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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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黄土地,长得像我的父亲
规规矩矩地躺在脚下
去吆喝,去划拉我的乳名——
“孩子!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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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担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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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远方的大地,总能听到
地道的陕北话和着我笔直的西装
从嘴里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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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向所有面对我的人,背对我的人
有时,还会砸疼自己
每每及次,我只能刻意忘掉一层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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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悬崖上,不断询问
该不该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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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周围的人已经走远了
靠近我的人,还是一贯地
踽踽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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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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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后,我习惯把自己藏在夜里
一口一口地吃饭,一件一件地
扒掉,腥臭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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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在高楼林立的胡同里
凝神去听门外
一步一步靠近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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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有酒气,有花香
有一个娇弱的声音告诉我
“出来吧,趁着明亮的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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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知道他们不是我的族辈
——“走吧!走吧!这饥饿的
挤不出一粒沙子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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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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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的冬天是个巨大的锤子
敲打落下的病根
和年久失修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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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起的黄土让我看不清
路。皱得像西装上的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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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顶着天大的风险,回家
藏着掖着把自己从混乱的口袋里
拿出来。就着黄土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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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坏的肚子终于不再
和窑洞里的婆姨,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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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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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的名字换算成一坯土
潜入另一坯土中,发芽的种子
算是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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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孩子!”无数的人想做
它的父亲母亲。焦躁地操起生锈的
锄头,挥向靠近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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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同一个姿势反复招架
假想敌。惶恐地,夜以继日地
起名,呼喊,讨好,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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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进行这场明面上的争子之战
肮脏的,干净的,卑微的,高尚的
锄头。不约而同地刨向那些假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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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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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允许我,以“农民”
定义一种爱情。藏在甘甜的土里
发芽,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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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去想,味道。是天成?还是
在奔跑的过程中,不小心打翻的
一个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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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寿命悠久的坛子,无数人
打造的坛子啊!反复
勾兑。把余下的几滴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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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力隐藏:“来,尝尝吧
奔跑的人群
在这条漫长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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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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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子更多。改掉的皮囊又改了回来
素来不愿露面的骨子
也想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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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吧喝吧!把几年来失去的水分
统统补回来,然后坐在岸边
和你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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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的,你淌你的
听到合适或不合适的地方
请溅我一身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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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扒光里外沉重的衣服
洗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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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高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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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一起就会扬起沙子
多年以后土地还会不会
裹住我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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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惫地问我撵我
有限的气力撒得到处都是
零散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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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一停就下场雨吧
留下的留下,冲走的冲走
在乌云所到之处
所有的不安都埋进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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