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化、戏剧化及微型叙事
古岛
先从文本说起：
标题《爱上一个俄罗斯女人》：这首诗应该是一首爱情诗吧？
“借着这场雪，我给自己造一个劳改营吧”“ 我把我关起来，我让我病倒，还不停地咳嗽”：主动提出来要做爱的“囚徒”，爱情中的受虐心理，“虐爱”。
“雪下到一尺厚的时候，你赶过来” “不要坐高铁，高铁太快了” “雪不满一尺，你就在路上耽搁一阵儿。耽搁得越久，你就越温暖”:要让对方和自己一起享受“虐爱”的过程，这个过程越长越好，并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对“快”的反动，对“慢”的追求。
“直到在漫长的途中，你一点一点，变成一个小小的俄罗斯女人”：希望自己爱的那个她在皑皑白雪天地苍茫中有着“俄罗斯女人”的气质和风韵，重口味啊！
初读《爱上一个俄罗斯女人》，你完全可以这样进行一次世俗化的解读。诗人自造“劳改营”，是要等自己心爱的女人来“探监”。在诗人看来，只有在这种极端的天气中，他们的“爱情”才更加的惊天地而泣鬼神；只有经历过逆境和苦难的考验，他们的爱情才更加弥足珍贵，并闪耀出超凡脱俗的灼灼芳华。
齐白石在谈论作画时曾提出“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的美学理论。作诗的妙处也大抵如此。这首诗看似一首爱情诗，但读完之后又好像不是。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感觉，或者说这首诗值得玩味的地方在于：首行诗“我给自己造一个劳改营”，末尾句“你一点一点，变成一个小小的俄罗斯女人”。“我”，俄罗斯，雪，劳改营，女人。——这是每一个熟悉俄罗斯文学的作家和诗人再也熟悉不过的画面。
最为贴切的对应当然是“十二月党人”和他们的妻子们——
1825年，一批具有民主思想的俄罗斯贵族青年在彼得堡和莫斯科发动起义，旨在推翻沙皇专制，建立资产阶级政体。12月14日晨，3000多名起义者开进彼得堡枢密院广场。刚继位的尼古拉一世派军队镇压，有1271人被杀。起义失败后，十二月党人领袖彼斯特尔、雷列耶夫、卡霍夫斯基等5人被处以绞刑，数千名起义者被处以重刑，121人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服苦役。他们出身高贵，原本可以醉生梦死。他们是贵族精英，有爵位职位，原本可以前程辉煌。他们有娇妻爱子，原本可以有个舒适人生。他们在广场上公开起义，不搞阴谋；在绞刑架上从容就义，义无反顾；在西伯利亚甘受炼狱，矢志不移，表现出了信念的坚定和灵魂的高贵。
十二月党人的妻子们同样用坚贞不渝的爱情，展现了她们的尊严。沙皇命令她们与罪犯丈夫断绝关系，专门修改了不准贵族离婚的法律，只要哪一位贵妇提出离婚，法院立即批准。出人意料的是，绝大多数妻子坚决要求随丈夫一起流放！ 她们毫不迟疑地跟随着丈夫，走向了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许多人长眠在了这千古荒原。
而事实上，这首诗给人的联想远不止这些。因为，如果不考虑“我”和“俄罗斯女人”的特定关系的话，在俄罗斯的土地上，有着太多与“劳改”“流放”“流亡”有关的故事，有着太多和“十二月党人”和他们的妻子们一样的男人和女人。陀思妥耶夫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古米廖夫、曼德斯塔姆、索尔仁尼琴、布罗茨基、阿赫玛托娃、茨维塔耶娃……等等，在他们身上，充分体现了俄罗斯精神。
这首诗的妙处在于，通过虚拟化的设计、戏剧化的“情节”，达到了“微型叙事”的效果，并使“故事”在作者预设的路径上行走时，既呈现出意义的多义和丰富，又有着较为明确的象征意味和隐喻指向。
陀思妥耶夫斯基说：“我怕自己配不上我受的那些苦难。”
中国诗人多多说：“我怕我的心啊\会由于快乐，而变得无用。”
在这首诗里，“我”为何要“自己造一个劳改营”，为何要“爱上一个俄罗斯女人”，以上两个人的话，或许是最好的注脚和回答。
2015.6.4.
爱上一个俄罗斯女人
还叫悟空
天气预报说，要下雪了。借着这场雪，我给自己造一个劳改营吧
我把我关起来，我让我病倒，还不停地咳嗽
雪下到一尺厚的时候，你赶过来
你不要坐高铁，高铁太快了
你要坐绿皮车，摇摇晃晃地来，咣咣当当地来
雪不满一尺，你就在路上耽搁一阵儿。耽搁得越久，你就越温暖
直到在漫长的途中，你一点一点，变成一个小小的俄罗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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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12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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