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居所
碧青
1
近两天，我又在读刘华著的《灵魂的居所》。这是一本解读南方主要是江西民间古村建筑的书。也是一本我的阅读期待之外的书，偶然所得。所以，读这本书看很多古老房屋的黑白图片，亦是另一种相遇。
春天时，曾经粗读过一遍这本书了。转眼快到中秋时节，想起了大地上的五谷和所有的果子，都要完成一种转移。转移到村庄或城市，转移到人们的生命里。我便想到一个问题：万物的归宿在哪里呢？
有形的物，总是住在无形的居所里吗？
在书架上，又看到了这本书《灵魂的居所》，便又有了阅读的渴望。第二遍细读，我仍读不懂它的丰厚、奇异。这些远在婺源等地的古老房屋，历经千百年的时间洗濯，仍然传递着它原本蕴涵的或炫耀或隐秘的历史、生活和心灵信息……
或许，生存的居所，亦是灵魂的居所。
2
书的封底，有这样的一段文字：“作者试图从古村、围屋、宗祠、戏台等绚丽多彩的民间古建筑中挖掘出寄寓的情感和思想，引领读者去品味建筑、想象历史，提升欣赏古村建筑的审美主动性，认知一个地域乃至我们民族的文化风度、精神气质和心灵历史。”
作家让我知道了那些古老建筑上的装饰之物，是“精神的盛装，心灵的彩饰”。是一种人对大自然的告知和祈祷。是的，这是人通过居住之所最直接的一种心灵表达。
其实，无论是被称为堪舆文化胜地的兴国三僚村，客家围屋，还是客家祠宇，以及那些古老民居之上的奇形怪状的鸟售等雕刻装饰物，都不仅是炫耀财富，而是表达了一种生存状态或理想，或传统的审美观念、宗族观念，或深刻的生命意识。
刘华写到：“想象力是人们置身于生存苦难之中的精神支撑，它给人的心灵带来了莫大的慰藉。是的，人们用自己的想象来抚慰自己。从人和自然的关系来说，人的想象力其实也是人们调解与大自然的冲突的一种方式。这是一种智慧的方式，它以凶兽狰狞的面目来威吓来自大自然一切凶险和灾祸，它以吉兽、灵兽祥和的表情来召唤蕴积于天地山水间的祥瑞之气”。
我想，这样融入财富、文化和梦想的居所，确实是灵魂的居所。
3
我经常反复阅读某一段文字，或掩卷沉思，望天无语。
虽然我从未踏上那片神秘而古老的土地上的村庄或街道，置身那些古老的院落，但我曾经看过一些婺源古老房屋的图片，默默阅读过那白墙黛瓦。我最喜欢春天油菜开花时节，大片的金色花朵在老屋的四周开放，愈显老屋古朴的风采和高雅的神韵……
不由想起我们村庄里简陋的瓦屋或平房，还有小城千篇一律的高楼。我感到，北方的建筑物尤其是民间的房屋，都有一种简陋的粗糙感。人们在建设这些房屋的时候，也把风水学、传统、民俗或美好的希望与祈祷，都寄托在里面了。但我们的房屋是那么简单。如果说，古老的历史里，帝王之家不允许平民百姓使用龙凤等吉祥物的塑像或图案，那么，在旧时王谢堂前燕，早已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时代，我们的房屋只是由茅草屋变成了砖瓦屋，或坚固的小楼。我们的村庄，依然没有多少神兽或图腾雕塑的屋脊。低矮的屋檐，总有几分难以舒展的思绪和沉重。就是财富多一些的人家，只不过是门前摆一对石狮子镇宅，或在院里养几只凶悍的狼狗。一般人家，亦普遍存在驱邪纳吉的心理或渴望。所以，乡村的风水先生或巫师，有时亦成为他们精神或行为的导师。
村庄里，这些被安置在时光里的简单居所，比起江西古屋，或南方其它地方有特色的民居，缺少了一种优雅、大气、灵气和郑重。缺少了和心灵相呼应的什么，亦缺少了和天地自然相呼应的什么。或许，这不是来源于砖石，而是来源于用砖石垒砌房屋人的思维、习惯、传统、梦想和心灵的力量等等。
可是，我怎么也想象不出，北方为什么很少有遗留下来的古老村落或民居建筑。北方的村落，为什么从房屋来看，缺乏了一种神韵，一种气概……不仅是地理位置或气候的原因吧,不仅是传统民居文化吧,也不仅是缺乏财力吧.我想,肯定是缺失了一种力量，另外的一种什么力量。那种力量哪里去了？是悬浮还是被消耗？还是，它从来没有抵达这片土地上的民间？
我不得不承认，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生存，是一座低矮潦草的屋檐。
思想总要到高远的地方去散步，或晒太阳。
心，却想到处游荡，或长出翅膀去飞翔。
那么，我们建起一座什么样的房屋，才可以安妥地存放生活、生命和梦想，或翅膀起飞的地方.才可以让灵魂永远安居。
4
就像珍珠不得不承接尘世所有的尘埃，美玉不得不置身古老的墓穴。人的居所，有时，并不完全由自己决定。
人亦可以在众多的空间里生存。某个村庄，某片原野，某座城市，某条路上，某道河流，某种围栏内，某种边界外，甚至在牢狱，人都可以活着。或活出生命的风采，或消耗珍贵的年华……
我和很多人一样，心灵或灵魂，经常游离我们的生存空间，去寻找栖居之地。可是，心灵或灵魂，只有在接纳它、爱护它、滋养它的心地上，才可以安居。它是那么真纯和高贵。否则，宁可飘浮，宁可四处游荡，也不肯在什么地方栖落……
或许，爱情，亦是灵魂的居所。
就像很多人希望居住山中的小木屋，很多希望像诗人海子想象的那样，在海边拥有一个房子，面对大海，春暖花开。
