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屋檐
我的仁爱像不断伸展的屋檐,将风雨中飘摇的人、鸟、牲畜,饥寒交迫者,流离失所者,劳累者,孤独者,贩夫与走卒,大哲与小偷…..一一揽入怀中。
我的屋檐会从我的内心长出,从我的骨骼和皮肤长出。鳞鳞的瓦啊,有自己身体的温度。像一张皮肤,一件棉衣,一片翎羽。渗泪走雨的瓦,覆盖仇恨痛楚的瓦,沾惹飞絮燕泥的瓦啊。
我要的是光辉氤氲,草木葱茏,圣哲诵读,人民安居。
不要庞大的国度,不要煊赫的太阳,我只要这一方低矮的屋檐。
加上一轮新生的明月。
明月下的蚂蚁
明月照耀一只只蚂蚁。照出了它们的骨骼和米粒。秋风中,它们没有被吹动。它们紧贴于大地的肌肤。它们钻入了大地的皮肤。那里,月光也不能到达。明月照出了蚂蚁的走动,照出了一丝一丝的痛苦。它们失去了袈裟,赤裸得像只剩了骨头。它们在乌黑的大地爬行,仿佛爬行于灼热的锅底。所有的蔽体之物都已消融,连皮肤也炙贴于骨骼之上!枯干的肚皮附着于地皮,纤细的腿如同扭曲的铁丝。大地漆黑。它们的穴如一股黑色的泉,或火焰。它们像黑色泉水,或黑色花瓣,源源不断地涌出,渗落。它们在秋天灼热的大地爬行,仿佛置身一个巨大的墓地,庞大的尸体正在腐烂。它们在明月之下,显出一点点清凉。没有一只飞翔,没有一只叫痛,抱着自己的阴影,在日益单薄的大地上独行。
巨鲸
巨鲸停泊我们中间,而我们看不到它。
盲目的时代。我们穿梭于干枯的海底,脸孔亮着心底一样的荒凉。我们吃喝,谈笑,行走,自以为是地思考,五官趋向一致,皮肤蒙着一层盐白。我们在林立的高楼间穿行,玻璃幕墙的光斑打在额头。街道日夜交叉,人影簇拥摇晃。
一头巨鲸横亘大街中央。也许我们已走入它的口腹,但我们无法父子般相认。我们失去了手中的灯盏,在这个巨大的盲目的白夜里。
巨鲸在我们中间。它的巨大的鳞片也在我们中间。我们手托着闪光的空碗,对这些视而不见。
泉
每一个人,每一种事物,都是大地的一部分,深或浅,大与小,黑和白。每一种生命都在挖掘自己,掘出自己最深处的那一道泉水。
鸟儿展翅在天空飞翔,泉水在展开的翼翅上流淌。当群鸟翱翔,你会看到天空的闪光。
一朵花吐出花蕊,一脉泉水也默默泻出。一株花树,就是一树哗哗流响的瀑布。
而人类,我常常在经过的众多面孔上,看到土地干裂,池水混沌。人类被自己带来的杂物堵塞了泉源,看不到自己的面貌和影子。那些开掘了自己清泉的人,走在大地之上,像一面新开的镜子,和绿树繁花,世界万物相互照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