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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敬亚:一个人怎样飞起来——论王小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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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1 20:3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在装腔作势的八十年代初,王小妮口语化的诗,显得格外醒目。被后来很多诗集大量选刊的她那两首“印象诗",向后人证明了她早期所达到的抽象高度。她绝不是一个只会写白色炊烟的人。那些平凡句子里深藏着的某种锐利锋刃使人们感到了她内存的深度。
  我经历了王小妮近20年来的全部时空,全部背景。
  我亲眼看到了一个个字,从白纸上浮现出来,像手冲破水。
  一行行白栅栏一样的诗,像小院子似地围着她,像浓荫的城堡,簇拥着她。
  她,像街头上任何一个人那样活着,安祥地洗衣、煮饭。读着字,写着字。她把一些字,从天堂的辞典里,像沙场秋点兵一样轻柔地取出来,巧妙地抽出一丝丝纤细的光。她*纺织着那些光,额外地活着。她自造了帝王的高傲,用来默默地抵御着漆黑无边的庸碌和盲昧。她把一个无比精密的工作室,深深地设置在灵魂的最上方。一
幅幅像写意画一样的汉字,像她一样柔和、灵透。在用手一撇一捺写出来的笔划中,散发着我妻子那一层常人看不见的、蓝幽幽的光晕。
  我似乎一直拖欠着一种正视。
  我一直与她的工作室相邻。我却从未公开专注过她的诗。我是一个麦田里武断挥刀的收割者,我却一直没有为世界收获身边一串金黄的麦穗。
  ……
  捕捉智慧的蝴蝶,一直是我个人的爱好。我明知道,追赶那两瓣交错、闪动着的薄片,可能一次次扑空跌倒,但我相信我能抓到它。
  现在,我只能像她一个最近的邻居那样,替她的那些不明飞行物填写某种注释。
  
    最初的真诚和清新
  在装腔作势的八十年代初,王小妮口语化的诗,显得格外醒目。被后来很多诗集大量选刊的她那两首“印象诗",向后人证明了她早期所达到的抽象高度。她绝不是一个只会写白色炊烟的人。那些平凡句子里深藏着的某种锐利锋刃使人们感到了她内存的深度。“赤子心”诗社的人都会记得,在1980年春那令她心脏这洒的清明节,
在白色的医院里,她曾写出过几批与《我感到了阳光》、《风在响》等具有同等水准
的短诗。
  ……
  在北京,作为朦胧诗的主要策源地,它从来就没有与外省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在六、七十年代的中国,在全国都胆小怕事般地蒙昧之际,从1970年初冬起,几本暗含着反叛意识的书,就先后在北京的文学青年圈子里流传——《麦里里的守望者》、《带星星的火车票》,以及着西方诗智的《娘子谷及其它》、《洛尔珈诗抄》、贝克特的《椅子》、萨特的《厌恶及其它》及复印纸上的《法国象征派诗选》
……这种暗中的文化反叛,可以一直追溯到1962年,张郎郎曾与张明明(张恨水之女)戴咏絮(戴望舒之女)和被捕自杀的郭士英(郭沫若之子)一起组成过一个半地下的诗社《太阳纵队》……
  诗歌的眼睛,恰恰是一点就破的精灵!它那简短的分行传染病,是一种比白喉还快速,比霍乱还凶猛的意识流行性感冒。在艺术的领域里,纯朴的启动感染,是群鸟飞上蓝天的必要空气——这就是我们身边最近的传统!是一步就可能站到巨人身上的梯子!
  王小妮早期的创作,没有沾到这一步上天之梯的一根羽毛。她是一个绝对自发的诗人。她有的,只是特殊年代里一个普通灵魂所感受到的沉闷与压抑。她灵敏地抓到了时代给予她的遭遇,提升着诗人先天的素养与才华。在她早期的创作中,她几乎不知道通向天空的其它方式……
  因此王小妮最初的诗,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普通百姓的真诚,而缺少那种极易引来评论的贵州工优雅。她类似一个天资聪颖的中学棰,以深陷自我细节的笨拙的课堂作文方式,出现在诗界。其实,这一缺撼,也使它具有更多的、本体上的人之真诚。
    这一点,今天仍然重要。
  起步于略显乡野自发的浓重人文关怀,王小妮最初的诗,必然带着一种评论意义上的小气笨拙。带有救世倾向的对麻木农业文明的怜惜,一度使王小妮的诗歌空间过于狭小,使她早期就显露了的、第一流的透明感觉,没有找到更广泛博大的依附。她的飞翔,与得益于流云的鸟尔相比,像受挫于某种依恋的囚室。即使这样,王小妮,以她淳朴的诗人素质,创造了一种平白清新的诗感,打动了当年那相当于今天业余水平的诗歌界,并加入了中国天空中的第一排雁阵。
  十多年后,我痛感:时间的无情,超过了世上心肠最狠毒者。
  
    忽然的阴影与迷乱
  最初的王小妮,写出的是“善良”……在现代诗一片新开垦出来的早春泥土上,她清癯、灵魂的小花,开得分外显眼。
  这不算什么。20多岁的人写出几首不坏的诗,在人类中屡见不鲜。
  
  是她,突然自己打断了自己!
  ……
  她认定了一条更为曲折的路。她把另一种真诚,深深地包裹在注定遭受冷漠的内心。像一个互动着的画面——硕大的背景正从她身上移去。另一方面,她自己也在飞快地逃离。分崩与离析,仿佛被命中洽谈室。她,撕裂了自己为人称道的诗歌外衣,正是她的灵魂在逐日羽化般增长。
  ……
  这是生命本身在改写着一个人的诗。她进入荒谬,怎么可能是矫情与做作?
  
