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上的村庄
这个村庄的心脏
得了结石病
呼吸如老黄牛肋骨上的鞭痕在烈日下灼烧
日子似灶台上的尘土
落下的时候，结石又大了一点
村里的矮木屋
昨天在夜空搭出的壁炉里猛烈燃烧
如流星飞出洪荒
今日却落入流沙，龟裂的余焰证明它正在熄灭
不久就可以用来修补文明的土墙了
里面的老人
是断油的圆珠笔
在时间的白纸上
用力度刻划出忧郁的苍凉
里面的小孩
一如屋檐上的昏鸦
用整个童年的眼神
数着飞过白日的蒲公英
数着飞过黑夜的萤火虫
这是他们唯一的游戏
然而，要么跟着飞出去
要么被取走，很少老死在门口的木椅上
阡陌交通，泥泞如往事的脊梁，布满了光阴的蛛网
中间的田格子，黄的时候
似夜里醒来的老人的浑浊的眼，盯着凋亡细看
绿的时候，似小孩的眸子
驾着自制的竹风筝，把自然打量
穿过村子的小河，一直往外流水
下游的水参杂了游子的欲望，开始发黑
河上的木桥，是一只已死的木鸟，掉光了羽毛
所有还住在村里的人
时不时会提一盏摇曳的油灯，在夜里
过桥、穿田、上道
走到朝南的村口
等待一去不返的人
白天，会有陌生人送来一些骨灰埋葬
这是所有出逃的村民的遗愿
统统埋在朝南的村口的大榕树下
埋一个，它就枯死一条树根
如擦着记忆的橡皮越来越少
日子一久
枝上的叶子瘦成战场上千穿百孔的军帽
它召唤过阳光，也召唤过月亮
召唤曾经的孩子给它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浇水
但风吹落叶，每一片目送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如狙击手专注地瞄准
瞄准镜里的目标
却始终不忍扣动扳机
直到村庄
成了枯叶上的村庄
村庄伏在枯叶上
望着那离枝的鸟独自落泪 |
发表于 2013-3-8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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