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纲领，无法写诗

严家威

没有纲领，无法写诗  

2012-03-18 11:37 来源：温州晚报   

□邹汉明

  2011年12月24日，我作为一名读者去乌镇昭明书院参加诗人、文学家和画家木心先生的追思会。木心的弟子、追思会的主持人陈丹青先生谈到木心昏迷之前师徒两人病床前的简略对话。陈氏动情地回忆：

  先生有那么一刻思维清晰了，叫住我，要跟我谈“纲领性的问题”，先生说，“没有纲领无法生活”。

  这“纲领”二字，年龄比我大的朋友，以及像我这样年纪的人，一定不会陌生。限于时间，此二字欠身在历史语境中的例子我就不再枚举了。

  木心先生彼时所说“纲领”跟我此刻试图说给诸位的“纲领”，两者当然不同。这个无需多言。但我们别忘了，木心首先是诗人，是诗集《我纷纷的情欲》、《西班牙三棵树》和令人瞠目结舌的“诗经体”诗集《诗经演》的作者。他还真不是这一代敲回车键的诗人。他书写的工具是传统的纸和笔。他在纸上考究地写他钟爱的繁体字，一笔不苟，写得很好看。他是今日诗人中的一个例外，诗歌很少写到自我，偶尔写到了，总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木心先生不愿书写自己的经历，诗思却不拒绝随着他的双脚远行到佛罗伦萨、布拉格甚至古拉格那里去。我们知道，诗人是有自己特定的词汇表的。而“纲领”这个词，在木心先生的词汇表中竟是如此重要，以致他弥留之际，仍念念不忘。对此，我们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我们完全可以模仿一下木心先生：没有纲领，无法写诗。

  那么，诗歌的纲领性问题到底是什么呢？简而言之，我以为就是一个诗人的世界观问题。在写了很多年诗以后，我才认识到，诗就是一个诗人的世界观。

  诗，从言，寺声。左边的言字旁，就是要让你面对这个世界发出独特的声音。右边的寺，主音，《说文解字》的许慎说，“寺”就是“志”。写过新诗，以散文名家的朱自清先生一眼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所谓言志，“非关修身，即关治国”（《诗言志辨·诗言志》）。诗的这右边部分，说白了，其实是可以听得出声音的重量的。而声音的重轻，当然和你说的什么大有关联。

  好家伙，远在许慎或者孔子“各言尔志”的时代，抑或朱自清写《诗言志辨》的那个年代，士大夫议论诗歌，都是大口气。那些关乎诗的文言判断，读来掷地有声，毋庸置疑。

  不必往很古很古的年代里去嗅出一位诗家来了，就算回到五百年前的晚明，中国到底还是有口气大，底气足的人家的，譬如，曲阜的孔家就是。张岱《陶庵梦忆》记孔家人发飙：“天下只三家：我家与江西张、凤阳朱而已。江西张，道士气；凤阳朱，暴发人家，小家气。”一句话，管你装神弄鬼的张天师还是坐龙椅的皇帝朱，论文化，嘿嘿，免谈！能跟咱孔家比吗？这位衍圣公快人快语，可爱极了，大有远祖孔丘的遗风。

  我们生活在一个单一的时代，我们的思想连同孤独也是单一的。很多诗人，即使经历了改朝换代，也肯定没有张岱那样的地老天荒的终极体验。尽管，今日的不少诗人口气亦大，识见却不深。他们的词汇表中，大抵不会有“纲领”这个词。论言论的自由与勇猛，远不及厂卫制度严密的晚明的这位孔子后裔。试问，我们敢发出这样严重鄙视官家的傲骨之声吗？

  身为诗人，我曾说我们不得不活在散文中。我们确实辜负了“诗”这个汉字的左右声道了。所以，谈谈诗歌的纲领性的问题，毕竟，还不算多余。

  按理，诗，非关修身，即关治国。但要我说，当此时际，诗人们大会小会，觥筹交错，鬼都不谈一个，还谈什么修身？谈治国更是不配，那似乎是遥远到爪哇国里的事儿。再说，诗人治国，一旦君临天下，登楼观望，大手一挥，潇洒看起来是够潇洒的，但人家说眼前要烟囱林立，方遂我愿，那岂不是一个天大的历史笑话？今天，关于诗歌，不说这么大的抱负了——我真是越说越惭愧。

  我们不妨把“修身”与“治国”这两个玩意儿跟别的什么词置换一下，前者，换成“抒发自我”如何？——这是我们今日的诗歌中普遍存在的，这个无须我讳言；后者，请尚有良知的诗人同行们多多触及这个时代的积弊，以无愧于仓颉所造“诗”这个伟大词汇的左右半球。

  由木心先生引出的这个诗紧要的“纲领”问题，我想，大抵亦只可如此。

王法

抒发自我——触及时代。

严家威

王法 发表于 2012-3-19 09:46
抒发自我——触及时代。

问好.

王法

严家威 发表于 2012-3-19 13:58
问好.

握手。严老——电脑似乎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