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哆嗦的村庄
洪水冲塌的村庄 五谷的哆嗦依然灿烂
你的哆嗦不是为了倒下
我的爹娘 你依然在哆嗦中 对我说
孩子 我还能独立迈步向前
你说话依然哆嗦的村庄
你颤抖的音节不是因为胆怯与恐慌
我的黄土高原 你依然落地有声的季节
在告诉我 孩子啊
即使 挤兑出最后一滴血
也必须要你把大学读完
你 总是在风中望我归来的故乡
夕阳枝头颤栗的刺槐花流香
春天在你的心脏一节一节哆嗦向上
那哆嗦 不是风中的凋落
是干旱没有剿灭的泪花花继续开放
哦 即使千万次被暴雨压轧的村庄
你弯曲的脊梁不是为了屈膝哀怜
哦 你是我铮铮嘹亮的家园
你担当了一个五千年啊
还要为下一个五千年啊
把你的脊椎 无限拓展
二○○五年一月十五日
八 回望村庄
用权威学者的注解 我无法真实解读你
你饮入五谷的苦难的村庄
我几乎不敢经常回去探望
只好站在城市的云烟里
装腔作势地观望 因为气虚体胖
因为眼圈发酸
而我的全部眼泪失去了航向
因此 我只能听任你气吞山河的哭泣
碰撞我惊异不安的眼睑
用纯文人的文章 我依然无法触摸你
纯洁泥土芳香的爹娘
我只能眼望你空旷的坟墓呻吟
亲亲的土壤啊 我站在一无所有的喧嚣街市
繁华的权杖依然在你
一粒粒贫瘠黄土脚下 望洋兴叹
仰望你一碧如洗的秋天
西风吹起 我的双手茫然
我澎湃的血液里 甚至连一丝透明的声音
都不敢听见 我具有尊贵的脸面
却不敢与你的赤诚接壤
我具有优雅而深沉的情感
却在相濡以沫的想象里
无法爬上你高天厚地的无畏界面
我只能将剽窃你灵魂而得到的积蓄
用施舍的玩意 掩饰我的道貌岸然
回望你大地上鲜花的宁静开放
村庄 我四季歌声的家园
你那越来越瘦弱的河流
为何用艰涩的目光抽打我豪宅的惆怅
故乡 从你虚脱笑容升腾的沙尘
为何扭痛我奔驰轿车的美丽流线
哦 你寡言少语的村庄
你心里明明白白的话 你害怕说出来
伤害了儿子幼稚的尊严
哦 夜色来临的城市 夜色来临的村庄
一块深色床单将你我一起覆盖
在这大地万物共生的床位上
村庄啊 你星空的汗液气息
是否依然能牵着我归依的灵魂
是否还能找到我和你 那个
与生俱来的
同根同脉的梦乡
二○○五年一月十五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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