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农事(组章)
文/张玉明
布谷鸟叫黄了麦子
咕咕,咕咕。。。。。。。
五月,布谷鸟从远方如期而至。质朴的嗓音,在季节的缝里,叫熟了麦子,叫醒了庄家人一天的勤劳。
熟了的麦子,安静地站在江淮平原,那个有我记忆和童年的地方。
借着柔软的月光,父亲连夜在老屋里找出了他的那柄镰刀,轻车熟路,就像他的右手能时刻发现左手的苍老。
父亲用了十多年的磨刀石,似乎也沾染了他的沉默寡言,一辈子不说一个字,只静静地卧在门口的左边,像一只不会行走的老龟,一年瘦比一年。
当黎明还没有睡醒的时候,父亲就带着他的镰刀走向了麦田。
隔壁王大妈家,那只经常失眠的大黄狗发现了父亲的脚步,没有打开喉咙,抬眼又闭合,继续苦恼的假寐。
知道父亲要来,熟了的麦子,在春风的指挥下,列队站定,齐齐对着父亲点头、微笑,直把几个月精心染黄的头发冲向蓝天。
远处,布谷鸟的叫声又亮起:
咕咕,麦黄早谷,
咕咕,麦黄早谷。。。。。。
棉田里的幸福
十月,地里的棉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像白色的雪花覆盖、飘洒,在不起眼的日子里和土地说着悄悄话。
池塘边的小路上,母亲拿着竹筐走在前头,我和妹妹睡眼惺忪地跟在后面。
太阳在东方伸着懒腰,漫不经心地披上早霞的面纱。草尖的露珠,来不及整理好一夜摇晃的梦,就被我们母子三人的脚步震的粉碎,眼泪哭湿了三双布鞋。
地头的不远处立着几座坟,荒草深深,有一座躺着姥姥,有一座埋着姥爷。他们日日夜夜守着这片熟悉的棉田。经过他们的时候,我在猜测母亲心中的,思念。
当斑鸠飞过我们头顶,抛下一枚鸣叫时,我们学着母亲的模样,将竹筐放在脚下,弯腰、低头,两手在每一朵花上游走。
贪玩的我和妹妹,时而望东,时而看西,想发现田野里隐藏的一切秘密,
或者,偷懒,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躲在棉树下,把那只蚱蜢折磨的活来死去。
母亲的一声咳嗽,在我们的耳边响起,我们知道那是她不动声色的警告,只得站起,并和妹妹打赌比赛,谁将收获第一。
十月,在开满白色雪花的棉田里,幸福上演的如此简单。
打谷场
老屋紧连着打谷场,仿佛相交多年的老朋友,消息相通,日子相连。
屋里的欢笑,打谷场知晓;打谷场上来来往往踏落的脚步,老屋也数的十分清楚。
九月,打谷场上铺满了金黄的稻束,如铺了一张焦黄的烙饼,谷香四溢,诱惑粗糙的日子变得鲜活、精细。
父亲铆足了劲,摇响了他的手扶拖拉机,马达轰鸣,把场边正偷吃的一群麻雀吓得落荒而逃,惊魂未定地躲在远处的老槐树上相互安慰,并商量着下一次进攻的具体细节。
父亲就是一块放在拖拉机上的海绵,烈日一点一点逼出他体内为数不多的水分。黝黑的脸庞,像一块黝黑的墨,蘸着汗水,在打谷场上一圈一圈书写他的青春过往。
敦厚的石磙如大肚佛般,心地善良,小心翼翼地碾过稻束干枯的身体,把千万粒稻籽巧妙地抖落、隐藏。咯吱咯吱,匍匐前进,忏悔而过。
我站在老屋的门口,看着父亲旋转的背影,远了又近,近了又远,这让我想到一只空中盘旋的鹰,飞的再高、再远,心却始终围绕草原扎根、生长。
如今,打谷场不在,父亲也日渐衰老。而我的有关故乡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