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母亲的门槛
她站在家门口,像站在手术室外提心吊胆。
忽地,深邃的眼眸跳动,犹如
天边划过的一道闪光,瞬间席卷了整个纸箱。
然后扒出半封褪色的爆竹,擦除上面的灰,
像抚摸一件红色的嫁衣,和它神圣的质地。
她像一只嘴馋的猫,试探性地嗅了嗅导火线。
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她被训练成了男人。
小时候听说落大水打几个爆竹,雨会“吓”得更小。
老人家的谶语,她一直奉为圭臬。
可是某天,大水淹了屋子。
她半夜三更,提着水桶,一瓢一瓢地舀着无根之水,直到雨停。
治标不如治本,她决心大干一场:
细沙水泥和成泥浆,像一碗碗浑浊的乳汁,喂养自己的儿子。
把门槛抬高几尺,心就放下几丈。
等下一场暴雨,她看着自己的杰作,
在电话一头:“儿子,你那边下雨了吗?”
——2015.9.19
——2015.11.4改
2、母亲的袜底
小时候,别人都羡慕我穿的袜底,
要么绣着飞龙舞凤,要么绣着月季牡丹,
就连女孩子见了都啧啧称赞。
我总是骄傲地对他们说:
“这漂亮的针线活,是我妈还未出嫁的时候做的。”
一针一线,一环一圈,比我走的路还长。
长大后,漂亮的袜底越穿越少了。
母亲出嫁时装满一箱的袜底,终于败在了我的脚下。
每次我回到家,她总要问我还有没有袜底。
“家里啊,就你穿破的袜底最多了!”
然后穿好针,在那台跟她婚龄一样大的缝纫机上,
车出一道又一道的纹路,密密麻麻的,千头万绪。
尽管难看了点,但是结实耐穿。
总有一天,母亲老了,缝纫机也老了。
那时候,我的袜底也该买了——
买给我的儿子,买给我的女儿。
而母亲的袜底却长满了疮。
——2015.10.18来自群组: 中国诗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