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的遗愿
希望我的晚年
不要像巴金那样忏悔
放冷枪，射暗箭，陷朋友于不义
希望发生过的一切
都不会像阴魂再次附体
幸甚！一个被洪流裹挟的时代
已经久远。我得以保全自己的气节
像醒得太早的鸟
独唱着哩，也警惕着哩
而且，我还记得他那天真的倡议
給遭受浩劫的土地，给逝者，盖一座纪念馆
幸甚！如今还有人在纸上
一点点完成他的嘱托
如今我也像他那样，满头白发，一丝丝放着寒光
2019-7-11
汛期将至
在低处生活的，对变故
对风吹草动，特别是地震或洪水
一切难以预料的无妄之灾
似乎都有第六感
抢先逃离谋生的家园——
汛期将至，浏阳河边的芦苇滩
寂静得可怕
但凡有腿的都已跑远
但凡长翅膀的都不知所踪
黄昏像办理出境护照的大厅
空无一人。有人见过一头老牛
在洪水中漫游，请求人掰下长角
有人听到我，鼓起腮帮，将一副牛角号吹得呜呜响
2019-7-13
大海阔步走来
——洞头小住并赠玄武
大海阔步走来。那些岛屿
像手挽手的兄弟，坚韧、沉默
对我这类呼吸困难的
它们提供洗肺服务，海风和暴雨
全部免费；对于玄武
他那来自北方的、凄厉的狼嚎
也被海浪收敛了许多
窒息得太久，我们像两只泥螺
奋力吐出喉咙里的泥沙
他和我一样，被陆地严酷的气候
磨炼出一张粗粝的嘴脸
他和我不一样，扛一颗光秃秃的脑袋，任阳光晒出盐来
2019-7-15
去年夏天
做一个与世无争的人
多么寂寥啊。去年夏天
我回到故乡避暑，林下生火，泉水煮饭
蝉声催我早早睡去
这即将到来的晚年生活图景
今年我可不愿重复：
山中才数日，世上已逾千年哪
也不见最亲爱的儿子
打一个电话，问一声老家伙安否
也不见年轻时的俏冤家
潜伏在藕池深处，高举着粉拳，来门前叫嚷
2019-7-15
眩晕
扛不住了，肩膀上这颗脑袋
像地球自转
慢慢地失去了掌控
吊灯、天花板，连同整个房屋
缓慢地飘移，然后以加速度堕入深渊
是什么样的力量，什么样的手
找回那遗传的密码
并启动了魔鬼的开关？
我父亲年轻时，也患有这个毛病
见到语录本汇成的红色海洋
一定要抱定一棵树
才能稳住脚跟。我的反应更剧烈，除了呕吐，还有诅咒
2019-7-16
切尔诺贝利之后
总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
一切都不会重来。切尔诺贝利之后
一切核废料将被永久封存
并得到妥善的加固
所有惨绝人寰的景象
将毫不隐瞒地警示子孙后代
可人们总是善于遗忘：在我的家乡
这些年一直努力着
兴建一座核电站。我怎么也想不到
那里有百万亩青山
被某位国务院总理题名楠竹之乡
那里有一条蜿蜒的大江
却对可能的荼毒
浑然不觉。那里有人民六十万
却将我的劝阻
斥为叛徒
2019-7-3
周末陪友人逛省博
虽然近在咫尺，但我从不去
新建的湖南省博物馆
那里，恢弘的门厅让人压抑
过于严格的安检
也让人反感——
我不是小偷，也不是强盗
来这里抢劫的只能是时间和尘土
可我不得不尽地主之谊
一次次陪外省的朋友
瞻仰那具汉墓出土的女尸
连阴毛，也保存完好的世袭时代
他们说她栩栩如生，他们称赞她端庄秀丽
我也见到两个恋尸癖
一个裤裆挺起如坟，像要奸尸
一个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好像已借尸还魂
2019-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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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17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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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2 22:19
发表于 2019-8-28 16:03
发表于 2019-8-28 09: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