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巴托克
唐突
巴托克（Bela Bartok）1881年3月25日出生于匈牙利的纳吉圣米克洛斯，1945年病逝于美国。他自幼学习音乐，10岁即登台演奏自作的钢琴曲。1903年他毕业于布达佩斯音乐学院，1907年任该院钢琴教授，是上个世纪最重要的作曲家之一。
巴托克的身材和贝多芬一样相当矮小，性格古怪孤傲，脸型瘦削，但双眼极其有神；我收藏的一张CD封面上有他的照片——他的目光仿佛是不可阻挡的，能够洞穿一切。在第一次听他的作品之时，我想起了有关他的一段描述：在他经常走过的布达佩斯音乐学院的走廊上，当他还没有走来，人们就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当他出现之时，他的眼神直透人心，他望向你，目光就像烙铁一样，在你心中留下烙印。这段描述使我在听他的作品之前，对他作品的强大能量和冲击力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并充满着期待。
我首先听的是他的第一钢琴协奏曲——第一乐章，快板。当钢琴奏出一个余音回响的低音之后，接着便是定音鼓低沉而紧张的敲击和管乐强力的全奏；在迸溅着金属火花的一声大钹的巨响之后，经过管乐的一个描述性的片断，钢琴再次响起，琴声紧张、短促而有力——我觉得巴托克是把钢琴当作打击乐器在使用了，旋律已不再是作品最重要的因素，作品的主要构成是节奏、速度和力度。约第六分钟时，速度和节奏的进一步加快，使能量的聚集已趋于爆炸的临界状态——随后是稍微的松弛作为铺垫，第一乐章结束于钢琴与乐队全力合奏的、一个爆炸般的和声。
第二乐章，行板。打击乐器在这一乐章里依然占据着重要的位置，甚至是比第一乐章中更为重要的位置，钢琴的弹奏有如敲击，节奏虽然较为沉着，但依然饱含着紧张的力量；在我听来，一个个音符仿佛沉缓地移动的一块块岩石和一座座山峰，缓慢，却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但在第六分钟前后，随着音量和紧张度的加大，这种压迫感中出现了朝圣般的庄严和虔诚——我在听到这一节时，感觉到了神圣的力量！
第三乐章，很快的快板。这一乐章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自信。开始，钢琴的演奏富于弹性而极为活跃，并有着急速行进的、不可阻挡的庞大队伍的气势，而其中的一些片断里，钢琴的演奏及木管、铜管乐器的加入有抒情的歌唱——无疑，这是巴托克的信念与乐观——紧张中的信念与乐观。
听巴托克的第一钢琴协奏曲，紧张是我最大的感受。另外，我的一个感慨是：如此高能量作品的写作，作者没有强大的心智力量是不可能的；对演奏者的体力和心力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我觉得钢琴演奏者Geza Anda的演奏十分出色，不说他对作品的理解，仅是三个乐章长达25分钟的强力演奏，就需要足够的体力——病夫般的人不可能演奏这样的作品。
我很认同巴托克的紧张——巴托克一生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他活在人类命运最重要的转折时期，在二战中，他高度紧张地关注着人类的命运；他对纳粹的拒斥使他成了纳粹的眼中钉；1940年，他不得不避居美国，5年后因白血病逝世。
理解巴托克的紧张在现在看来也具有现实意义，二战之后，人类社会及其生存和心灵状态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各种矛盾的出现与激化及竞争的加剧——紧张——已成为人类普遍的情绪；在比巴托克晚一些的很多作曲家（如斯特拉汶斯基、肖斯塔科维奇、柯达伊、普罗科菲耶夫、布里顿等人）的一些作品里，我都听到了这种紧张。而当代的金属、阴暗与死亡摇滚实质上也表现的是这种紧张——我曾将其叫做“集体无意识的紧张吼叫”。在听到巴托克作品之前的1993年，我曾写下了一首题为《紧张》的诗作，近10年后，发表在2002年第6期的《绿风》诗刊上，其最后的两行是：
“把血液注进/那一盏风中的灯”
是什么？已经成为“风中的灯”——这是应该紧张的，这种紧张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我们的行为——但无疑，这种紧张不能失控！我们必须在紧张中做出不失理性的判断而有所作为。巴托克的第一钢琴协奏曲的伟大之处，就是这种极致而不失控的紧张，及在紧张中所保持的信念和乐观。
巴托克的经历和性格都很复杂，对他作品的诠释是艰难的。我以“紧张”作为理解他作品的关键词，又将其作为当今世界普遍心态的概括，并试图做出一般性的阐述，希望不是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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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25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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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1: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