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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中国诗歌版图之一(1960-1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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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1-9-9 11:27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徐敬亚 于 2011-9-9 11:33 编辑

徐敬亚
燃烧的中国诗歌版图

      2011年6月初,正在回否东北度夏的犹豫中,接欧宁电话。他说《天南》本期全交给诗歌。
      他刚说出“诗歌地理”几个字,一幅辽阔的中国诗歌版图,已经出现在我的脑中。在一句顶一句的对答中,我似乎已经预订了那张未来的机票,并在一瞬间扫过了我诗歌记忆的全部天南地北,抚过了我熟知的天下诗歌好汉。
      正是在东北,1971年,我写了我人生的第一首诗,在吉林延边一个水电站的工棚里:《嘎呀河畅想曲》:我站在嘎呀河旁,/看河水滚滚,/出神凝望。/碧波流向无边大海,/琼浆灌满千年河床。/一条水的队伍浩浩荡荡。/其间蕴藏着多少千卡热能,/多少万吨力量(1971-4-11)
      22岁的我无法知道,在几千公里外遥远的河北白洋淀,一群和我同年龄的青年人也在聚集写诗。在这些来自京城的天之骄子中,一股新奇的诗风正在旋转、啸叫、聚集。若干年后。它们神奇地向我吹来,并注定影响整个中国。

1、河北。白洋淀—1968~1973:那暴风雪蓝色的火焰
      白洋淀诗群的存在,至少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现代派并不全是西方人送来的。
      1968年秋冬,尽管寒风扫过整个国土,但在千亩万亩的高梁中,总会有一枝神奇之穗,冒天下之大不韪超前吐粒飘红——在火热的上山下乡中,食指天才地写出了悲泣的《四点零八分的北京》。虽然技巧略传统,但其内在精神却具有超前的现代性。1971年,在白洋淀,芒克已经写出“那暴风雪蓝色的火焰……”。这些都是现代诗在中国本土的最初萌芽。
      六、七十年代之交的白洋淀,之所以成为中国现代诗的一个摇篮。正是由于那里来了一群首都的天之骄子。他们带去的,不仅有动物般的、天然的绝望与忧郁,也带着京城里早已渗透出来的关于时局的小道消息。那些令人外省人心惊的政治破绽,在首都高层及其子女们的圈子里,早已成为暧昧的时局常识。这一点相当重要,对于被欺瞒了10年的心灵,一个耳边密语都可能带来一瞬间的顿悟,带来为自由奋战的智慧与勇气。
      我之所以曾称中国最先起跑的《今天》诗派“穿着一双令人羡慕的首都牌跑鞋”,是由于他们的另一个得天独厚:文革后期,北京已悄悄成为某些禁书的秘密集散地。当时,两本最时髦的书《麦田里的守望者》、《带星星的火车票》和《娘子谷及其他》、贝克特的《椅子》、萨特的《厌恶及其他》等一批黄皮书开始传遍北京。这些洗人耳目的书,带来了陌生、惊异的西方现代派气息,带来了一种外省人无法企及的贵族式高傲、智慧、自由。诗集《娘子谷》我是在1980年青春诗会上从江河手里才看到。
      不管先行者们享受过多少天然恩惠,后世人也必须承认他们的才华。仿佛上天设定,在具备了精神受虐、思想提醒、艺术点拨这三个要素后,一批才华横溢的北京中学生在白洋淀自由的天地里,拉动了中国诗歌革命的大幕:那个站在白洋淀船头高歌几声就进了中央乐团,被多多称为“叼着腐肉在天空炫耀”的男低音岳重,还有后来写过《在路上》的方含,还有潘青萍、戎雪兰、陶洛诵、宋海泉……当然还有芒克、多多。
      白洋淀诗群的大本营其实是北京。与全国几千万常年困守乡村的知青相比,他们显然具有另一种特殊的自由。从诸多回忆中,人们发现,白洋淀的天才诗人们常常奔波在白洋淀通往北京的南北大路上。像被流放的竹林七贤,他们在京城与芦苇荡之间流窜、写诗。当时在京的北岛、江河、甘铁生等也都曾前往游历。
      诗人的处境往往被诗化。在今天诗歌界,白洋淀似乎再被额外赋予了一种美妙浪漫的气息。但不管诗意多么飞扬,也不能改变那些苦闷生活的本质。对于20几岁的年轻人,那是绝望之地,是青春囚徒的灵魂沼泽。多多曾像法官宣布刑期一样恨恨地写道:我6年,岳重3年,芒克7年。

