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诗歌-特色诗-十一台诗】

夏花

转自《金川诗歌全集》

夏花

一　平等的概念
二　情感
三　诗人在哪里
四　绿色孤独
五　榆树林
六　早晨的约会
七　遗书
八　走上山冈
九　守侯
十　流浪者
十一　原野

夏花

一　平等的概念

我与你　平等地站在地平线上
我知道　即使我把你踩在脚下
你从来没有用仰慕与企求的眼光望我
或者　你耸立在高山之颠　思想之颠
我也从来没有觉得你高大　威严
因为　我与你生而平等
我们没有高下与尊卑的概念
我们的地位与身份　只有天地造化的秘密
可以决定　或者　你就不是小草
而我也不是诗人

当春天的子宫将你吐出　也将我吐出
那时　你鹅黄的身影与我吞食的初乳
有什么两样　当我第一次在你的襁褓匍匐
你用爱慕的手指掐痛我的泪腺
那时　诗人与小草有什么两样
你的歌声与我的哭泣　奔流在寂静原野
那时　有谁知道　我与你　
谁是更伟大的歌者

或者　当冬天轮回的手掌　将你与我击毙
我们同时栖息在温暖的阳光
与风沙堆积的墓葬之中
那时　我与你　是否已经发现
人类所使用的一切标准　一切概念
是多么可笑　多么幼稚
而　那时　诗人的永生歌喉与你杀不死的音乐
在风中喧嚣的时候　
我与你的生存的空间
只有一个无限辽阔的寰宇
即使天空的云彩　大地的土壤与高山河流
都是你与我　我们歌唱与笑容
沉淀之后的一切班驳的痕迹而已

　　　　　　　二○○四年十二月三日

夏花

二　情感

我用披着朝霞的泪水灌溉你的时候
我听到　你以季风那样多情的声音
告慰我　但你始终不用人类所创造的语言
来表达你的爱情　为什么
小草　你的柔情是那样静默
而　你爱情的视野又是那样生动而辽阔
我曾经期望　抓住你爱的边沿
抓住你单薄嘴唇的音域
可是　我奔波了四十多个春秋
即使　冬季到来　即使　你
只有干涩的身体在大地凄凉哭泣
可是　我依然发现
我的诗歌的手笔　还在你倔强不屈的根子里
我　依然被你的耐心与毅力迷醉

海角天涯　似乎都不算什么
似乎只有把大海与大陆的气魄
一个一个表达出来　我的诗歌
才能走进你的曲谱　
才能走进你无边翠绿的歌台
才能接近我们的爱情的花朵
才能把那洁净的目光与芳香的河流
佩带在诗人的头上
而　你　我的小巧的爱人啊
依然嘲笑我说　你　可怜的诗人啊
你只是偷窃了一朵花的芳香
你无须沾沾自喜　因为
有一天　你成为一棵真正的小草的时候
回望你的历史的照片
你会发现　你
仅仅是一个永远无法长大的孩子

　　　　　　二○○四年十二月三日

夏花

三　诗人在哪里

不　李白杜甫　聂鲁达　艾略特　他们
都不是诗人　诗人
既没有出生　也没有消失
他们　与所有人一样　都是生命的歌者
或者　只是一些更加懂得痛苦
并用痛苦与苦难　把灵魂
打造得更加明媚与光亮的生存者

诗歌啊　那文字的音乐呀
一直就站立在人们灵魂的舞台
就站在小草与季节　村庄与城市的生存
流程里　听风　把翠绿的音节高高悬挂
听河流　把诗歌的韵脚推动着
人啊　灵魂与思想的承载者与分享者啊
你　你们除了用热泪盈眶的拥抱
你们　还能对诗歌的存在
做些什么　什么能使你的文字与语言
超越于春天的琴谱　能超越于秋天五谷的
芬芳荡漾　那时　当生命
在五谷与植被的奶液里成长
当阳光的诗行　与四季的韵律
一起出版　被时空的底版
复制并印刷的时候　诗人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你与小草的身体　包括歌喉与嘴巴
不是一样地
交给大地的意志出版与发行着吗

哦　这诗人如风　诗歌如河的节律
就这样　前赴后继地奔腾着
当一个痛苦的音节　被诗歌的阳光覆盖
当大地埋葬了一个又一个肉体成熟
而思想夭折的诗人　而小草站在那里
又一个歌者也站在那里
大地上　只是
生命的喧嚣与尘杂也越来越少
戴着桂冠的诗人行将彻底消失　而
依靠出版与发行的诗集
几乎绝迹了

　　　　　　二○○四年十二月三日

夏花

四　绿色孤独

带着那些疲软的午后阳光
我　坐在你松软的身边　听着太行山
他把孤独的思绪　从白旗山孤高的杯子里
倾泻而出　那声音我能听到
但是　大地对你的赞美
我永远不懂　我只是以静默的眼光
读你　我多么希望知道
暴风雨过后　你孤独而破碎的心脏
如何在大地和谐的纺织机上愈合
如何在风与阳光的刀芒上获得自救

是的　我不是用你的孤独安慰我
也不是　用你的痛苦
来掩饰我的懦弱
不　我把苍白的瞳孔交给你
交给弥散着夏季肉体气息的谷地
当野兔与蝰蛇们　它们
发出饱食终日的午后鼾声之时
我从你翠绿的血液里
品味着　你小小肉身　如何把伟岸的意志
耸立于大地与天空之间

