然后被倒进模子
成了浑身有劲儿的砖头

它们自愿交出自己的身份
交出个性
交出自由
交出心脏
交出碎裂的骨头
甚至,交出所有的嘴巴

零散一地的砖头
阳光照耀,它们找不到自己的舌头


《春天,他从铁轨上站起来》

春天,他从铁轨上站起来
在人间继续行走
路上遇到许多陌生人
他们举着火
寻找一张,用血画成的地图

有些人从他身边走过
寻找他和他的
麦子,火焰,太阳和马匹


《哑巴》

风,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无家可归
还是一个哑巴

当他撞响我窗子挤身而入的时候
一阵寒意袭击了我,但
我没有责备他
他让我想起了我自己,我们自己
跟他一样无家可归
是个哑巴

于是,我们在文字里
拼命寻找自己的家
自己的嗓子


十八、李路平(十首)

《还没有看遍千山,还不能……》

还没有看遍千山,还不能
望眼欲穿。然而是什么在折磨我
坠入遥远的平静和空无。阳光
正旋转,一道痛苦的彩虹

我想到旷野的小溪,寂寞里
比寂寞更加深沉的唳鸣
有人在地平线上行走,永远
没有止尽的切割

背影朦胧。虚空里万物如初
容易睡眠而不容易清醒
被风包裹的,岁月也无法穿透

轰鸣席地而起,无数牙齿
咬碎云朵和海水,仿佛
再没有未来和过去


《风吹过,寂静在阅读着你和我》

风吹过,寂静在阅读着你和我
林中的光线正悄然踱步,你的沉默
从大理石椅上立起,仿佛听见了召唤
变成烟,变成湖面上的雾

多少只鸟儿在黎明时感到孤独
花瓣的思念变得粉红,太阳像一个
被偷走的梦,向着虚空不断褪色
照耀着你,也照耀着我

所有想象都从身边经过,关于爱
也关于内心深处隐秘的悲歌
我与你静立林中,一段问候过于
虚伪,剩余的对白从未说出


《一夜风雨。消失在黑暗深处》

一夜风雨。消失在黑暗深处
叩问心灵的电闪雷鸣,只是
偶然的提示,如今俱已沉寂。
叶子抖落银白的水沫
面对微风,笑容甜蜜

清晨有鸟鸣于隔壁,在芒果
或者棕榈树间,跳来跳去。
不止一只,声音清澈而湿润
这些天之子,遵循世间常理
常怀愉悦与空灵

水渍正从路面淡去,有的地方
已干燥如初。记忆何其相似!
被浸湿的纸,如何才能留住
文字。秋叶一夜也了无踪影
白昼稍显闷热,夜晚温凉

我在雨中思过并且忏悔,生命
有时过于随意。我与自己
习惯分居。许多美丽都消耗于无形。
有时候,手中紧握的并非是未知
洗干净手,却洗不了掌纹和过去


《阳光如银》

午后,看见窗外阳光如银
忽然想起父亲的这个比喻
一阵疼痛,随即灌满全身

几年前的夏天,我回到家里
无所事事,做一些简单家务
早晚,面对着双亲

他们到田间劳作,在烈日
下汗流浃背,看见阳光
仿佛,就感觉到了他们的晕眩

我整日看书,偶尔写字
书中看见的,和自己写下的,关于
阳光的譬喻,没有一个比它新奇

它长久地,留在我的脑海里
宿醉方醒,看见窗外阳光如银
它刺伤了我的眼睛,流下泪来


《你是否夤夜哭泣》

你是否夤夜哭泣,你的
哭声盖过了雨水发声音
在黑暗中四处飘荡
找不到一个可以停止的地方

夜雨先于你落下,天空阴沉
就像你的面容,我不敢
向你问询,我若开口
必将吐出一捧鲜血

我在雨中不断饮酒
醉了,就卧席而眠
夜里我不敢发出声音
一个声音就是一个破碎

你正抚慰夜的伤口
不用多久,黎明
就会在四处绽开
我是夜晚最黑的部分
白天也会留下浓重的阴影


《李路平》

黑夜张开巨大的口,把声音
像蜡烛一样一一吹灭,而我
在心里默默呼唤自己的名字
李路平,李路平,李路平,
李路平,李路平,李路平
我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不焦急
不悲伤,耐心地呼唤着

他们,被白天的人一个一个叫走
用不同语气,为了各种目的,有的
让我感到快乐,有的使我痛苦
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们
每天都要被这样一个一个叫走
李路平,李路平,李路平,
李路平,李路平,李路平