2、北京—1970年代:地下文学沙龙
      与北京浓厚的地下艺术氛围相比,白洋淀只是一个小小分支。我相信当时的北京各类高层、权威子弟中,还有更多写诗的青年人。
      暗中的文化,常常带来一种潜伏地下党的快感。那些禁书,在大人们眼里只是一些危险的文字。对青年人,它们却可能是美妙的毒品,强烈击中青春期的敏感。因此,当年的天才并没有在中成年人群体中出现,恰恰是一批15-20岁的青年工人、滞留学生、返城知青,最先沾染了那时代仙气。时局意义上的大国首都恩惠,使他们的艺术才能骤然升华。这其中便包括后来名满天下的北岛、多多、食指等中国现代诗先驱。
      多多和北岛都分别回忆过,1972年夏天在北京国务院宿舍、铁道部宿舍有一个以徐浩渊为中心的文学沙龙。文革期间,徐浩渊曾装成乞丐到农村去了解农民生活,又因反江青坐过两次牢。七十年代初,她周围聚集了一批诗人艺术家,包括“诗霸”岳重,包括写过《你好,哀愁》的依群,还有后来多成了知名画家、诗人、音乐家的彭刚、谭小春、鲁燕生、鲁双芹……,
      在沙龙中,最初相识的多多与北岛,双方竟是作为男高音被互相介绍的。

3、贵州。贵阳—1962~1997:黄翔,诗界顾准
      多多曾伤感地说过:“我所经历的一个时代的精英已被埋入历史,倒是一些孱弱者在今日飞上天空。”这是老牌人物精彩的哀叹,但是他指的并不是贵州黄翔。
      1995年夏,参加完贵州红枫湖诗会后,我和唐晓渡、唐亚平一起去看望黄翔。那时他刚获释不久,和妻子住在在贵阳市郊一座小山下。门前就是充满诗意的花溪,而黄翔却过着毫无诗意的流浪汉生活。被监视,被限出,没有工作,家徒四壁。那一天,我们几个人全部喝得大醉。不知为什么几个人忽然走散。我一个人历尽千辛万苦乘公交大巴返回了贵阳。我记得我摇晃着走在无边的山沟里,不辨东西,摸爬滚打终于找到了汽车站。我当时身体已经失去控制,但头脑还有一丝清醒。我努力抵抗着晕眩,心想我要抓住这清醒,不能倒下去。努力控制后,我甚至还躲到了一处小树林里呕吐完了才上车。那真是一次莫名的众人通醉!黄翔流着眼泪,说着那些年的往事。我和晓渡都说历史不会淹没一位诗人……我想,那天暗中作祟的,不是未谋面老友的相聚,而是整整一个时代隐藏的内心悲哀。
      中国民间诗歌的精英行列中,没有谁比黄翔更早。1958年黄翔在《山花》上开始发表诗歌。1962年,他写出了迷惘、孤独的《独唱》,这是至今发现中国1949年后最早的现代诗萌芽:我是谁/我是瀑布的孤魂/一首永久离群索居的/诗/我的漂泊的歌声是梦的/游踪/我的唯一的听众/是沉寂。
      我相信,中国现代诗人中没人比黄翔更磨难:1959年,他以“试图偷越国境叛国投敌”罪被劳动教养4年……文革中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送管训班重点严管……1987年引导学潮被关押8个多月,10月在贵阳家中被捕、抄家……1988年以“扰乱社会秩序”被判刑3年……
      贵州诗人们称黄翔为“诗界顾准”。这不是单纯羡慕夸赞,也是沉痛追悼。在当年,谁愿意当顾准,谁愿意一天天写那苦难的日记。
      黄翔是中国少数与专制对抗的早期诗人。1978年他在北京创办全国首家民间社团“中国启蒙社”,成为当年西单民主墙影响最大的社团之一。1980年在贵州参与创办《崛起的一代》(我至今能记得封面那油印的5个大黑字)。1986年,黄翔组成“中国诗歌天体星团”,与薛德云等人到北大、北师大、人大、中央美院等处进行“诗歌大爆炸”行为主义吼诵活动。因被当局视为“引爆”“八六学潮”而入狱。1997年夏旅居美国。
      在漫长崎岖的生命旅途中,黄翔始终坚持非官方的文学创作,反叛笔争从未停止。他的创作涉及各种形式,包括诗歌、诗论、文论、诗化哲学、长篇小说、散文随笔、政论和回忆录等。据贵州朋友说,数十年来几经历届政治运动清查、抄搜,现仍幸存有300万字左右。
      谢冕这样评价黄翔:“比食指年长,写作也早于食指的黄翔,是一位承上启下的诗人……因为种种原因,国内对他的了解不多,但他确实是一位非常重要的诗人。”耶鲁大学苏炜说:“我想,在二十世纪的中国诗歌史上,从来没有一个诗人为了写诗关过那么多的铁窗,也从来没有一个诗人关过那么多铁窗,也关不掉他的诗……
      有足够资料证明:贵州,因黄翔、哑默等先行诗人,成为中国现代诗早期圣地之一。诗人哑默的哥哥伍汶宪,五十年代初期就开始充满自由主义诗歌写作,宣泄精神压抑和苦闷。后来冒险偷越国境,被狼狗咬住一条腿拖了回来。丢进黑牢,一泡十多年,黑发泡成了白发,被迫放弃了文学……诗人哑默六十年代开始写诗并自印民刊。他家是全省最大资本家,在保留下的一座深宅大院中有一个沙龙,每周定期聚会,参与者都是省城青年中出类拔萃的青年诗人、画家、演员、音乐人,被黄翔称为“野鸭沙龙”。