哦　在我　终于明白了夜晚　那些星光
对你　赋予了你多少恩爱与慈悲
在我终于知道露珠与朝霞
如何在你孤独的笑容里升华为
雾与云的赞颂
那时　属于我的孤独
走出我几十载疲倦的心空
那么平静地　沿着你的心路历程
那样　无所畏惧地
支撑在山与云的胸襟之中　啊
那时　小草啊　你的小手指　
那样　轻浮地倒伏在我的脸颊　你的柔情
刹那间　便不可阻挡地汇入我
滚滚热泪的奔流里　

　　　　　　　二○○四年十二月三日

注：白旗山，是太行山脉一个不知名的山峰，位于山西盂县路家村西。

夏花

五　榆树林

我背负着什么来到这片榆树林
与你　只是守侯夕阳落下　守侯牛群回栏
明知道　这一切努力只是一个痴心妄想
但是　无所畏惧的漂泊
似乎注定在这里沉落
似乎　这里的每一个黄昏
只能用虚无与惆怅　才能浇灭生命的残火

榆树林　你锈迹班驳的年轮在述说什么
在与寂静荒原的对词里　在与我荒弃脸颊的质疑里
声音　为什么如此衰弱　是啊
这声音　还没有走出喉管便被熄灭
这份痴心　没有来得及表白
就已经被熔化　这份空阔妄想
在黄昏的时空里　是原野的气息将他淹没
还是他自己倒闭在默然的空旷里

似乎　就是这样留下　肉体与气息
以及　你的青翠眼睛扭结着黄昏的光焰
我们组成大地的乐谱　寂静而辽远
似乎　就是这样发生裂变　一份痴心妄想的归宿
在许多年之后　今天
榆树林　成为一叶美丽装裹的修饰

　　　　　　二○○四年十二月四日

夏花

　六　早晨的约会

必须努力用双手　用橡胶那样的毅力
把奔流在大街小巷的企图分开
那些钢铁的　水泥的　合金的　所有的意念
膨胀而具有时代速率　而
我这样努力穿行　在这个轻松早晨
我与你翠绿的唇吻合
我们知道　因为我们有期待　
爱情的气息已经飞跃城市
在那些早露与光泽里
你的笑脸清晰地攀依我的形体
城市的背景啊　也竟然如此透明透亮
我知道成熟的瞳孔诞生在爱的气象里
你的手在颤抖　象你的睫毛一样
欢快而新美

为什么爱情的步履如此艰涩而漫长
是多少条街道与阴沟相隔
是多少个高楼大厦的林立阻隔
多少尘埃　不可避免地折断了多少心爱的羽翼
而　我们走过来了
既没有放弃泪水波浪中的花朵
也没有把生锈的夜晚遗弃
不　我们与城市一起走过锈迹凸凹的原野
啊　一个早晨这样来到了
我知道　你　我　与城市的心率在举杯
我们只是轻轻将某个企图放下
我们的痛苦　与城市的苦涩
就这样清晰地复制在平原与高原的地板上
那个美丽地平线上
可以看到城市眼睑的轮廓　也能清楚无误地
看到我与你　我们
清晰地站在那里

　　　　二○○四年十二月四日

夏花

　七　遗书

是你翠绿的手　从我黄昏的手中　
接过这些遗书　从降生开始
我就一直在酝酿　并制作着
这些诗歌啊　你一篇篇撕碎
象尘土洒落　连同我绝望的肉体
你说　遗书破碎
就是新近降生的墓葬
每个墓葬　埋葬我们每个妄想

啊　雨将打在上面　
上面　夕阳的礼炮在响
我们的痴情　总为一个断裂送葬
而我们永生的诗词
却在季节的河床上传流不息　
那声音
从花朵的笑容里跌落
那声音　在岁月的印刷机上排版
只有　在冬季来临
我们漂泊的肉体
才在我们的墓葬旁边
继续为又一个妄想的寿终正寝
而悼念

　　　　　　二○○四年十二月四日

夏花

八　走上山冈

走出城市　让欲望的车流与人流
从心坎的盲道上碾过
让股票与市场的潮汐
在耳鼓的风暴里渐渐熄灭
我知道　你在哪里等待一个忧郁的上午
在那里　你的小巧心思
把气象万千的音乐会交给我
在那里　诗人把谦卑的心灵丝带交给你的
青翠发辫　你与这些放弃企图的痴心人
以气象万千的灵感与风云变幻的气度
而生存　而把岁月从城市的心脏
熬炼成纯金的火光
让这城市的额角　佩带自然与文明疆界上
最绚丽的花

而　那不是沉重王冠与奖牌的绚丽
也不是诗人蹒跚的手笔　也不是落在
城市的尊严与荣誉之上的
诗集与纸屑的垃圾　不
走出城市　在你轻灵的气息里
我将获得姑且放弃黄金枷锁的轻松
还将得到与思想镣铐姑且离异的
新奇　啊　让尘土沉淀于你的脚下
小草啊　让躁热与喧嚣没入诗人的心底
上午的时光　就这样珍贵
走上这个平静的山冈
诗人与你　只是交换着彼此心中的城市积蓄
而目的都一样　都有着彼此　非常渴望
与非常焦急的　一致

　　　　　　二○○四年十二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