我想，一个人或众多的人，能够建造出梦想里的房屋，或建造出装满爱的浪漫小屋，就可以作为灵魂的居所。
5
或许，阳光，亦是灵魂一处最美丽的居所。
望着窗外阳光里的柳树和楸树，我常想，真该拜那些树们为师。它们安静地站在秋日的阳光里，内心痛苦或快乐，都会一样地呈现绿色。
年复一年，我和它们相视得太久了，它们像一道光阴墙，单调而永恒地站在我之外。我愿意观看它们的形象，随着季节而变化。呼吸、萌生、蓬勃、飘落、衰老，随自然千变万化。
站着，就绿在阳光下……
可是，当命运的天空疑云密布的时候，你就不要去看外面的阳光了，就不要时常抬头看天了。
这时，你要看大地上众多有形的植物、动物以及建筑。
这时，你可以不相信语言、文字、绘画以及声音。
这时，你必须相信自己心灵的动向，相信心瞬间的颤抖、欢愉或疼痛，或绝望。
这时，你内心的太阳会明亮起来。这时，你的灵魂才找到了自己的阳光居所。
6
风吹过来，花开了。
风吹过去，花落了。
今天，突然想起了蔷薇，什么也改变不了的蔷薇。风寒、苦雨、无常、甚至死亡。经历这一切之后，它还是蔷薇。
蔷薇就是蔷薇，这个物种，还没有在人的力量掌控之下变异。
它开放在原野，自然，安静，美丽，与天地同呼吸。
蔷薇，蔷薇，五月的蔷薇，原野里的蔷薇……
自然万物，都如蔷薇吗？
在哪里生长，哪里就有灵魂的居所。有形，或无形。
人像蔷薇多好，可以拥有无形的灵魂的居所。
6
那是没有考虑过生存居所和灵魂居所的青春时代。在那见到一种异样的风光或海滩，就会永远记住和眷恋的年龄，还没有走向生活和世界的深处。好像，脚步不愿意让任何门槛羁绊；好像，身躯都梦想化作灵翼在无垠的天空飞翔，永远飞翔。那时，灵魂的居所或生存的居所，都像是遥远的存在。仿佛，世界无限广大，到处都会出现善美的田园、鸽群、梦想和蓝天。
一位诗人却郑重告诉我：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你都要清楚你所处的位置，清楚你周围的每一个人对你的态度如何……
我时常想起诗人这个关爱的忠告，怀着感恩的情愫。这句话，像一棵蓬勃的大树，会给我一生的荫护。这句话，亦像灿烂的阳光，命运里很多隐密或突然出现的阴影或谜局，都会在这种阳光里，失去阴暗的法力。
最近，我还经常想起一个遥远国度的作家。那是曾经在法西斯集中营里走出来的一位作家，他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当一个人什么都不可控制的时候，还能控制自己的风度。
或许，一句箴言，就是护佑灵魂的一种居所。
7
很多找不到灵魂居所的人，都曾仰望着天空和星辰，追问过西方哲学家提出的一个古老命题：“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有人答曰：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在一个灯光明亮温和的晚上，有一位悟道者，平静地说道：人知道自己的来处和去处又如何？知道阴阳变化之道又如何？知道宇宙奥秘又如何？
人就是人。在大自然里，人只是一个物种。
人虽然是大千世界里最有智慧的，但人不能改变大自然，不能改变造物的神奇莫测之力。人最应该关注的是，如何健康快乐的生活。面对他的眼睛，我陷入了深思：是啊，多少先哲，多少高僧，都悟出了生命或天地的真理，找到了自然和生命大道。但这一切，不是为了让世人走在正路上，更好地珍爱生命，更好地生活吗？
人，需要自己肯定自己。人间正道是沧桑。
那么，人，自己就是自己灵魂的居所啊！
8
此刻，我的面前还摆着《灵魂的居所》一书，它让我在古老的房屋、文字和图片里，找到了相同的气息和血脉。我的目光，又回到了有形的居所。
此刻，我又想到了出生的村庄。那些低矮的瓦屋，那些明亮或暗淡的时光。是的，那是我们曾经的居所，那是我们心灵永远的家园。
那座简单的瓦屋，那屋脊的炊烟，温暖过我的童年，我们的生活。至今，我的心灵，还保存着屋脊上炊烟的温度和浓度。那是我的祖辈和父母，更简单地向天地诉说的方式吗？
那座陈旧的房屋，亦给了我一种生命的庇护和永恒的温暖。我们把它称为家……
200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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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7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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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2-3-19 17: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