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刘频 于 2012-5-25 16:11 编辑
我在等着我的祖国慢慢变旧
我在一幅喜鹊登枝的年画里 等着我的祖国慢慢变旧,旧得像 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在春天的傍晚撑着雨伞 走在薄寒的回故乡的路上 我在我的门楣贴好了春联 等着从高速公路下来的祖国,在回乡途中慢慢变旧的祖国 裤脚上,一路溅着点点春泥回来 那是我阔别多年的祖国啊,那是我 在机器的轰鸣声中,衰老了的祖国啊 那时,我和我的祖国在迟疑着相望,相抱着痛哭 像身体找到自己的灵魂一样相抱着痛哭 “我们都变了,变了很多了”,那时 我们彼此安慰着,红着眼圈 拍掉了对方身上多年沉积的锈迹 慢慢变旧的祖国啊,是我身上那件祖传的棉衣 暖暖地、暖暖地搂着我的身子 那个夜晚,我会让高兴得酩酊大醉的祖国 用我的身体做床,像父亲一样发出沉实的呼噜声
与虎谋皮者,滚开
你们休想动我一根毛,金子的毛 休想把我头上的王字垫坐在你们的屁股下面 与虎谋皮者,滚开 从我世袭的王者领地滚开 你们尽可以利诱这世界交出肉和灵魂 但对于一只血统高贵的猛虎 尊严是绝不开价的 在这个良知也可以交易的年代 我守着一只猛虎的皮 守着一个家族的黄金波纹,它弥散肃杀的气息 一路震落随风摆动的树叶 令猥琐的小兽们一一闪逃
和埃利蒂斯谈论黄昏
那时,万物清晰,树木害羞 在黄昏,神红着脸膛 在希腊的晚风里放着风筝 一匹海水自由地蓝,成长为天空 爱情用英雄的身体做成拱廊 大地上,到处是掷铁饼的父亲 那时,人民很小,王也很小 法律柔软地绕过旧城 睡在神话里的国家,像一棵豆芽
在旧航道里航行的船
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他站在船头,凝望着 时间里一道拒绝转弯的夕光 他们都下船走了。掰断的镜子 涂口红的乌鸦,被装进了新的行李箱
马达突突响了起来。一个人把老式的忧伤和愤怒 远远地,拖进浓雾笼罩的河面 一条机帆船在旧航道里航行,用父性的夜色 破开一条河流年轻的腹部
那是他的舵,他顽固的柴油 那是——他的航道和手相 船灯喷出雪亮的光,把河岸不变的风景 搬运回船舱。把吃水线以下的幽暗和伤 搬运回他制度一般稳定的心
一个个漩涡站起身来,和他握手 被撕裂的船歌,在鱼胆里缓慢沉落 哦,一切都是熟悉和可预见的 风暴临近,灯塔不远 他用一个时代,换取了一个方向
多年以后,一篇日志里如实地描述 ——一条在旧航道里航行的船 一寸寸冲破一条石块般构筑的河流 像尖利的刮骨声音,在夜色中,嘎嘎而响
星光洒满我的果园
当世事沉沦,逝去的万物委身于尘埃
我唯一感到慰藉的是
星光依然洒满我的果园,这是我剩下的
最后一小块爱情版图
在风暴劫掠枝条之后
这安谧的星光所带来的,依然是
圣母眼底的柔波。在夜雾升起时
星辰点燃灵魂的晚灯
陪我在一座果园里一起做晚祷
我把一座果园的爱全部献给了岁月
它像受伤的圣像,但并没有衰朽
在星光下,它像喷泉一样把黑暗压低
那明亮和欢愉的树梢
还在抽泣着,朝着美的方向生长
我用一生终于等到了这个夜晚
我的果实在迟来的星光里一一涌现
完美的果实,像神的孩子安睡着
她们的小裙子,有来自天国的芬芳
我的心重新对应着星光的秩序
凌乱的枝叶,涌向时间隐秘的鸟巢
以此为中心,夜莺开始了歌唱
那温暖的夜风中,是远方的果园在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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