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是性灵心灵魂灵的高智商

——序陈袁伶诗集《生命号航迹》

 

李发模

 

 

 

“说出那个字／我就要／同世界吵翻／沉默一辈子／我就要／变成那个字！”那是个什麽字呢？谜底是“真”字。这是诗人陈袁伶告诉我们的。面对那个“真”字，作者自嘲：“俗人生绵延在诗句里／诗，变得瘦而小气了//易水之畔，人生／溯走在两岸的肋骨间//船也进水了／帆，鼓满了倾斜之夜//桅顶挂着孤独的矮星／我本俗界的一道渔光”——《自嘲》。这就是陈袁伶，他被自己内在的生命推搡着，他在侏罗纪河谷——赤水河谷文化中修炼过；他领略了顾城舒婷江河北岛们的历史纵深感，他得遇波德莱尔庞德洛尔伽在天之灵的秘启；他深知单纯与繁复是诗宇宙的正面与背面，他于生命之河无底无岸无痕无迹淼淼邈邈了了袅袅之间寻找那个缺失的维度。“有人在前掌灯引路，有人／在后灭烛送行，还有诗／流传至今——像冥河的支流”——《影子状态》。这是他独自寻找得来的。他“从亘古以前望来／朝亘古以后眺去”，他发现：“世界。时间的一滴血／蒸发三百亿个灵魂后／剩下唯一的基因——人类//大气圈，最后的襁褓／人类宛如破茧的蝶／正慢慢咬碎自己的生存环境”。

  如果说，诗是人的影子，人的彩色的影子。我说陈袁伶的诗，是“真知”与“童心”的投影。美国现代主义评论家里德说：“当我们不再是儿童时，我们就已 经死了”。死的是什麽？是那个“真”字。我国古代李贽的“童心说”也有类似的立论：“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我们知道，艺术中的“童心”、“青春”，只是一种心理学意义上的用语。“童心”者，清新的直觉；“青春”者，纯真的情感。诗的有无，终不以年龄为限。在诗的王国里，皓首白翁依然可以有一颗童稚的心。我要说的是，诗人陈袁伶投影于诗中的真知与童心，从客观的宇宙空间看，她是漂浮在地球之表的云霓或晨曦，她“悬浮”在人类世界的上空，成为人类精神生活的辉光和极巅。同时，她又从未摆脱地心的引力和人间烟火。比如他《魂思》组诗中的《忽略》：“相互忽略是一种对抗／其实，我们忽略的是夏娃的伊甸园／是采桑子后面的桑树林//而豹笼旁边的猎手／忽略了危险来自自己／追杀者终将被追杀”。艾略特说，诗人比同时代的人更为原始，也更为文明。诗人追溯着远古，编织着未来，而“岁月横亘在心灵上空”，诗人，始终是思维的孤独者：“千山不想心事／一心只做参禅的僧人//我思，故我在／我在，故不在//行星负载了太多的渺小。风／即将把我从诗中飞旋为粒子”——《思维着，是孤独的》。

  陈袁伶的诗，他强调人的内在的“志”和“情”，诗中志之动是感于物，情之生是融于景。“应物斯感”这种心物感应，情景交融又不是简单的反映和摹仿，而是按照“天人合一”的途径，人与自然共同显现某种宇宙原理。同是写红军四渡赤水河的题材，在他的笔下，却是：“半个世纪前／中国横渡了四次／才屹立于东方／如今，仅仅一次／游人便醉于波心//四个渡口八瓣唇岸／瓣瓣有酒香／瓣瓣有烈性／八瓣唇岸四个渡口／个个都有酒文化／个个都吐酒后言”。我们说，“诗者，天地之心”，“言之文也，天地之心”。天地之心是何，我想除了自然规律还更应是民心。诗人从人的内在心态、感情出发，达到与天地的沟通，这才应是文学的本体。从这个意义上讲，陈袁伶正直抵诗的真谛。

   陈袁伶刚年过不惑，胸中已锝山林趣、淡泊味，他正在捅穿一层薄纸，让我们醒悟：“……后羿的后裔们／总在瞄准最后一个靶心”；因为地球是圆的，“每一处弹着点／都会炸伤大地母亲的心房”。

  这就是陈袁伶的诗的“生命号”，自1980年驶来，在跨世纪的门槛，回眸自己生命之河上诗句般游弋的航迹。                                        

   （ 陈袁伶：网络名“西泠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