  1985年卢,王小妮的诗风大变。
  她的真诚中,带着一丝丝颤抖,带着孩子一样深深的疑惑与不平。她拿起每一个词时,都不是为了装腔作势地修饰一朵花,而是为了纺织一个自己的篮子,以随那无力再随的灵魂重压!她用血为水泥浆汁,浇铸着一行行竖立的路标,她只是为了支撑自己快要倾斜的肉体与信念。这种诗,不可能是油滑之子和乖觉才女们的智力游戏。它是一滴滴精选出来的血,是沿着眼泪爬上去的圣洁之峰。
  
  那个冷秋天呵!
  
  你的手
  不能浸泡在冷水里
  你的外衣
  要夜夜由我来熨
  我织也织不成的
  那一件又白又厚的毛衣
  奇迹般地赶出来
  到了非它不穿的时刻!
  
  那个冷秋天呵
  你要衣冠楚楚地做人
  ……
  
  我本是该生巨翅的鸟
  此刻
  却必须收拢翅膀
  变成一只巢
  让那些不他抬头的人
  都看见
  天空的沉重
  让他们经历
  心灵的萎缩!
  
  那冷得动人的秋天啊
  那坚毅又严酷的
  我与你这爱情
  
  《爱情》
  
  任何天才文字编造,都不能给一个女人这种切肤的疼痛和坚毅!几年前,这只手,曾像獐一样勾一条和轻灵的游丝,是什么使它骤然化成了滂沱大雨之下沉甸甸的棉絮?一种悲壮的酸楚,倔强而危难地立在生命的悬崖。她仍然柔软,但那温和的水,已经凝成了软铅……
  这一次诗这首诗,我首先为“诗”这种艺术感到骄傲!在苦难像鹅毛大雪一样的隆冬时,谁能够解脱我们?什么艺术,能与它的柔弱与坚强相比?几百个字组成的短短几行,代替了全部战争中的勇气,也代替了基督发出的全部饶恕……
  
  1985年,是王小妮诗歌最凶险的一年。那一年,她写的是“恶”。
  她笔下的善,步步后退。那美,似乎已无力、无意与恶对抗……她的句子中,风吹草动,阴气逼人!
  只要看一看王小妮那一年诗的部分目录。就可以借用她一句诗——“写出来,心中就已经悲凉”——如《谣传》;如《告别冬夜》;《一瓶雀巢咖啡,使我浪迹黑夜》;如《听力全是因为胆练出来的》;如《有人攀上阳台,蓄意篡改我》……
  回想一下八十年代初,王小妮那些像泥土新新露珠滚荡一样的清新之诗,不是让人感到恍若隔世吗?
  
    超然的放逐与游离
  整整十二年前,我和王小妮一起离开北方,来到中国最南方的这座新城。
  又一次,经历数年威胁生命的慌乱过去之后,王小妮确定地成为了该城普通市民的身份。
  在这个形而下的城市里,王小妮最终完成了她作为第一流诗人的全部蜕变。她的人格,找到了稳定、安详的根基。她的艺术空间,在长达几年的混浊阵痛之后,化成了片澄静的天空。
  王小妮,先天具有一种排斥群体的性格。过去的年代,不但在时间中过去,更在空间上被她的一双手推向了远方……
  她只是在抽象的意义上热爱着人群。现在,她找到了一种与他们最深、最远、也蝗近、最无间的距离方式——写字。
  1988年1月8日,王小妮写出了她八十年代最优秀的一部油印的诗集《我悠悠的世界》——我至今不明白:那时,又一次的慌乱并没有过去。在横跨两年的秋冬和夏
末,她一个人离居南方。那一年,她却写出了最飘逸的诗!
  在诗中:她已是一个沉默无声的人(《不反驳的人》);一个不知道怎样过下午的人(《晴朗漫长的下午怎么过》);一个拒绝了整个世界的人(《通过写字告别世界》)……一个只在房间里写字的“东方帝王”(《这样想然后那样想》)……
  ——开始,她还让世界拉着她过去的那只手——后来,她才神经一点点松脱——终于,她全部抽回了自己!
  ……
  走投无路之后,一个人是否才可能慢慢离开地面,把道路指向第三维的天空?
  ……
  1996年,我再次在王小妮的诗中看到了中国九十年代诗歌的经典:如《一块布的背叛》,如《我并没有说我要醒来》,如她的第二部沉重、超达的悼念性长诗:《与爸爸说话》。
  
  王小妮近二十年来,我与你日日对话,但现在,我却要向你发出一种纸上的声音:你,和你那为数不多的可怜的诗人们——你们的肉身,正匍伏于这个落后国家最纷乱、无助的年代。你们的精神,却自我受领了人类至今最高的灵魂使命。你们,将注定苦难,哪怕你们强颜微笑。你们将终生羁绊,哪怕你们佯飞在高空。将会有无数只手,把遗憾于惋惜指点上你们的脊梁。但是同时,也会有一只莫名之手,穿天而来,取走你们为之冥思苦想的全部天堂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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