4、北京—1960年代:“太阳纵队”和“X诗社”
      仍是北京,时间再向前推。中国现代诗更早的影迹,可追溯到六十年代。
      1963年,张郎郎与张久兴、张新华、董沙贝、于植信、张振州、杨孝敏、张润峰等,在中央美院正式成立了诗社“太阳纵队”。其《章程》开篇便宣布——“直率地说: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可以称道的文学作品……”。文革初,张郎郎又编辑16开地下杂志:封面是铁栅,用红色透出两个大字:自由。
      文革开始后,太阳纵队遭遇很惨:张久兴在军队中服役时自杀。甘露林也在军中自杀身亡。张郎郎被抓。逃跑后被通缉,归案后被判死缓,坐牢10年……在与朋友们匆匆分手时,他在一本子扉页上写下:相信未来——这一张回忆录中的纸条,成为食指《相信未来》一诗原创性的因果疑点。我从来不相信这个诗歌史上的所谓疑案。我只是把它当成历史的巧合,当成悲愤年代囚徒发出的相似吼声。一句话与一首诗,远不是一回事。天才从来不需要被人摇醒,在时局壁垒森严的七十年代,没有怀疑与反叛精神而写出纯粹的诗,几乎不可能。
      时间再向前推。更早的五六十年代之交,郭沫若之子、北大哲学系的郭世英组织了地下沙龙:X诗社。很快被破获,全数被捕。郭士英最终自杀。
      那个年代,文学结社本身即罪过。这些中国现代文学的先行者们为此付出了比后人十倍百倍的苦难,甚至生命。任何苦难皆有代价。任何苦难皆有果实。一条暗中的文学通道,已经遥远地伸向未来。

5、四川。云南。南京—1968~1978:精神病患者
      诗一直是中国人的强项。自幼古典诗词潜移默化的熏隐,官方出版物中普希金式的忧郁,拜伦、雪莱的反抗……都成为那时文学青年的潜在营养——因此,中国七十年代的地下文学,主要体裁是诗歌。
      沮丧的情绪,是现代派滋生的肥沃土壤。流传在四川的知青歌曲,透露出一种黑色幽默的味道:……二唱我老师,/老师是屁眼痒哟,//天天上门来动员哟,//骗我去边疆罗哟。//哎嗨唷,哄我去边疆罗哟。而流传全国的《精神病患者》,已天然地具有了荒诞派倾向:……眼望秋去冬又来临,/雪花飘飘飞……/世上人,/耻笑我,/精神病患者。/我有青春却被埋没,/有谁同情我……
      我再次提示今天的读者:这些地下诗歌与当年官方意识之间的天壤之别——红日出东方/光芒照四海/伟大的人民/革命壮志满胸怀!这就是当时官方广播、报纸、书籍中的代表诗句。后来的人们不易明白,那些当年逃犯,即今日英雄们,经历了怎样真实的磨难。在深深地下爬行的诗,与黄沙砥砺,与血泪相随。


2011-7 深圳-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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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1-9-13 15:00 | 只看该作者
请记住这几个名字:黄翔、郭世英、张郎郎。应当承认,他们是中国现代主义诗歌的先行者。而黄翔,甚至可以与北岛并列为现代诗的领袖。
“直率地说: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可以称道的文学作品……”——写于1963年的这句宣言,如何评价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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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1-10-9 12:59 | 只看该作者
从这里再次开始一次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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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1-10-9 20:06 | 只看该作者
铭记前辈努力,感恩前辈奉献,我等后辈决心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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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1-10-11 11:27 | 只看该作者
徐老师好,拟转载此文到我家乡的论坛,未知可否?先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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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1-10-13 13:59 | 只看该作者
可以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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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1-10-15 10:41 | 只看该作者
admin 发表于 2011-10-13 13:59
可以转载。

谢谢!大作已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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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1-10-27 18:19 | 只看该作者
岩浆在过分的被挤压中,成就了峰顶,无论何时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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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1-11-15 21:01 | 只看该作者
拟将此开篇大作置顶,操作几次都没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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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1-11-15 22:48 | 只看该作者
搞活 发表于 2011-11-15 21:01
拟将此开篇大作置顶,操作几次都没成功。

不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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