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脾性温和，天天似乎也没有愁心的事，总是笑容可掬的，没事的时候爱哼着小曲，天大的事也从不慌张。
我和妹妹小的时候，他常常是让我们骑在他的背上把他当牛骑，要不就是让我们骑在他的肩膀上拧着他的耳朵开汽车玩。儿时的我对父亲简直是崇拜到了极点，他总是能给我和妹妹弄出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木头刀、木头剑、洋火、大蓬车、冰车、雪爬犁无一不出自他那灵巧的双手，若是闲的时候他还会给我和妹妹做糖葫芦吃教我们唱歌呢，跟着父亲我学会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外婆的澎湖湾》《爸爸的草鞋》等等那一首首脍炙人口的旋律，时至今日，我和妹妹永远还像是长不大的孩子，总喜欢围绕在父亲的身边，围在他的身边我们总是那么的开心。
生活在偏远的山沟里，父亲的生活是小有情调的，家中房前的菜园被父亲打理的井井有条，春天的时候我们可以吃到从山上移种下来的饭包叶等野菜，夏天的时候菜园里就更丰富了、樱桃啊、李子啊、西红柿、黄瓜都可以吃得到，秋天的时候山里红、沙果就下来了，我会兴奋得爬到树上边摘边吃。另外，父亲还在菜园子里养了五六箱蜜蜂，我和妹妹小的时候从来就没断过吃蜂蜜，没有菜，我俩就用蜂蜜拌饭吃。最有意思的是父亲在菜园子里弄了个小花园，种满了扫帚梅和一些说不上名字的花，春天来的时候菜园子里一派芬芳，哈哈，左邻右舍的邻居都说父亲挺会“臭美浪”。离开东北那偏远的山村已有十年，每每梦中，我常会神往，偏远的小山村啊，承载了我太多太多父亲带给我的儿时的欢乐、童趣！
父亲兄弟四个，在家里排行老大。奶奶曾和我说：“你爸爸苦啊，八岁的时候被带着闯关东，可是头一年家里就遭了大火，全烧没了，你爸爸就和我一起出去要饭，后来家里又陆续添了你三个叔叔，你爷爷身体不好，你爸爸十几岁就和我一起在生产队里出工，和大人一样干活养家，结了婚又要照顾兄弟们，心费力给你叔叔们成了家，居中维系着兄弟们和睦相处”；母亲曾和我说：“你爸才穷呢，中老年服饰，结婚的时候什么也没有，从山东领我回东北结婚的时候，还是你姥爷给拿的路费，房子是一间快倒塌的盲流土坯房，只是一点人心好，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硬是供你舅上了大学，我和你爸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一个是‘娟’，一个是‘献’，我们这辈子注定是受罪的命，都‘捐献’了”。有的时候我常想：父亲应该是自豪的，叔叔、舅舅对他都是以父礼待之。
父亲对上学似乎有一种泯不去的情结，我和妹妹很小的时候，他就教育我们说：“你们要好好读书，你们读到哪，我这当爸爸的就义无返顾地供你们到哪”。舅舅常常和我说：“你爸爸很了不起，他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如果没有你爸爸的资助，我是万万上不了大学的”。有的时候我也常问爸爸，为什么供舅舅读书？他说：“你舅舅除了念书别的也不会呀，那可真差不多是手无缚鸡之力，那时候天天就跟着了魔似的，干点活笨得要命，走路睡觉想的都是他的书，我不帮他一把，这人就完了，上不了大学他得疯”。父亲常说自己这辈子就是念书没念够，因为家庭原因，真丝睡衣，自己念了三年书就不得不下来干活了，自己坚持干完活趴炕头上学《毛泽东选集》、《诗词》，这才没成为。对于爸爸的求学态度，我是很敬佩的，父亲只上了三年学，却在村里干了十多年的会计和信贷员。我也常常喟叹：父亲下了那样的决心供我们念书，自己却学无所成，现在想来自己在上高中时产生的厌学思想——“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真是对不住父亲的良苦用心啊！
我下学后，在我的极力怂恿下，举家迁回山东老家。父亲八岁的时候离开山东，在自己四十四岁的时候又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从新适应另一种不同的生活习惯，对于父亲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父亲常说：“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过去咱们在东北山沟里待着，可能还感受不到这种世态炎凉，现在咱回到了山东，在这闹市里可千万千万要好好混呀，混不好，亲戚朋友没有人会看得起咱。可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回来后开商店就开砸了，由于经营不善，家里的积蓄赔得。在商店倒闭的那段日子里我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亲戚朋友没有一个人会看得起你，有的只是薪火相传的冷嘲热讽。
父亲是坚强的，让我和妹妹离开了老家的镇子，一再地教导我们在外面要好好混。他说：爸爸妈妈在老家再苦再累，也不会让你们再回来了，不管怎样，你们在外边城里，也是茅坑拉屎——脸朝外的，混好了，老家的人就会趋之若骛，混不好，老家的人冷嘲热讽也不会那么重，你们在外面再苦再难也要坚持住啊，一定要相互扶持、相互帮助！每次我和妹妹回家，父亲都会让母亲做上几个好菜，和我们喝上几杯，我和妹妹也都喜欢和他诉诉心事，看到我们有所长进他会欣喜不已，看到我们的短处和毛病，他会谆谆教导。
转眼之间，我和妹妹在外面混也有六个年头了，也没有混出什么名堂，唯一令父亲欣慰的是我成了个家，父亲倾尽所有，欠下十万元的外债，帮我买上了房子成了一个家。母亲为此患上了抑郁症，天天长吁短叹：我和你爸爸过了一辈子，从来没欠过人家钱，这老了老了倒欠下了十万块的饥荒！父亲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仍旧是笑容可掬，常常宽慰母亲：拉点饥荒怕什么，慢慢还！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吗，我今年五十四，觉得自己还不老，还能干，十年没问题！于是父亲便在村里的伐树队里找了个活，给人扛木头，每日里早出晚归的开始了他的十年计划！
妻子已怀有小宝宝，我也即将为人父。向来喜欢孩子的父亲更是欢喜不已，每次给家里打电话，我都劝父亲不要那么拼了，累了就在家歇歇，想动弹了呢就去干点，父亲总是说“我一点都不累，现在干活还更有劲了呢，‘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生儿不知父母恩’，你当了爹就会明白‘父亲’的快乐与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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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13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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