每个名字,都是我的一部分
他们被人叫走,而我就慢慢减少
没有人记得要把他们还给我
我知道,如果黑夜里我不主动
寻找他们,不用多久
我就会变成一具空壳


《我的身体上的每个部分都存在疑点》

我的身体上的每个部分都存在疑点
我害怕,我的耳朵分辨不出声音
我的眼睛看不清楚事情
我害怕我的嘴巴说不明白话语
有时候,还会漏出什么东西
我怕我脸上的肌肉会僵硬
正确的场合,却无法做出恰当的表情

我害怕我的肩膀扛不起应有的重量
我害怕我的双手,拿不起,也放不下
我怕我的脊背不够宽广,被生活越压越弯
我怕我的肚量太小,长年为它烦恼
我也怕我的双腿没有力气,我的双脚
太过疲倦,走不完我想走的路

我的身上,每个部分都存在疑点
除了我的身体,还有我的内心
它有时焦躁不安,有时候又宁静如水
我害怕它,我也小心翼翼
怕它心不在焉,不再按我的意旨行事


《婴孩》

我站在阳台洗脸,一个婴孩
坐在手推车上看着我
我取下毛巾,他不知道毛巾是什么
我拧开水龙头,他不知道水龙头是什么
我掬一捧水,他不知道水是什么

夕阳西下,世界一团昏暗
他坐在手推车上,和周围的黑夜
一点一点地融合
我对他微笑,他不知道微笑是什么
我向他问好,他也不知道

我忽然觉得异常乏味
扭过头,不想再去看他
他年老的祖母过来将他推走
他没有回头,我正在想
他也肯定不知道我是什么


《刮胡子》

每天我刮胡子的时候,就会走进
厕所,(房间里的人总是抱怨太吵)
在那个小角落中一直仰着头
透过小小的窗户,我看见
一半蓝天,一半白云,有时候
飞过一架飞机,有时候是一只鸟

站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看不见
地面,(窗户下面被报纸蒙住了)
而我一直想要看见地面
(因此,蓝天白云都会慢慢变灰
让我印象深刻的,都是雷雨天气)
因为地面有你经过

看不见你的时候,我只好思念
然而思念不会太久,(刮胡子只要一会儿工夫)
你的影子还没有完全清晰,接着
又逐渐变得模糊,我试图努力过
但是失败了,有什么总是在催促我
刮完胡子,我的半个脸都是火辣辣的


《番妇罗婆》

初潮之后,无论美丽与否
她都将嫁入一段无可挽回的历史
听从它起誓,再把它抛弃
像她自己,成为另一段悲苦的回忆

它说走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漫山遍野开出微弱的歌曲
它雪白的尸骨,被一枝长几年的箭
一箭洞穿!燃起熊熊火焰

她只是一个女人,赤身露体之后
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秘密节食
然后饮水让肌肤白嫩无比
无论何时都散发出迷人香味

一个红色的倒影向她轻轻靠近
最后,他们在空旷的注目下融为一体
她靠在它的怀里流泪,因为失去
因为一双始终不能回避的眼睛
她把一个微笑的泪水留下
与它双双跳下了百丈悬崖



周统宽 (流派网麻雀流派负责人:大独木桥)
2014-3-10执笔。
来自群组: 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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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10 21:23 | 只看该作者
12期麻雀封面供大家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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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1 15:14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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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11 20:49 | 只看该作者

互相学习,共同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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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4-3-12 10:14 | 只看该作者
大独木桥 发表于 2014-3-11 20:49
互相学习,共同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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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3 07:59 | 只看该作者
欢迎麻雀诗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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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4-5-9 10:36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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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友你好,敬请阅读我的新贴,请积极跟帖参与讨论!此事比较重要,你的意见将有可能改变事情的走向和结果!感谢你的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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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9 10:36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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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友你好,敬请阅读我的新贴,请积极跟帖参与讨论!此事比较重要,你的意见将有可能改变事情的走向和结果!感谢你的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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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0 21:13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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恳请参加这一次“21世纪中国现代诗群流派群组”评选的各流派、各群组掌门人踊跃跟帖,自报家门:您究竟是属于"诗歌流派"呢?还是属于"诗歌群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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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4-5-15 15:34 | 只看该作者
请群主速将群组材料按以下格式组织好,用短消息发给我。一定要严格按格式。

创建时间、主要成员(姓名)、诗群简介(简明扼要)、诗歌主张(简明扼要,不要枝枝蔓蔓的,不要写与此无关的内容)、参展成员作品(10人内,按××的诗为题,每人3首内、短诗、诗后附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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